從麗江飛往英國,漫長的時間,我一句話也沒有,腦子裏想的全是月美人前一晚離開時,臉上絕望的笑容。


    又一次回到了我討厭的地方,父親看到我的一瞬間,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母親心疼的上前抱住我,哭著質問:“你打她作什麽?!”


    “丟下一封信就跑的沒了影,你還嫌我們不夠為你擔心嗎?”


    李慕承上前,聲音沉著的說:“爸,請你也體諒一下允錦,她也很難受。”


    父親哽咽了:“你以為你離開了,我就能好好的活下去嗎?假如你在外麵有了三長兩短,我一樣還是活不下去!”


    李母上前拉住我的手:“允錦,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要走了好嗎?我們真的很擔心。”


    無聲的點頭,我默默的躺回了病床上。


    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也許這裏將是我最終閉眼的地方……


    愛情雖然是一件霸道的事情,但命運有時候比愛情還要霸道。


    一個星期後。


    很悲哀的,躺在床上的我不能動了,醫生檢查後說,這是關節開始壞死的現象,並且又一次現實的宣告,我有可能挺不過這個星期!


    再次聽到這個消息,一點也不難過,真的不難過,現實的絕望和病魔的折磨,早已磨光了我所有求生的欲望,即使我的心裏還是舍不得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可是比起如此沉重的愛,我寧願他們的生活回歸到最初的平靜,不想因為我痛而讓所有的人都跟著痛,讓一切盡快的結束,成了我唯一的心願。


    27歲,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哀莫大於心死……


    天漸漸的黑了,病房裏隻有父親一個人,他拉著我的手,無比難過的說:“允錦,爸不會讓你一直這麽痛苦下去的。”


    我驚詫的望著他,緊張的問:“什麽意思?爸你想幹嗎??”


    我不能動,如果我能動的話,我一定會選擇再一次逃跑,因為父親眼神透露著信息告訴我,他一定是在計劃著什麽!


    “允錦,這個鑰匙給你,這是我書房抽屜的鑰匙,裏麵有一個秘密,等你以後病好的時候,回家把它開就會知道,現在,我不能告訴你!”


    “爸,是什麽秘密?”我看著父親把鑰匙塞到我的口袋裏,心裏越來越惶恐,這些像是遺言的話,深深的讓我無助,讓我害怕……


    “以後你打開抽屜就會知道,現在我真的不能告訴你!”


    父親抹了抹眼淚:“我以為這個秘密我可以隱藏一生,這幾天仔細想了想,還是應該讓你知道,沒有什麽秘密是永恒的,即使到死的那一天,該暴露還是會暴露。”他的話讓我越來越害怕,我慌亂的喊:“慕承呢?你把慕承給我叫來,我有話跟他說!!”


    我已經可以確定,父親肯定是想把身上的血全部換給我,他這是再做臨終的告別,他就是看我不能動了,所以他豁出去了!


    “今晚就讓爸好好陪你說說話,咱們父女倆已經好久沒有聊過天了,自從你大學畢業工作後,總覺得我的女兒離我越來越遠了,再不說怕是以後也沒機會說了……”


    臉上流著痛苦的眼淚,一滴又一滴,我恨自己為什麽不能動,如果我能動,我現在會毫不猶豫的跑到頂樓跳下去,讓一切就在這裏停止!


    “允錦,以後要好好照顧你媽,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好好的照顧她,就算是替爸照顧她也行,總之,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她……”


    父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巴刀戳著我的心,現在李慕承是我唯一的希望,隻要他不同意,沒有人敢拿我父親的命換我的命,他那麽理解我,他一定不會讓我痛苦的活著!


    李慕承,我唯一的希望……


    黎明的曙光折射進蒼白的病房,房門被推開,我立馬驚醒。


    父親不見了,除了門外站著的母親和李母外,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連李慕承我也看不到,我急了,徹底的慌了,我大喊:“媽,媽,我爸呢??李慕承呢??”


