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那天離開的時候,我不知道她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我不過多猜測,是因為我覺得沒有猜測的必要。


    我常常會忽略很多事情,不管是該忽略的還是不該忽略的……


    當我接到母親電話的時候,李慕承出差,手機關機。;母親說了兩件事,第一玲玲回去了。第二父親高血壓住院了。


    那一刻,麵對我最擔心的事情,突然間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是的,很多事隻要有心去掩蓋,別人又怎麽會發覺?可是我真的忽略了,並不是所有的事隻要有心掩蓋就一定能蓋的住!


    李母旅行上了癮,滿世界的飛來飛去,昨晚還跟我說她在日本,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我隻好連夜定了機票回了濱海。


    下了機我直奔濱海第一人民醫院,到了父親病房的門口,我卻突然沒有了邁進去的勇氣。


    我該怎麽解釋,怎麽解釋才能讓父親釋然,讓母親原諒?


    徘徊在猶豫的邊緣,病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母親端著臉盆走了出來,看見我的一刹那,她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複雜,有驚詫,有失望,有難過,有無奈……


    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父親,她悄悄的將門帶上,然後把我拉到一邊,輕聲囑咐:“等會進去,不管你父親說什麽,都不要頂撞他。”


    我內疚的點點頭,眼角酸澀。


    母親長長的歎了口氣,她什麽責備我的話也沒說,隻是領著我進了病房。


    推開門我一眼看到的,是父親蒼白的麵孔,他正瞥眉望著窗外,聽到腳步的聲音,回轉頭憤怒的睜大了雙眼。


    “爸……”


    我話還沒來得及說,下一秒隻覺得眼睛一花,頓時整個人的身體都失去了重心,半邊臉傳來火辣辣的痛,腦袋則嗡嗡作響。


    父親這一巴掌甩的很重很重,可是我絲毫沒有怨言,我不是個好女兒,我沒有資格有怨言。


    “你給我滾!”父親震怒的聲音從右邊耳中貫穿入心,那個地方突然間開始隱隱作痛。


    “爸,對不起 ,你聽我跟你解釋……”


    我哽咽的上前一步,父親已經怒火攻心,他從床上跳下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狠狠的將我推開,我再次重心不穩的摔倒在地,額頭撞在了門框上,頓時血流不止。


    母親一看我傷成這樣,尖銳的哭喊:“你就不能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嗎?她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怎麽能下的了這麽重的手!!”


    父親絲毫沒有心疼和愧疚,他的憤怒已經大於一切,痛心疾首的用手指著我說:“我季東升沒有她這樣的女兒,我的女兒永遠都不會做出這麽傷風敗俗的醜事!!”


    已經答應過母親不管父親說什麽都不會頂撞,可是到底卻沒能忍住,我哽咽著辯解:“爸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的這麽不堪?”


    “你再狡辯,你再狡辯……”父親氣的捂住胸口,手指顫抖。


    “允錦先別說了——”母親拭去眼角的淚水,從兜裏掏出紙巾替我擦試額頭上的血漬。回頭衝父親吼了句:“法院判刑也要給死囚解釋的機會,你身為一個知識分子,就是這麽解決問題的嗎?!”


    說完她拉起地上的我,心疼的說:“媽帶你去把額頭包紮一下。”


    出了病房不管母親怎麽拉我拖我,我就是坐在走廊的椅子不肯走,額頭上的血沒有完全止住,和眼淚一起點點滑落。


    “媽,我怎麽辦?爸這回是永遠也不會原諒我了,媽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是有苦衷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發出淒厲的哭聲,母親從未見我如此無助傷心過,她站在我麵前摟著我的頭,哽咽著說:“允錦,什麽樣的苦衷,讓你甘心做別人的情婦,騙了我們三年……”


    我緊緊摟著母親的腰,將我從一開始到現在所有的經過全部坦誠,並且還強調一點,我已經愛上那個曾經包養我的男人,而他,也喜歡我。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們,我就是怕你們接受不了,一直想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才跟你們說,但我真的沒想到,玲玲她……”


    “玲玲怎麽了?”母親低聲詢問。


    “玲玲她喜歡上了李慕承,在b市就拿這個來威脅我,我以為我隻要容忍她的囂張,她就不會把知道的事抖出來,結果她卻還是說了!”


