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雪入獄的第二天,朝顏連夜把東子和嘟嘟接了過來,她知道,如果沒有希望存活在芊雪的心中,那麽,她早晚還是認定死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鐵窗內,芊雪更加消瘦,臉色比身上的囚服還要蒼白,雙眼無神,對於林悅生救她一條命,她沒有說一句感激的話,不在乎死活的女人,生死對她來說都是無所謂。


    可是嘟嘟的出現,卻讓她灰暗的目光裏綻放出一絲明亮,隔著鐵窗,朝顏看到她哭了,哭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東子拿起電話,心痛難忍的說:“小菊,不管你在這裏待多少年,我都會一直等你,十年,二十年,隻要我活著,就一定會等。”


    沈芊雪隻是哭,不說話,但手裏握著的電話卻緊緊貼在耳邊。


    “我會把嘟嘟撫養長大,我會告訴他,他有一個好媽媽,不管你曾經有過什麽樣的經曆,在我心裏,你依舊是最美的菊花,我東子對天發誓,這一生,非你不娶。”


    朝顏的眼角濕潤了,什麽才是真情,這才是真情,東子對芊雪的真情徹底感動了她的心,女人這一生,若是有一個男人能為你終身不娶,那還有什麽好遺憾的……


    芊雪聽著世上最美的承諾,可是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卻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已經快滿三十歲的她,不會再相信愛情,更不會再相信動人的誓言。


    “東子,不需要為我不娶,給嘟嘟找個媽媽,以後,你們都要幸福。”


    沈芊雪終於止住哭聲,眼神愧疚的望著她的孩子,也許此刻,她才知道什麽叫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麽可以跟石江將就,卻不能跟東子將就,最起碼那樣,嘟嘟還有一個完整的家……


    “我和嘟嘟最大的幸福,就是你好好的活著,答應我小菊,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我們等著你一起幸福,你,一定可以的。”


    東子說完,他也哭了,一個長年在海上,經曆狂風暴雨,無所畏懼的男人,卻因為他心中最美的菊花,哭的像個孩子……


    朝顏再也忍不住,她衝了出去,林悅生就在外麵等她們,地上有一堆煙頭,顯然他抽了很多煙。


    她撲進他懷裏,哭的心很痛很痛,雙臂緊緊的抱著麵前的男人,芊雪和東子蒼白的對話刺痛了她的心,她迫切的說:“悅生,我們永遠要好好的在一起,無輪富貴貧窮,無論生老病死,我們都要好好的在一起!”


    有時候,人總要看到別人不幸福,才會覺得自己的幸福多麽不易。也才會明白,顧為珍惜。


    東子從探監室裏出來了,雙眼紅腫,朝顏上前抱過嘟嘟,吸了吸鼻子說:“東子,謝謝你能過來。”


    “是我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芊雪出了這樣的事,雖然現在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出不來,可至少,我和嘟嘟都有期待了。”


    “東子,你是個好男人,你的真情,總有一天會感動芊雪的!”


    朝顏發自肺腑的說一句,她親了親嘟嘟:“以後我會經常去看這個孩子,我會把芊雪的孩子當成我自己的孩子。”


    送走了東子,朝顏和悅生去看望秦蘭,她已經癡呆了,間歇性精神病的極限。


    “如果當初芊雪不回來,或許她不會這樣。”


    朝顏難過的凝視著麵前一臉癡傻唱著《世上隻有媽媽好》的婦人,林悅生重重的歎口氣,拍了拍秦蘭的肩膀:“秦姨,芊雪隻是出去旅遊了,總有一天,她還會再回來的。”


    到那時,一切都會好的,生活不會再痛,人的心,更不會。


    芊雪的事讓林悅生比任何人都心痛,隻是他是男人,他比女人會掩飾,所以,既然朝顏知道他很難過,也不去點破,因為,有些難過,不是安慰可以解決的。


    它需要時間,就像成長需要時間一樣,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總有一天,可以撫平人們心上的傷。


    朝顏敲響林悅生書房的門,手裏端著一碗綠豆銀耳湯,天氣漸漸的熱了,她想力所能及的為他做一點事,芊雪的遭遇讓她明白了很多道理,人不要在相愛的時候不去愛,而等到無法愛的時候,卻發現,所愛之人已不在。


    “這個是我親手熬的,要全部喝光哦。”


    她親昵的趴在他肩膀上,看到林悅生盯著一份文件麵色凝重,隨口問:“看的是什麽?”