    母親痛哭著像我走來,那種悲傷即使壓抑也壓抑不了,她已經哭的說不出話,我衝著麵色悲痛的李母喊道:“李阿姨,你快把慕承叫過來,他再不來我咬舌自盡!!”


    “你去啊!你快點去啊!!”蜂擁而出的眼淚瞬間濕透了枕芯,從未有過的無措感像千條毒蛇撕咬著我的身體,讓我體無完膚,心碎欲絕……


    李慕承終於來了,他的表情告訴我,他也是一夜無眠,曾經溫柔的眸中此刻平靜的隻有冷冽,一言不發的走到我麵前,他問:“找我什麽事?”


    “李慕承,你告訴我,是不是你要拿我父親的命來換我的命??”


    他沉默,相對於欺騙我,他寧願用沉默來解釋一切。


    “你說啊,你快說啊!!!”


    麵對我的質問,他除了沉默還是沉默,終於我絕望了,我含淚哀求他:“慕承,我求求你,你千萬不要這麽做,你是最懂我的,所以你不會這麽做的對不對?你回答我好嗎?就算我最後一次求你了!!”


    無情的沉默,讓我幾乎要崩潰,我失去理智的衝李慕承怒吼:“你這個騙子,你都忘記你是怎麽答應我的了嗎?你把我父親弄哪去了?你敢動他絲毫,你聽清楚了!! 我這一生哪怕是活著,也絕不會原諒你,死也不原諒,如果你想留住你自私的愛,那麽你就不顧一切吧,隻是我父親若是死了,也是你永遠失去我的那一天!!”


    護士進來了,她們把我移向支架推了出去,我歇斯底裏的呐喊:“你們要帶我去哪裏?!我不去!我哪裏也不去!我要見我爸,我要我爸……我爸呢……”


    我已經不再懇求李慕承,我唯一的希望破滅了,我的心也再這一刻死掉了,沒有人可以幫我,我除了絕望的哭還是絕望的哭……


    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李慕承終於站到了我麵前,他麵色沉痛的凝視著我,然後俯身在我唇邊輕輕的吻了下來,我用力一咬,盯著他唇上的血,一字一句的說:“記住我給你說話,永遠的記住!!”


    無情的門緩緩的合上,一支麻醉讓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覺,我的人生,我的未來,又一次成了晨曦的迷茫之霧,隻是那顆心從此停在了冬天……


    夢中,我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影子四處飄蕩,然後,我回到了四年前,我看到了22歲的自己,第一次走進那家叫“魔窟”的酒吧,我把自己拉了出去,我對自己說:“你不要進去,這裏會遇到讓你痛苦的人。”


    然後,我繼續飄蕩,又回到了二年前,在那幢長築別院,我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猶豫不絕的自己 ,我立馬上前,語重心長的說:“回去吧,這一步若是踏出去,你就再也不能回頭!”


    再然後,我就看到了現在的自己,佇立在絕望的十字路口,我冷笑著走過去,指著她的鼻子罵:“早知是如此,又何必當初,愛上那個男人,就等於是愛上了痛苦,這一生,你再痛苦也是你自找的,夏允錦,你永遠的,永遠的,活在痛苦中吧……”


    血色的夕陽把整個城市染紅了,睜開眼的一瞬間,我看到的就是窗外血色的夕陽,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醒過來的,更不知道現在是哪年哪月哪一天,以及我叫什麽名字,我從哪裏來,我為什麽在這裏,還有我曾經愛過什麽人,所有的,統統的,一切的一切,全都短暫性的遺忘了!


    “允錦,你醒了嗎?”


    過了很長時間,最起碼在我醒來後過了很長時間,耳邊有人輕喚我,於是我的記憶終於被全部喚醒了過來,我猛的坐起身,我問李母:“我爸呢?”


    沒有因為自己突然能動而感動驚訝,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我父親呢?他在哪裏?除了他,我現在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問!