    母親眼裏閃過一絲複雜,深深的歎息,她語重心長的說:“允錦,不管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愛上了那個男人,聽媽的話,結束吧……”


    “為什麽?”我激動的質問。


    “玲玲是你三姑的女兒,如果你執意還跟那個人在一起,我們這親戚以後還要不要往來了?更何況出了這樣的事,你父親就算是死也不會同意你跟毀了你一生的人在一起。”


    “媽,李慕承沒有毀我一生!到底是親戚往來重要,還是你女兒一生的幸福重要?!”


    我完全不能接受母親的提議,情緒愈發激動。


    誰知我們的談話全被隔著門縫的父親聽到了,他血紅著眼從病房衝出來,上前又要甩耳光,卻被母親攔住了:“季東升你夠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動手也要有分寸!”


    突然間覺得自己孤立無援,我掏出手機想給李慕承打電話,我想要的並不複雜,不過是百口莫辯的時候,一雙堅定的手。


    父親一把上前奪過多我的手機,啪一聲摔在了地上。


    “夏允錦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死了這條心吧,你做人情婦上了癮是不是?你把我季東升的臉已經丟光了你知不知道!”


    我盯著滿地的手機碎片,用同樣的憤怒回應父親,“我說了那種關係早結束了,現在我們是正常的戀愛關係,你為什麽非要聽信一個外人而不相信自己的女兒?”


    頭痛的厲害,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倔強的與父親對峙。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我與父親的脾氣又是如此相似。


    “相信你?夏允錦我相信你的夠多了!結果呢?相信你的結果是什麽?全部是謊言!”


    原來曾經說出那些無奈的謊言後,如今再想讓他們對我信任竟然這麽的難。


    局麵已經陷入了僵持,偏偏在這個時候我最不想看到人也來了。


    “哥你怎麽不在床上躺著,跑出來幹嗎??”三姑手拎著水果驚詫的走過來,她的身後跟著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鬱玲玲。


    “這是怎麽了?這手機怎麽摔了?”見我們都不說話,她指著地上摔壞的手機嚷嚷。


    我從小到大都是好孩子,從不對長輩出言不遜,可今天我實在是憤怒到了極點,把我父親氣的住院,讓我和李慕承的感情不能再繼續下去,這些都是拜鬱玲玲所賜,更讓我氣憤的是,三姑明明一定知道整件事情,還裝作不知道的在這裏大呼小叫。


    “三姑你真的不知道嗎?不知道問問你的女兒,她比誰都清楚。”我第一次用不友好的態度跟長輩說話。


    聽了我的話,她的臉色陡一下變了,“允錦啊,你現在混的好了,果然不把我們這些窮親戚放眼裏了……”


    我冷冷的倪視著她,終於明白什麽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從沒有不把任何人放眼裏,你現在問這是怎麽回事,沒怎麽回事,我爸在教育女兒,誰家女兒誰家教育。”


    三姑的臉色愈發難看了,她冷笑一聲:“哼,不愧是律師啊,說起話來句句帶刺似的!”目光繼而轉向父親:“哥,你一直責怪我教育不好玲玲,我今天瞧著允錦,不也就這麽回事。”


    父親至始至終麵色鐵青,母親沉默的站在一旁,眼神冷淡。


    “我怎麽回事了?”從未像此刻對親情如此失望過,玲玲毫無愧疚的臉上掛著得意,我走到她麵前,不等三姑回話,冷笑一聲質問:“你目的達到了嗎?你現在去找李慕承啊,你去找他試試啊!”


    我衝她大吼,把我的生活攪得一片淩亂,對她來說有什麽好處?別說李慕承不會因此喜歡她,會不會放過她還是個問題。


    “你給我閉嘴!”父親又一次爆發了,“自己做的事還有臉說別人,你還知不知道羞恥?!”


    三姑和玲玲聽了父親的話,得意的撇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再說:“連你父親都這樣說你,難道你還不覺得羞恥嗎?”


    背地裏父親打死我都無所謂,可是當著我討厭的人麵前這樣罵我,我真的沒辦法再忍受。


    “爸你照顧好自己。”說完這句我轉身就走,既然一時半會僵局緩和不了,那麽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大家都冷靜。


    我剛邁出去幾步,父親暴喝一聲:“你給我站住,你今天敢踏出這裏,死了都不要回來!