    他抬起頭,準備把文件合上:“一些資料。”


    “什麽資料讓你臉色這麽難看?”她好奇的伸手想拿過來看看,林悅生卻猶豫了一下沒給她:“沒什麽,就公司的事。”


    朝顏知道,一定是什麽重要的文件,不然他不會不給她看,可是心裏卻莫名的覺得失落,因為他的舉動,讓她覺得有一種無法親近的隔閡感。


    他們是夫妻,任何事都應該共享的。


    雖然朝顏知道很多秘密沒有告訴他,但那都是情非得已,是從大局上無法不隱瞞的事。


    以前她沒覺得隱瞞這些事有什麽不對,現在悅生對她有所保留,她才明白,原來不跟對方坦誠,其實也是一種傷害。


    林悅生看出了她眼裏的失落,歎口氣說:“真的想看嗎?”


    她點點頭。


    “其實我不是不給你看,而是因為我愛你,不想讓你接觸太多複雜的東西,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可以簡單快樂的待在我身邊,什麽煩惱都沒有,就算天塌了,也有我頂著……”


    他把那份文件遞給她:“但是,我同樣也不希望你認為我對你不夠坦誠,所以,想看就看吧。”


    朝顏伸手接過去,雖然林悅生的話令她很感動,可是如果這份文件是什麽麻煩的話,她就更要看了,因為悅生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悅生的麻煩同樣也是她的麻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困難麵前共進退。


    翻開文件,才看到一個標題,朝顏就震驚了……


    死因調查報告,公公的!


    她詫異的抬頭看了林悅生一眼,又趕緊把視線移向正文內容:“通過對林國安先生死前的胃液反複研究,他長期臥病在床的原因是因為兩種相克藥物複方羅布麻片與半夏露同時服用,高血壓病人伴有上呼吸道感染,如咳嗽、哮喘等症,將複方羅布麻片與半夏露合用,結果降壓作用反而差了,主要是半夏露中含有鹽酸麻黃素成分,具有升高血壓的作用,對高血壓病人極其不利,長期服用,就會加重病情,輕者癱瘓,重者死亡。”


    手一陣哆嗦,文件掉在了地上,雖然很久前,她也曾懷疑過公公是被人害死的,可後來結果證明,一切都是正常死亡,她也就沒再懷疑過,可為什麽,現在會出現這樣一份報告來?


    “很震驚是不是?我在看到這份報告的時候,也很震驚。”


    林悅生撿起文件,臉色的表情很沉痛,他的父親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人害死的,他已經查過父親生前服用的藥,除了沒有半夏露外,其它的藥都正常,那就說明,半夏露是有人故意放進去的!


    “這個資料你從哪來的?”朝顏緩過神,緊張的問。


    “我找人調查的,其實從我父親死後,我就一直暗中再查,隻是現在才出結果。”


    “你一直在查?”朝顏更震驚了:“難道你一直都懷疑公公的死不正常?”


    “恩。”他點點頭。


    “那我之前跟你說的時候,你為什麽還說是我想多了?”


    “那時候隻是不想把你牽扯進來,如果暗中調查的結果證明我父親非正常死亡,那就說明情勢不容樂觀,我不想你每天過的提心吊膽。”


    朝顏無法形容此刻心裏是什麽滋味,原來林悅生早就知道林家不正常了,隻是怕她擔心才隱瞞了下來,而她同樣是因為種種原因藏了些秘密,不得不承認,命運真的是太戲弄人了……


    “悅生,其實我也有事沒告訴你!”


    朝顏深吸一口氣,決定跟林悅生坦誠,現在林家波濤洶湧,隻有同心協力才能以正壓邪!