    李母哭著跑出了病房,用力的撥掉手上的輸液管,我追了出去,迎麵走來一個護士,我撞到了她手裏的托盤,托盤上放著一些醫療用品,啪的一聲,其中一小瓶鹽水砸在了我腳邊,接著腳心傳來一陣刺骨的痛,護士尖叫了一聲,蹲了下來,我看到了一片瓶渣刺進了我肉裏,她把我護到床邊坐下來,迅速拿紗布給我包裹,護士就是護士,動作即熟練又到位,一瞬間我崩潰了,我抓住她的衣領,歇斯底的吼叫:“為什麽我的傷口不流血了?!為什麽你隨便包紮一下就可以把血止住?!!為什麽??為什麽??!!”


    聽到病房裏有哭鬧聲,李慕承終於出現了,看到他的一瞬間,我從未有過的陌生,仿佛這個人,我根本不認識。


    “允錦,怎麽了?”他雙眉緊緊的蹩著,彎腰查看我的腳。


    “我爸呢?”


    他的手一僵,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猛的推開他,我再次衝出了病房,在偌大的走廊裏,我瘋狂的喊著:“爸……爸……爸你在哪裏??爸……”


    “允錦,你冷靜一點!”他追上來緊緊的抱住我。


    “你放開我!!”


    “我們回病房再說!”


    “你現在就告訴我!!”嗓子幾乎要吼出血,我已經痛的麻木。


    李母把我母親扶了過來,我不知道從我被推進手術室到現在,過去了多長時間,隻是母親變得我幾乎認不出,頭發白如雪,眼眶深陷,骨瘦如柴,走起路的時候,像一個病了很久的人……


    “媽,我爸呢?”我掙脫了李慕承,上前拉住母親的手,迫切的詢問她。


    “孩子……”母親失聲痛哭:“你爸去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用最後的力氣默念這一句話,下一秒,徹底崩潰的失去了知覺!


    模模糊糊中,我聽到李母的聲音,她質問醫生:“為什麽她昏迷五天了!”


    “她是沒有醒過來的欲望。”醫生無奈的說。


    “那怎麽辦?要讓她一直這樣睡嗎?”


    “你們可以刺激她一下,讓她醒過來。”


    這就是英國的醫生,不僅現實更無情……


    在昏迷中,我聽到母親的哭聲,她告訴我:“允錦,你父親要火化了,你再不醒來,就連他最後一麵也看不到了……”


    如果說這是刺激,那確實刺激的很好,因為我真的醒了過來,可是醒過來的那一刻,我卻重重的吐了一口血,把雪白的被褥染出了一血淒美的花!


    在醫院的太平間裏,我哭的肝腸寸斷,李慕承在我身後隱忍的說:“允錦,爸已經走了,你這樣隻會讓他走的不安心!”


    啪……


    我重重的甩了他一耳光,絕望的說:“你不要叫他爸,你不配!沒有人會把自己的父親送進太平間!”


    “夏允錦,我就是自私,隻要你好好的活著,就是被你恨一輩子我也認了!!”


    李慕承麵色凝重的吼道,我冷笑:“那你就帶著你的自私滾的遠遠的,從此後,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


    母親勸我:“允錦,不要怪慕承了,你爸已經不在了,他在天國一定希望你好好的,他用命換你活下來,不是為了看到你和慕承弄成這樣。”


    李母也勸我:“允錦,你爸一直堅持要給你換血,慕承也很痛苦,他也掙紮了很久,如果不是那麽怕失去你,他不會答應你爸的堅持。”


    嗬,我再次冷笑,我質問李母:“那現在我爸躺在了太平間,他就沒有失去我了嗎?我情願懷著對他無限的留戀離開這個世界,也不要活下來接受這樣痛苦的事實!”


    我開始排斥見到李慕承,並且我的身體又開始惡化,雖然已經脫離了血友病,但心裏的傷終究無法治愈,發燒,吐血,不能進食,身體嚴重虛脫,一係列的問題讓醫生都開始束手無策,拖了三天後,已經接近奄奄一息。


    母親和李母一直坐在我的病床邊痛哭,可是我自己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27歲,我流光了一生的眼淚,倘若活下來,餘生我向上帝保證,不會再流一滴淚……


    醫生最後一次檢查我的時候,他用燈照我的瞳孔,然後宣布:“已經沒有希望。”


    李慕承崩潰了,他一拳砸在醫生的臉上,揚言如果醫生救不了我,要讓他們整個醫院來陪葬!