    被三姑再怎麽諷刺,被父親再怎麽誤解我都能承受,可這一句‘死了都不要回來’是真的傷了我的心,我終究是他的女兒,讓我死了都不要回來,是準備要跟我脫離關係嗎……


    透過模糊的淚眼,我倔強的不肯回頭。


    “哥……”


    “東升……”


    “舅舅……”


    身後傳來淩亂而又急切的呐喊,我的心一揪,迅速轉過身,對著暈厥過去的父親喊道:“爸……”


    父親進了急救室,整整兩個小時我緊閉著雙眼,隻是不想再讓眼淚流下。


    第三天父親病情穩定出了院,他已經不在對我痛心疾首的責罵,隻是每天把我看得緊緊的,不讓我離開他視線一步。


    我想找機會到外麵的商鋪給李慕承打電話,奈何不僅是父親,連母親都把我看得住住的。


    第四天的中午,好不容易等到父親睡著,母親在廚房裏洗碗,逮著這個機會我迅速溜了出去,小跑到隔壁的百貨店。


    “允錦要買什麽?”百貨店的小老板笑著站起身。


    “我打個電話。”


    “噯,好嘞。”他把公用電話往我旁邊挪了挪。


    剛拿起話筒準備撥號,身後傳來一聲訓斥:“要打給誰?”


    我驚得回轉頭,支支吾吾的對著皺眉的母親說:“我假期到了,想再延期幾天。”


    “不用了,你父親不準備讓你回去了。”說完她上前拉住我,“回家有事跟你說。”


    到了家裏,母親嚴厲的瞪著我,指了指裏屋的父親說:“你想把你爸氣死是不是?你以為你想打給誰我不知道嗎?”


    “我不可能和李慕承結束的!”我眼神堅定的表明立場。


    到了晚上,對著表情平靜的父親,我幾次欲言又止的想提起回b市的話題,但都被母親暗示的眼神製止了。


    飯後,我剛想回房間,父親叫住了我:“你不用再想著回b市的事了,上次跟你說的那份工作,我今天拖人問了一遍,隨時都可以過去上班,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如果你還敢和那個男人來往,我打斷你的腿!”


    父親此言一出,不管母親怎樣暗示我不要頂撞,我都沒辦法克製自己了——


    “爸b市我肯定是要回去的,而你口中的那個男人我也絕不可能不來往的!”


    “你——”父親猛拍桌子站起身,母親趕緊揉著他的心口說:“別激動,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你們不要再逼我了,我最後說一遍,就算是死,我也絕不可能放棄自己不想放棄的人。”


    真的是個對愛執著的女人,直到這一刻,我才相信占卦瞎子的話不無道理。


    “啪……”從小到大,這是父親第二次甩我耳光,這一巴掌打的著實很重,嘴角有絲絲血腥的味道,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冷冷的看著父親。


    “你打吧,打不死我,我還是會和他在一起。”


    父親的眼神絕望,母親的眼神失望,我從來不是一個好女兒 ,我從來都知道。


    “好,我不打你,你走吧,夏允錦你聽清楚了,這不是氣話,你離開這個家,我隻當我的女兒已經死了……”


    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為什麽我最親的人,卻要讓我在最親的人麵前做出選擇。


    三年前,我已經做出了最艱難的抉擇,三年後的今天,我又一次陷入了這種艱難的局麵,人生到底還有幾個三年,可以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做出選擇?


    “撲通”一聲,我跪在了父母麵前,“爸……媽……對不起!允錦不孝,允錦不是個好女兒,你們白生了我,白養了我……”


    聽了我的話,母親緊張的蹲在我麵前,含淚問我:“你什麽意思?你要為了那個男人不要我們了嗎?”