    “什麽事?”


    “在我告訴你以前,你答應我一定不要生氣,也不要恨你父親!”


    他愣了下,點頭:“好。”


    “其實,林夫人並不是你親生母親!她隻是你父親後來娶的老婆。”


    如預料的一樣,林悅生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他狐疑的睨向她:“你說什麽?”


    朝顏作了個深呼吸,把林老爺當初跟她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林悅生,當她說完,他整個人都僵硬了,臉上的表情像冰塊一樣沒有溫度,眼神,都是無法形容的憤怒……


    “悅生,事情就是這樣的……”她諾諾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他冷冷的質問,朝顏被他利刃般的眼神嚇得心懸在了嗓子眼裏,她慌亂的說:“你不要生氣,你剛才答應我,一定不會生氣的!”


    林悅生背過身,肩膀在輕輕的聳動,朝顏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的悅生,在哭,隻因為她說,他的母親帶著他的弟弟,很早很早以前,就丟下了他。


    “悅生,對不起……”


    她哽咽著從身後抱住他,貼著他僵硬的後背輕聲抽泣:“不是我不告訴你,那時候公公不讓我說,他怕你知道真相後會離開他,公公的身體一直不好,如果你真的走了,那他該怎麽辦?我又該怎麽辦……”


    她知道他難過,他這些天一直難過,公公的死,芊雪的事,再加上現在自己的身世,再堅強的男人,也會有撐不下去的時候,她的悅生,真的很累……


    “所以上次你找的戒子其實是我母親當初留給我父親的?”


    林悅生的聲音沙啞了,聽的朝顏無比的心痛,她點頭:“是的。”


    “拿了戒子的人,一定是不希望我找到要找的人,他是在毀屍滅跡。”


    “其它的信物還有嗎?”


    他轉過身,朝顏盯著他血紅的眼圈,心裏一陣鈍痛,她的悅生,就是父親死的時候,都沒有掉一滴眼淚,卻在聽到自己被母親拋棄以後,而無法壓抑的哭了。


    “那個戒子上麵刻了你母親的名字,是最容易找到的證據,可惜我太粗心把它弄丟了……”


    忽然,她想到了什麽:“對了,我守夜的那天晚上,來了一位婦人給爸上香,她竟然送了一個玉鐲給我,我猜想她一定是你母親!”


    “鐲子呢?”


    “鐲子……”朝顏撓撓頭:“鐲子在薑騰宇那裏,我相讓他利用他的人脈幫我找出你母親和你弟弟。”


    林悅生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他強忍心裏的痛苦,叮囑朝顏:“你盡快把鐲子要回來,我自己找。”


    “好的!”


    朝顏重重點頭,隨即問:“害死爸的凶手……你知道是誰嗎?”


    “現在還不知道,不過從你提供的這些消息來看,竇華月有嫌疑,但絕對不是主凶,幕後真正的凶手,一定會比我們想象的更難對付。”


    她十分讚成的說:“我也是這麽想的,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先不要讓別人看出,我已經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端倪,包括我父親的死因,也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以後在林家反事留個心眼,在沒有找出真凶以前,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傭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好,那我就配合你,我們一起把凶手揪出來!”


    突然間,說出了心裏所有的秘密,朝顏仿佛卸下了一個大包袱,整個人都輕鬆了,除了看到悅生眼中的痛,她會覺得痛以外,其它的,滿是欣喜,不管林家以後會掀起怎樣的狂風暴雨,隻要能和悅生攜手麵對,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第二天,朝顏跑到薑騰宇的公寓,一見麵就說:“把我鐲子還給我。”


    “幹什麽?”


    “我不找了。”


    “找到了?”


    “沒有!”


    他眉一挑:“既然沒找到,幹嗎把鐲子要回去?”


    “你別問那麽多,還給我就行了。”


    朝顏見他不動,推了他一把:“別愣著了啊,趕緊去給我拿過來。”


    他點點頭:“那好吧,你等會。”


    薑騰宇轉身進了臥室,朝顏站在門外,片刻後,屋裏傳來啪嗒一聲,她心一驚,迅速跑進去,大聲問:“怎麽了?”