    “她是自己沒有活下來的欲望,我們也無能為力!”醫生解釋。


    李慕承聽了他的話,衝到我麵前,拉住我的手,咆哮著吼道:“夏允錦,你給我好好的活著,帶著對我的恨,好好的活著,你就這樣死了,你對的起你父親嗎?你讓他白白的丟掉一條命嗎?再怎麽不想活,也要因為恨我而活著!!”


    這些話真的刺激了我那顆隨時都想停止跳動的心髒,帶著他的恨,好好的活著……


    “你父親的手術單上是我簽的字,如果我不簽字,你父親不會死,我就是自私的想讓你活著,隻要你活著,別說是你父親的一條命,就是付出再沉重的代價都可以!!”


    手指重重的顫抖,他成功了,他激起了我想活下來的欲望,我想活著,隻是想看著他,如何過著沒有我的日子!


    ……


    “允錦,醫生說你下周就可以出院了。”李母輕輕的撫摸我的臉頰,我不說一句話。


    自從那天醒過來後 ,我不再喜歡說任何的話,但是我變得安靜了,我再也沒有歇斯底裏過,也再也沒有哭過,鬧過……


    “我能打電話給慕承嗎?”她諾諾的說了句。


    一個月了,沒人敢在我麵前提到這個名字,今天李母終是沒忍住。


    “不必 。”冷冷的兩個字,愛情在我父親死的那一天,就跟著一起死了。


    李慕承在一個月前,因為我一句 “隻要你離開,我就好好的活著!”黯然離去……


    “阿姨,你把我母親叫過來,我有話想跟你們說。”


    沉思了良久,我終於決定要結束和李慕承的一切。


    母親進來了,她已經漸漸走出失去父親的悲痛中,李母和她並列坐在我的病床前,我起身從床上走下去,然後噗通一聲跪在了她們麵前——


    “允錦,你這是幹嗎?!”李母連忙上前拉起我。


    “媽,阿姨,我想求你們答應我一件事。”


    母親疑惑的凝視我,李母輕聲問:“什麽事,你盡管說。”


    “請你們告訴慕承,我已經死了。”


    此話一出,母親和李母都震驚了,她們不可思議的同時質問我:“為什麽?”


    我沒有流淚,而是疲憊的說了句:“我累了,真的太累了,這份感情耗去了我五年的青春,這五年,我流光了一生的眼淚,原本一顆完整的心變得千瘡百孔,這份愛縱然曾經也給我帶來了幸福,卻終究抵不過漫天的心傷。”


    李母輕聲的哭了:“允錦,這對慕承來說,是接受不了的打擊!”


    “難道你忘記他為什麽舍得離開你了嗎?就是因為你說隻要他離開,你就好好的活下去,你現在讓我們欺騙他你已經死了,不是把他往懸崖裏推嗎?”


    母親也含淚的質問我,她們都還期待著我和李慕承能有破鏡重圓的一天。


    “躺在病床上,明明知道父親要拿命來救我,我卻什麽也阻止不了,而我愛的人卻連唯一的希望也不肯給我,那種痛苦,比起他失去我來說,算得了什麽?”


    停頓了一下,我又說:“阿姨,是你曾經跟我說,愛人沒有了可以再找,父母沒有了也可以再找嗎?我以為他是最能理解我的人,可事實上他卻是最不理解我的人,從我父親死的那一刻起,我和他也就徹底的完了,看到他就會讓我想起父親,想起那種絕望而又無助的痛苦,父親換我活下來,就是希望我好好的活著,你們真的還以為,留在他的身邊,我就能開心嗎?我就能活的很好嗎?”


    母親沉默,李母失聲。


    “我的人生,我想重新開始,請你們答應我!”