    我捂著唇拚命壓抑著哭聲,淚水從指縫一直滑落而下,母親使勁的搖著我的肩膀質問:“你說啊,說話啊……”


    “媽,你要我說什麽?現在不是我不要你們了,是你們不要我了,我隻是想簡單的愛一個人,為什麽你們要逼我做出選擇?為什麽要讓我把心一分為二?給我留一顆完整的心不好嗎……不可以嗎……”


    我哭的聲嘶力竭,抬起朦朧的淚眼,最後說一句:“爸,不是你沒教育好我,怪隻怪你生了一個多情的女兒。”


    我衝出了家門,外麵風雨交加,母親追了出來,在雨中哭著拉住我:“允錦,媽求你了,不要走,就算媽求你了好不好……”


    淚水和雨水無情結合,我的世界仿佛成了水上公園,搖搖欲墜,而又奕奕升輝,迷離的雙眼中隻剩下母親模糊的身影。


    我已經沙啞的說不出話,可還是無助的告訴母親:“我想忠於愛情,我要孝順親情,倘若忠孝不能兩全,我唯有跟著自己的心走,心到哪,人就到哪……”


    母親鬆開了手,我一步步踩過雨水顛簸的路麵向前走,濕了鞋,濕了心。


    雨一直在下,我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到了哪裏。


    走的匆忙,身上什麽也沒有,沒有衣服,沒有錢,連手機也讓父親摔了,站在街中央,看著偶爾經過的行人,他們都有明確要去的地方,我的人生卻再一次迷失了方向……


    “姑娘你沒事吧?”


    抬起無力的雙眸,眼前站著一位身穿雨衣的大叔,他推著一輛自行車,關切的望著我。


    這麽黑的夜,一個傻站在街心淋著雨的傻子,引起路人的注意再正常不過……


    “大叔,可以把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嗎?”我沙啞的懇請。


    他為難的搖搖頭說:“出門走的急手機忘帶了,你家住哪兒的?”


    “那你可以借我點錢嗎?我去找個公用電話,我的朋友來了他會雙倍還給你的!”


    大叔從口袋掏出二十元遞給我,熱情聲明:“不用還,不用還,出門在外誰不遇上個急事,前麵一百米處拐個彎就有公用電話,快去打吧,不能站這淋了,身體要緊。”


    說完他騎上了自行車,身影漸漸消失在雨中,對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喃喃自語:“就算年華再蹉跎,世界還是美好的。”


    我找到了那家公用電話的商店,店裏的老板娘像打量怪物一樣看著我,我想我一定狼狽極了。


    用顫抖的手指按下那串在心底背的爛熟的號碼,接聽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


    “允錦,是你嗎?”


    “夏允錦,是你嗎?你快說話。”


    “你在哪裏?”


    “你不說是吧,那我現在派人去查。”


    ——


    我能聽出他的聲音有多焦急,這對我來說,是萬千疼痛裏唯一的安慰,就算這個世界上我什麽也沒有了,至少我還有他。


    “李慕承,我一無所有了,為了你,什麽也沒有了……”


    哽咽的對著話筒說完這一句話,泣不成聲的再說不出第二句。


    “允錦,你現在在哪裏??”他大聲質問。


    我把地址報給他,然後擦幹眼角的淚水,將那位好心的大叔給的二十元遞給了小店的老板娘,轉身離去……


    “哎,小姐還沒找你錢呢?”


    “不用了。”


    沒有回頭,我繼續走進磅礴的大雨中,李慕承來了,我什麽都有了。


    三個小時後,李慕承乘專機到了濱海,他來的時候,雨停了,見到我的一刹那,他愣住了,他沒有見過這樣的我,這樣狼狽不堪的我。


    他還是那麽風度翩翩,那麽溫文爾雅,就是這樣一個人,讓我放棄父母,放棄親情,就隻為了麵前這個人,放棄了一切。


    “這是怎麽了?”他盯著我濕透的全身,負傷的額頭,微腫的臉頰,憔悴的神情……


    我什麽也不想說,隻想要一個安靜的懷抱,撫慰我疲憊不堪的心。


    像落葉歸根一樣,原本在風雨中飄搖的心終於找到了方向,那裏很溫暖,很踏實,那裏讓我感受到,我不是什麽都沒有的女人。


    “李慕承,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突然仰起頭,無神的雙眸緊緊盯著他。


    “你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我才能告訴你,你會不會後悔。”他修長的手指輕撫我受傷的額頭,再移向我微腫的臉頰。


    “我擔心的事情都發生了,結果更是比我想象的嚴重,我百口莫辯,沒有人願意聽我解釋,在他們眼裏,我隻會撒謊。”


    李慕承吻我的臉頰,吻我的額頭,吻我的手背,最後吻我的唇,然後告訴我——“你不用解釋,你為什麽撒謊。”


    我疑惑,他又說:“允錦你記住,如果一個人不願意相信你,你不用解釋,相信你的人不用解釋,不相信你的人你再解釋也是徒勞。”


    他在我耳邊輕聲叮囑,最後才問:“你跟家裏鬧翻了?”