    當看到地上摔成幾塊的鐲子碎片,她頓時腦門一熱,憤怒的撲到騰宇麵前推了他一把:“你怎麽把我的東西摔壞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薑騰宇一臉愧疚,表情很是局促。


    “對不起?!你明知道這東西對我有多重要,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嗎?你賠我的鐲子!”


    朝顏氣的淚眼婆娑,戒子已經丟了,如果連唯一的鐲子都沒了,她不僅對不起死去的公公!更沒臉回去見林悅生了!


    “好,我現在就去買一個一模一樣的賠給你。”


    薑騰宇挪步要走,朝顏從身後狠狠的揣了他一拳,憤怒的咆哮:“你混蛋!明知道這鐲子獨一無二,你到哪賠一模一樣的給我!”


    她轉身哭著跑出了他的公寓,外麵的陽光明媚燦爛,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咒罵薑騰宇,心裏說不出有多失落,她不知道,到底是悅生注定和他的母親有緣無份,還是因為現在的證據都不足以成為有利的證據,總之,真的是倒黴透了……


    朝顏悻悻的去了林氏集團,見到林悅生的那一刻,愧疚的站在他麵前,半天不說一句話。


    “怎麽了?”


    他起身走向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朝顏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看到林悅生的眼睛裏會有失望。


    “到底怎麽了?又做錯事了?”


    他沒好氣的戳了一下她的腦門:“每次做錯事就這副表情,看的我都不忍心責罵你。”


    “悅生,真是很對不起……”


    朝顏耷拉著腦袋,雙手無措的插在上衣的口袋裏,一隻腳使勁的在地上來回磨擦。


    “我不想聽你道歉,我想聽是什麽事讓你跟我道歉。”


    他拍拍她的頭:“說吧。”


    “鐲子也沒了……”


    她的聲音極小,真恨不得悅生他媽現在就出現,那就什麽信物都不需要了,她也就不需要覺得內疚了。


    “沒了是什麽意思?又丟了?”


    她搖搖頭:“是被騰宇不小心掉在地上,打碎了!”


    林悅生愣了下,歎口氣:“算了,碎都碎了,再怎麽生氣也回到原來的樣子。”


    “悅生,你是不是覺得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怎麽能把所有的信物都給毀了呢!”


    “不怪你,你也是為了找人,隻能說現在時機未到,我相信,隻要有心找,總會找到的……”


    “對了悅生,你是不是可以去找你母親娘家的人?他們不會不知道女兒去了哪裏吧?”


    林悅生蹩眉思忖:“可是沒聽說襄陽市有姓上官的大富人家。”


    “本市找不到,那就去別的市找啊,上官是特殊姓氏,肯定比那些張、王、李、劉要好找的多,如果能找到你母親的娘家,我相信就一定可以找到你母親,畢竟,沒有哪個女兒不跟婆家聯係,還不跟娘家聯係的!”


    顧朝顏的提示,讓林悅生覺得不無道理,他當下叫來李達,命令說:“你去幫我查下本市有幾戶姓上官的人家。”


    李達點頭:“好的,我這就去查。”


    襄陽市大概有幾萬人口,把這幾萬人口的姓氏查清楚不是那麽容易的事,縱然李達平時辦事效率一向不錯,但為了圓滿完成任務,他還是花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


    五天後,他走進林悅生的辦公室,匯報調查的結果——


    “林總,目前我查出本市隻有三戶人家姓上官,這是地址。”


    他把一張打印著地址的白紙遞到林悅生麵前,屏住呼吸,抹了把汗。


    忘記是哪月哪天,他接到類似的任務,查本市有沒有叫顧朝顏的女人,哪一次,可是被罵的淒慘啊,希望這一次,可以順利過關……


    林悅生蹩眉掃了幾眼,點頭:“可以了。”


    李達一聽可以了,頓時大喜過望,趕緊轉身溜了出去。


    林悅生放下手裏的地址,撥通朝顏的電話。


    “喂,下午有空嗎?”