    說這些話,我心裏很平靜,這不是一天兩天的想法,而是從我活過來的那一天,就已經萌生了,以前我為了李慕承活著,後果是我父親因為我死了,那麽,以後,我就為自己活著,我不再為任何人活,也就不會再有任何人為我死……


    “好!”


    終於李母同意了,她落寞的說:“如果我的兒子不能讓你感到幸福,那我也不會強留你在他身邊。”


    辦理出院手續的那天,母親再次問我:“允錦,你真的決定了嗎?”


    “恩。”我平靜的點頭。


    “你們曾經那麽相愛,你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嗎?”母親還不死心。


    “媽。”我語重心長的喚了她一聲:“李慕承是給過我不少幸福的感覺,可是更多的卻是痛苦,我認識他五年,他折磨了我三年,最後這二年,也是過的如此蒼白,我是真的累了,太累太累,以後不管去哪裏,隻要不跟這個人有關係,去哪裏都沒關係……”


    時光和破碎的愛情,被埋葬在一起不停地發酵,終於變了質。


    出了愛德華醫院,外麵的陽光異常的刺眼,我戴上一副純黑的墨鏡,以後的以後,可能都無法再適應如此燦爛的光線。


    李母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看號碼,為難的望了我一眼。


    ——“慕承,什麽事?”


    ——“她……身體好多了,可能過一段時間就能出院。”


    ——“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她。”


    ……


    掛斷電話,李母重重的歎了口氣,再次望向我,很無奈的凝視。


    秋風蕭蕭,細雨綿綿,濱海萬鳳山上,一棵棵柏鬆包圍著一座墓園,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今天下葬的是季家唯一的女兒夏允錦。


    整座小鎮都轟動了,曾經他們眼中視為破鞋,視為不潔女子的季家女兒,卻在離家不到半年就死了,這不得不讓他們感到震驚,同時也感到隱隱的心虛,畢竟他們都曾鄙夷過她,也曾取笑過她,死去的人,總會讓活著的人感到不安。


    母親的痛哭聲,讓所有的人都相信,我真的死了,這個世界上,真的不再有夏允錦這個人。


    我們是三天前到的濱海,我和母親深夜回了家,接著第二天就傳出謠言,季家女兒染了怪病,已經沒有治愈的希望,而執教一生的季父竟然也同時病危……


    大家都很好奇,卻沒有人敢進我家的門,一來怕沾上晦氣,二來是因為心虛。


    李母還留在濱海的酒店,我們商量好的,我回家的第三天,讓她通知李慕承,我已經不治而亡,所有的細節都安排的滴水不漏,我既然想離開他,就不會再給他任何質疑的機會。


    李母還留在濱海的酒店,我們商量好的,我回家的第三天,讓她通知李慕承,我已經不治而亡,所有的細節都安排的滴水不漏,我既然想離開他,就不會再給他任何質疑的機會。


    下葬過程都是李母安排人操辦的,真實的程度沒有人會懷疑。


    李母當著我的麵把電話打給了李慕承,她話沒說完,電話裏就隻剩下忙音!


    “允錦,慕承一定……接受不了……”


    李母失聲痛哭,她心疼他兒子,心疼我們無法延續的愛情……


    “沒有什麽過不去,隻是再也回不去。”終有一天,我會在他的生命中像一部電影落場謝幕。


    ——


    ——


    母親把我藏在堆雜物的閣樓上,我知道,他來了。


    砰一聲巨響,院子裏的門被推開,接著我聽到了李慕承咆哮的聲音:“夏允錦,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沒死,你不可能會死,你給我出來!你不要躲著我!!你就算躲到地底下,我也能把你掘地三尺挖出來!”


    “慕承,你冷靜點,允錦真的去了,你冷靜點……”李母難過的抱住她兒子,李慕承用力一推,把李母推開了,他失去理智的衝他母親怒吼:“你是怎麽答應我的?你會替我好好照顧她,你就是這樣照顧的嗎?你告訴我她在哪裏?!她不可能會死!!”