    我點頭,然後指著他的肩膀說:“這個地方,借我靠一次。”


    他攬我入懷,撫摸著我濕透的長發,承諾我:“這個地方,可以借你靠一輩子。”


    一輩子,多麽遙遠的承諾,可是在我最落魄無助的時候,這句話無疑成了我最踏實的依靠。


    “為什麽你電話打不通了?”


    “我爸摔了。”我小聲回答。


    他隱忍的問:“額頭也是他打的?”


    “是推的,我沒站穩,撞到了門框上。”


    “他們把你趕出來了?”


    淚水再次奪眶,頭埋在他胸前哽咽的哭了:“比趕更嚴重,是斷絕了關係,父親說,出了那扇門,我死了也不要再回去。”


    他不說話,但是他名貴的襯衫已經被我的淚水浸濕。


    “父親讓我在你和他們之間做選擇……就像……當年你讓我在金錢與趙瀝之間做選擇一樣,即使那麽難,我還是選擇了你……”


    李慕承很心疼,他一遍遍吻著我受傷的額頭,沉重的說:“我會證明——你的選擇沒有錯。”


    心到哪,人就到哪,這是我跟母親最後說的話,李慕承帶我離開了濱海,盡管他一再要求去見我父母,但考慮到時機不成熟我還是拒絕了,也許三年,也許五年,也許要不了那麽久,總有那麽一天,父母能諒解我,能接納我,接納我愛卻被他們認為隻會傷害我的男人。


    我重新住進了憶園,我扔了所有玲玲用過的東西,如果我的父母這一輩子不原諒我,那這一輩子我同樣不會原諒她。


    愛的真切,但也同樣愛的辛苦,每個深夜醒來的時候,我都會告訴自己——隻要他足夠愛我,足夠在乎我,就這樣在完美的缺陷中默默的……默默的走下去……終有一天,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盛夏的夜晚,b市是最美的,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喜歡漫無目的地四處晃悠。


    在一個陌生或者熟悉的城市裏,任夜色如流水般自身邊變幻而過,任清涼的夜風吹起裙子和長發,是放鬆心靈的最簡易方法。


    我怎麽也不會想到,我會晃悠到“家苑。”


    盯著古色古香的匾牌,龍鳳飛舞的兩個大字像龍在飛,像鳳在舞,透著神秘又大氣的格調。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邁了進去,盡管我並不喜歡這家餐廳。


    服務員熱情的引導我找位子,上次我和李慕承坐的位置上已經有個年輕的女人,於是我隻好隨便找了個位子。


    “給我一杯茉莉花茶。”服務員笑著點頭,順便問我還要不要別的,我禮貌的搖搖頭。


    五分鍾後,他端著茶盤走了過來,橢圓形的茶盤上除了茉莉花茶外還有一小壺上好的龍井,那熟悉的味道我記得很清楚,是李慕承最喜歡的茶種。


    “我沒有點龍井。”我以為是他送錯了。


    “這不是您的,是那位小姐點的,我為了節省時間,就一起端過來了,不好意思。”服務生抱歉的笑著解釋。


    我的視線移向那位背對著我的女人,雖然看不到她的正麵,但光是背影就不難看出,一定美的不可方物。


    女人美不稀奇,這個世界上大街小巷,美女隨處可見,可為什麽隻是看到這個女人的背影,就讓我覺得心裏堵的慌呢?


    我想不單單是因為她坐的位置,也不單單是因為她喝的是龍井,一定還有別的什麽原因……


    她至始至終都很安靜,雙眸盯著窗外的夜空,凝視的很入神,偶爾會品嚐杯中的龍井,舉手投足間優雅得體。


    這一坐就是一個小時,我本來沒打算坐這麽久,隻是那個背影實在讓我很好奇,我突然間想看看,擁有如此美麗背影的女人,她的正麵會是什麽樣?