    朝顏疑惑的說:“我在上班,你說有空嗎……”


    話落音,又補充一句:“不過,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我讓李達查的姓氏已經有眉目了,如果你方便的話,陪我一起去看看。”


    她一聽是幫著他找母親,趕緊點頭:“沒問題,方便的!”


    林悅生的事就是她的事,就是不方便,那也得方便啊……


    “好,那我中午過去接你,我們一起吃午飯。”


    “好嘞。”


    掛了電話,朝顏愉悅的跑到主編室,麵帶笑容誠懇的說:“主編,我下午請半天假可以嗎?”


    “有事?”


    “恩是啊,我婆婆要從國外回來,我得去接她。”


    主編點頭:“行,難得你有這份孝心,那就去吧。”


    中午十一點半,林悅生開車到雜誌社來接朝顏,兩人找了家餐廳,相視而坐。


    “老公,那三家姓上官的詳細信息你有嗎?”


    “沒有。”


    “那你覺得其中會不會有一戶是你外婆家?”


    “這個不是靠感覺的。”


    朝顏拍了拍胸脯:“如果讓我感覺,我感覺一定有。”


    林悅生沒好氣的冷笑:“你的感覺一向不離譜。”


    “怎麽可能,我敢和你打包票,如果沒有的話,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但如果有的話,你就得聽我的。”


    “看你難得這麽自信的份上,我就同意了。”


    朝顏作吐血狀:“林悅生先生,我一直很自信的好不好,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一直很自卑一樣。”


    他笑笑:“我這麽說,是挫挫你的銳氣,免得你驕傲了,就沒了進步的空間。”


    “嗬,這麽說,我還得感激你了呢。”


    朝顏眼珠子骨碌轉一圈,邪惡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為了共同督促,共同進步,我決定以後經常跟你吵架,打架!”


    “為什麽?”


    林悅生疑惑的望著她,還沒聽說過吵架打架跟進步扯上邊的,難道往離婚的路上進步嗎……


    “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吵架是為了磨煉口才,打架是為了磨煉筋骨,所以,我和你吵架打架,我們的口才進步了,身體也強壯了,多好。”


    林悅生噗嗤一笑,抬起頭問:“又是孔老夫子說的?”


    “當然不是,孔老夫子怎麽會慫恿別人打架,孔老夫人隻會說: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君子善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


    “你文言文學的倒挺不錯。”


    他讚歎一句,丫的開始得瑟了:“那當然,想當年我寫的畢業論文令校長都激動萬分,直誇我是可塑之才,將來必定有大作為……”


    “大作為就是蝸在一家幾十平方米的辦公室裏,做一名小小的雜誌社員工?”


    朝顏臉一沉:“那不是還沒到時候嘛,我還年輕,一個人有作為的時候,通常都是而立之年。”


    “你還沒立嗎?況且過完下一個生日,你就三十了。”


    “噯,林悅生!你不要隨便提醒我多大了好不好?難道你不知道談論一個女人的年齡是很不禮貌的嗎?怎麽長得風度翩翩,思想卻這麽不風度翩翩……”


    林悅生抿嘴笑笑:“好吧,以後不提你的年齡了,不過有一點,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


    “什麽呀?”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一段孔老夫子的話,其中一句:君子善而無失,正確的原文應該是君子敬而無失……”


    “啊?!!”


    朝顏一臉尷尬,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吞了吞口水,皮笑肉不笑的問:“哥們,你是什麽文化程度?”


    她覺得不應該啊,她讀書的時候,語文學的確實很好,怎麽可能會有人比她更好……


    “最高級別。”


    “最高級別?”朝顏睜大眼:“最高級別是多高?碩士?博士?”


    “差不多吧。”


    林悅生模棱兩可的回答,令她十分的不滿意,自己老公什麽文化程度都不知道,也太失敗了一點吧……


    不過那會和他結婚,還真就沒考慮這麽多。


    “你大學在哪畢業的?”