    他堅持的說著我沒有死,悲痛的堅持著,不管是我母親,還是他母親,不管她們說了多少遍我已經死了,他始終是不相信,也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給我搜,裏裏外外全部都要搜,把那個女人給我找出來!!”李慕承吩咐帶來的人,七八個男人接到命令,真的開始搜了起來。


    “慕承你不要這樣!允錦的墳墓就在山上,你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母親含淚拉住他的手。


    李慕承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管是誰說的話,他都不肯信半句。


    “你們給我滾出去!”李母對那些搜查的人訓斥,接著怒吼李慕承:“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相信??允錦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即使再怎麽難以接受,你也要接受!!!”


    母親掩麵而泣,我穿過閣樓的縫隙,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她質問李慕承:“如果允錦沒死,她會留在家裏嗎?你讓這些人就是把地翻三遍,真的就能翻出你要找的人嗎?活人可以找,可是她已經不在了,活著的時候你不肯放了她,難道現在她死了,你也不肯放過嗎?”


    心開始輕微的痛,在經過所有的巨痛以後,我以為再也不會痛了,可是當母親這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還是有知覺。


    李慕承,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嗎?你給我的愛,和你給我的痛,到底哪個多一點,你有試問過自己嗎?


    “帶我去。”


    地久天長的沉默後 ,李慕承終於開口了,整個人靜的可怕,明明是有著不能承受的悲傷,卻全都壓抑的不暴露絲毫。


    他們走了,去了我的墓地,當周遭居於平靜,我慢慢的走出了閣樓,然後化妝,化濃濃的妝,然後戴假發,戴墨鏡,直到把自己偽裝的連自己也不認識,我才悄悄的沿著小路去了山上。


    風還是狂亂的吹,雨還是細細的下,鞋子上沾滿了泥水,我藏在一棵鬆樹下,凝視著遠處的一舉一動。


    李慕承用手撫摸著墓碑上我的照片,一遍又一遍,雨水打在他身上,他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沒有一句話,沒有一滴眼淚,絕望的背影透著沉重的隱忍和悲傷。


    我們何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不是緣分不緣分的問題,而是我們之間存在了太多的問題,如果不想累,那麽分開就是唯一的解脫。


    一個小時。


    二個小時。


    三個小時……


    四個小時……


    終於,天暗了,整片墓地除了給人留下陰森的感覺,再也沒有任何的希望和幻想,李母上前不知跟他說了些什麽,他無動於衷,接著母親又走過去,他還是無動於衷,五六個小時,他就那樣沉默的坐在我的墓碑前,一遍遍的撫摸著我的照片。


    “夠了,你還要在這裏做多久?如果允錦還活著,她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李母忍無可忍的咆哮。


    “隻不過是一個女人,就把你折磨成這樣,你把我李家的臉都丟光了!若是你外公還活著,他一定會對今天的你失望透頂!”


    ……


    “你就是在這裏坐一輩子,也改變不了她已經死了的事實!她一定會嘲笑你,費盡心機最終卻還是沒能留的住她,現在又算什麽?活著的時候得不到她的諒解,死了就想得到她的原諒嗎?”


    遠處的我,深感李母的話說的無情至極,雖然這些都是我想說的,可是即使我對他充滿了恨意,我仍然也不可能說的出來,李母卻為了激將他,而狠心的雪上加霜!


    砰……


    我緊緊的捂住了唇,心裏微微的疼痛感驀然變得強烈,我看到了李慕承一拳砸在了墓碑上,接著又是一拳,一拳接一拳的砸著,李母哭著撲上去,緊緊的抱住他:“慕承,媽求你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這樣子讓媽怎麽活的下去……”


    李慕承終於停止了所有的瘋狂,然後,風停了,雨也停了,隻是黑夜還是黑夜,他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和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一樣,冷漠的不再有絲毫感情。


    他走了,沿著那條崎嶇的山路,一步步的離開了,落寞的背影,透著寒冬的蕭條。


    從此後,我們真的是橋歸橋,路歸路,誰也不再是誰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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