    又過了半小時,那個女人終於有了離開的打算,起身,拿包,戴墨鏡,轉身,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


    有那麽一瞬間我是恍惚的,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盡管不是完全像,但眉宇間卻有著七分的相似。


    她一步步向我走來,步伐高貴優雅,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香氣襲人,不是那種妖豔的香,不是那種俗氣的香,而是如蘭花一樣優雅,如百合一樣清新,如雛菊一樣淡雅的香。


    我突然傻掉了,等我回轉神追出去的時候,已經連背影都沒有了,大街上過往的人依舊很多,但卻怎麽也尋不見那個與我長相神似的女人。


    風揚起,吹起了長發,吹亂了心情,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繼續漫無目的的行走,包裏的手機像地震一樣的顫抖,我卻毫無知覺。


    思緒像打上了千千結,偶爾會有某些記憶一閃而過,最為清晰的卻是那一晚,我看娛樂節目,李慕承無端關了我的電視,那檔節目我記憶猶新,是關於某名模獲獎的報道,那位名模的名字叫——鄭爾嵐。


    而就在今晚,我遇見了當初我就發現和我長的神似的鄭爾嵐,並且是在“家苑”這種我原本就排斥的地方,甚至她喝的茶都是跟我愛的男人喝的一樣……


    腦中像裝了定時炸彈,有一種夢魘般的疼,我沒有勇氣再想下去,使勁的晃了晃腦袋,這一晃倒把眼淚給晃了出來。


    為什麽哭?為了悼念自己的過去,還是恐懼不可知的未來?我自己也不知道。


    包裏的手機仍然在振動,收起恍恍惚惚又失落的心情,我看了看號碼,假裝鎮定的笑著說: “嗨……”


    “這麽到現在才接電話?”李慕承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責備,“我需要買點東西。”咬著唇解釋。


    “現在在哪裏?我去接你好嗎?”他的聲音忽而變得溫潤。


    我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自己的心情,我不想讓李慕承看到現在失落的我。


    “不用啦,我馬上就回去了,現在已經在的士上。”


    “好,我在憶園等你。”


    掛斷電話後,迅速攔了輛車往憶園的方向奔馳,一直到下了車才發現兩手空空,頓時有些無措,我要怎麽跟李慕承解釋我買東西買到哪去了……


    懊惱之下使勁的拍了拍腦袋,結果黑暗中傳來一聲戲謔的聲音:“已經夠傻了,還拍。”


    我尋著聲源的來處,李慕承偉岸的身影漸漸向我走來,一直走到我麵前,我才猛然回過神,“你嚇死我了!”我拍拍胸口。


    他拎起我的左手,放下,然後再拎右手,再放下,最後才問:“你買的東西呢?”


    “我忘帶錢了……”


    說完我真想打自己嘴巴,李慕承要是問我,沒錢你怎麽打車回來的,我又該怎麽說?


    難道我能說因為我長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所以司機給我免車費了嗎?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是最沒智慧的。


    “晚飯吃了沒有?”不給李慕承質疑的機會,我趕緊岔開話題。


    “吃了。”李慕承揉了揉肩膀,略顯疲憊的說:“開了一天的會,渾身酸痛。”


    我抱住他的胳膊,體貼的說:“等會我給你拿捏拿捏。”李慕承笑了。


    他去洗澡的時候,我就站在露天的陽台上,盯著萬家燈火,目光流轉,還有187天,我跟著李慕承的時間就滿四年了。


    “允錦……”他輕喚我,“我已經洗好了。”


    我回轉頭,他裹著一件浴袍上身赤.裸的趴在床上,一看就是在等著我過去侍候。


    替他打開液晶電視,我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說:“我先去洗澡。”


    剛沒走兩步,李慕承歎了口氣:“真是要命。”他籲唏。


    我疑惑的問他“什麽要命?”