    “哈佛。”


    朝顏抹了把汗,哈佛啊,乖乖,世界最高學府,難怪隨便就能揪出她的語病,就她那大學畢業證拿出來,都不好意思和林悅生的擺一塊。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


    林默契看了看手腕上的勞力士,起身買單去了。


    兩人來到了第一戶姓上官的人家,下了車,朝顏盯著眼前破舊的公寓,心都涼了一截,就不敲門光看這房子,也不可能是婆婆的娘家啊,這也太寒磣了吧。


    “老公,我們還需要去問嗎?”她征詢林悅生的意見。


    “來都來了,去問問吧,或許破產了什麽的。”


    林悅生尋母心切,什麽樣的可能性都想的到。


    朝顏敲開了灰蒙蒙的大門,片刻後,一位老人開了門。


    “你們找誰啊?”


    “老爺爺您好,請問你們家姓上官是嗎?”


    “是啊,有什麽事?”


    “那您是不是有個女兒,叫上官梓妤?”


    林悅生心懸在半空中,朝顏更是目光期待的望著麵前的老人,他和她,都迫切的等著他的回答。


    “沒有,我就一個兒子。”老人搖搖頭。


    “一個兒子啊……”朝顏失落的點頭:“那好吧,打擾了。”


    她轉過身,對林悅生聳聳肩,無精打采的說:“下一家吧。”


    離開了第一戶上官的人家,林悅生情緒低落顯而易見,朝顏安慰他:“沒事,這不是還有兩家嘛,我預感下一家很可能就是咱們要找的目標了!”


    嘴上安慰他,其實自己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現在隻有三分之二的希望了,這比例實在是迷茫啊……


    到了第二戶人家,這家看起來條件不錯,有一幢大洋房,朝顏打起精神,仍然主動上前敲門,畢竟林悅生是男人,臉皮薄,況且一個大總裁,跑來跟別人打聽這打聽那,也太雞婆了……


    這次開門的是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他眨巴著大眼睛問:“姐姐,你找誰?”


    “小弟弟,你家裏有哪些人啊?”


    “我家有爸爸媽媽。”脆生生的回答。


    “沒了?”


    小男孩點頭:“恩。”


    “那你沒有爺爺奶奶大姑大伯什麽的嗎?”


    “爺爺奶奶已經死了,沒有大姑大伯。”


    朝顏耷拉下腦袋,複有抬起:“那你家有沒有上官梓妤這個親戚?”


    “沒聽說過……”


    這時,屋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奇奇,你在跟誰說話啊?”


    “媽媽,是一位姐姐,她來找人的。”


    “找什麽人啊?”一位中年女人走到門邊,一臉不悅的瞪著朝顏。


    “這位大姐,請問你們認識上官梓妤嗎?”


    中年女人不耐煩的回答:“不認識。”


    “那你們家是姓上官嗎?”


    “哎,我說你到底幹什麽的啊?我們姓什麽跟你有關係嗎!”她低頭拉起兒子:“以後別跟陌生人說話,現在騙子可多了!”


    不等朝顏解釋,她砰一聲關了房門……


    朝顏那個鬱悶啊,氣惱的轉身跑到林悅生的車旁,嘟嚷罵一句:“走吧,這家標準一神經病。”


    林悅生眼裏的失落更深了,朝顏坐進車裏,重重的歎口氣。


    現在隻剩最後一家了,如果這家還不是的話,那他們今天下午就白跑了,白跑冤枉路都沒事,關鍵,多讓人失望。


    再關鍵一點,她失望都沒事,林悅生失望,那多讓人煩惱。


    最後一家離市區較遠,他們趕到的時候,太陽都已經落山了,一片鄉野氣息,夕陽染紅了大半個天。


    看著眼前一排簡陋的居民樓,朝顏感覺自己的心涼的差不多了,在她的腦海裏,上官家怎麽著也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悅生,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她聲音黯然的扯了扯林悅生的衣袖。


    林悅生同樣很失望,可是他的不甘心遠多於失望。


    “你在車裏坐著,我去問。”


    他以為她是累了,推開車門,獨自走向那片居民樓。


    朝顏哪裏坐得住,他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追了過去:“悅生,等等,我們一起。”


    居民樓附近有一棵老槐樹,一看就有些年頭了,樹枝粗獷茂密,蜿蜒曲折,像一個猙獰的千年老妖。


    樹下,坐著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奶奶,林悅生上前,禮貌的詢問:“您好,請問你們這裏哪戶人家姓上官?”