    他用眼神示意電視的方向,看來我還沒搞清狀況,將視線移過去,頓時尷尬……


    屏幕上一對男女激烈擁吻,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吻起的,反正我視線移過去的時候,兩人正吻的忘情。


    “允錦,你這前戲做的很到位,不過你不讓我看這個,我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百口莫辯,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我一打開電視連正眼都沒來得及看就準備去洗澡,誰知道會這麽巧,剛好遇到人家上演激.情吻戲,真是讓人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


    我衝進浴室砰一聲關了房門,整整在裏麵洗了一個小時才磨磨嘰嘰的出來。


    李慕承歪著頭打量我,笑道:“還以為你要在裏麵過夜了呢?我正琢磨著要不要撞門。”


    我走到他麵前,舒展了一下手指,在他肩膀上輕輕按摩了起來,力道拿捏的很好,李慕承滿意的讚歎:“我真是撿到寶了。”


    他的意思我是撿的?還是他撿到的?——


    “既然撿到了,就要好好保存,將來可別把這寶弄丟了。”我笑著調侃,心裏卻明明是酸的。


    李慕承似乎真的是很享受,我已經兩手酸麻,他仍然不肯放過我。


    “我累了,我要睡了。”


    “再等半小時吧,難得你這麽賢慧……”


    我使勁在他結實的肩膀上掐了一把,他痛的“嗷”了一聲,然後轉過頭問我:“為什麽掐我?”


    “我高興。”我挑釁的揚起下巴。


    他猛的坐起身,手臂用力圈住我,然後霸道的吻上我的唇,正陶醉之時,溫柔的吸.吮變成了野蠻的撕咬,舌尖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我捂著嘴巴怒道:“你幹嗎咬我??!”


    “我高興。”他竟然學會了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


    “你怎麽這麽邪惡?”我惱的拿起抱枕就要砸他,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威脅道:“你再亂動,看我怎麽收拾你。”


    這句話的意思我完全明白,我也完全相信他會說到做到,將手裏的枕頭往後一仍,指著他說:“躺下,我繼續伺候你。”


    其實我說的伺候是指再幫他捏捏背,哪知他根本就是曲解了我的意思,睜著迷人又曖昧的雙眼,驚詫的問:“允錦,要不要這麽主動呀?”


    “看你挺享受的,我累點無所謂。”沒搞清狀況的我愈發說的大義凜然。


    直到他將我撲倒,我才驚覺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可是已經晚了,李慕承已經像餓狼一樣控製住我。


    先是撕扯掉我的浴袍,然後一個翻身,他讓我坐在他的身上,猛烈地撞擊,那樣磨人的體位,瘋狂的令人受不了。


    雖然緊緊咬著唇,卻還是有難耐的呻.吟破碎逸出口,下體傳來一陣陣的痙攣,李慕承更是熱情如火。


    我配合的很好,他似乎馬上就要到極致了,完美的臉上呈現出頻臨的快.感,“啊——”結合的地方,緊緊抵在一處,我清楚的感覺到了他在我體內緩緩的顫動。


    或許真的累了,往常若是做完這種事 ,不管多晚他都會起身洗個澡,可今晚他連動一下的打算都沒有。


    倒是我起身去衝了個涼,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從頭淋到腳,出來的時候,他的雙眼緊閉著,我以為他是睡著了,輕輕的躺到他身邊,過了很長時間後,才問了一句我從來沒有問過,卻也一直在避開的話:“李慕承,你曾經愛過別人嗎?”


    頭靠在他的臂彎,我可以清楚聽到他的心跳,規律的像一串音符,有節奏的在我耳邊奏響。


    他沒有回答我,我想,也許他是睡了……


    可是今夜注定是要有人睡不著的,李慕承好比那蔚藍天空中的風箏,雖然線被我握在手中,但隨時都有斷線的可能,已經經曆過感情失敗的我,從來都不敢高枕無憂。


    “允錦,這個問題對你來說重要嗎?”我驚詫的轉過頭,身旁的人仍然緊閉著雙眼,但事實已經證明,他並沒有睡著。


    “如果我說重要,你會告訴我嗎?”


    李慕承一定覺得現在的夏允錦是陌生的,不管是過去恨他的時候或是現在愛他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問過這樣問題,就像是一種自然天成的默契,他不喜歡解釋自己,他喜歡的人也從不需要他解釋自己。


    可是現在——


    “會。”突然間睜開雙眼,李慕承望著奢華的吊燈,一定一句的說:“愛過。”


    雖然隻有簡單的兩三個字,卻字字敲打著我的心,手指微微的顫抖,心裏苦苦的掙紮,即想聽他說下去,又怕他會說下去……


    我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顫抖的雙手十指絞纏。


    李慕承看出了我的無助,他從身後緊緊的抱住我,俯在我耳邊輕聲說:“你不用介意,因為我愛過的那個女人,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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