    老奶奶抬起蒼老的臉龐,眯著眼說:“我就姓上官啊,你們找我有事嗎?”


    朝顏一聽老奶奶姓上官,頓時來了精神,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位老人一定就是她們要找的人,或是跟他們要找的人有關係。


    “阿婆,那您是不是有一個女兒?”


    她滿懷期待的問。


    “對啊,怎麽了?”


    林悅生和朝顏竊喜的對望一眼,看來是有希望了。


    “那她叫什麽名字?”


    老人笑笑:“上官紅。”


    “上官紅?”朝顏急忙說:“她是不是還有一個名字叫上官梓妤?”


    兩人屏住呼吸,等著老人的點頭。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老人搖頭:“沒有,我女兒就一個名字,上官紅。”


    “那她現在人在哪?”朝顏還不死心的問。


    “在家裏唄。”


    老人指了指身後的一幢樓房,沙啞的喊一聲:“阿紅,阿紅……”


    樓上的陽台上很快出來一個女人,她疑惑的問:“媽,咋啦?”


    “這裏有兩個人找你……”


    朝顏急忙揮手:“哦,我們不找您女兒,就是隨便問問。”


    看到老人的女兒,朝顏再聯想到公公去世那天晚上見到的婦人,她的心徹底涼了,這簡直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期待而來,失望而歸,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朝顏不時的睨向林悅生,他的表情異常凝重,顯然心情十分不好。


    “老公,不要難過,我們再想想其它的辦法。”


    朝顏諾諾的碰了碰他的胳膊,林悅生點點頭:“恩。”


    晚上,兩人坐在沙發上,林悅生疲憊的捏著眉心,她則躺在他的腿上,苦思冥想哪裏才是找到上官夫人的突破口。


    驀然間,想到上次替公公取戒子的時候,看到他的抽屜裏有一本小小的影集,朝顏猛的坐起身,發現新大陸似的喊道:“悅生,我想到了!”


    “想到什麽了?”他已經提不起興致。


    “走,我們到公公的書房裏去。”她趕緊彎腰找拖鞋。


    林悅生歎口氣:“去幹什麽?”


    “當然是找你媽的照片了,你想啊,兩人好歹夫妻一場,不可能沒有照片的吧?”


    她說的不無道理,他起身,兩人一起走向林國安的書房。


    進了房間後,朝顏警惕的關了房門,隔牆就有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她急忙奔向公公的書桌,把抽屜一打開,驚喜的發現,裏麵的影集還在。


    “悅生,就是這個!影集!”


    朝顏把影集拿出來,立刻一頁頁的翻了起來,林悅生站在她旁邊,目光犀利的盯著照片,那神情裏,有對母親的懷念,朝顏不覺心痛,他可是連自己媽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漸漸的,兩人有些失望了,翻了一大半,幾乎都是竇華月的照片,朝顏知道公公愛她,可愛也不至於愛到這種程度吧,都放她一人照片,這讓替他生了三個子女的元配情何以堪……


    不過不得不承認,年輕時的老妖婆,還真是挺漂亮的。


    “悅生,原來你小時候這麽可愛呀。”


    終於翻到一張林悅生的照片,朝顏深情的凝視著,林悅生急著往下翻,她卻不讓,繼續凝視著小時候的林悅生,那鼻子那眼,還有那胖呼呼的臉蛋,看了就想讓人咬一口。


    “看好了沒有,正事要緊。”


    他沒好氣的推了她一下,朝顏搖頭:“看一輩子也看不夠,這可是我的悅生啊。”


    “要看也看現在的我,你盯著一個孩子看,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戀童癖呢。”


    朝顏抬起頭,把視線移向他:“我隻是看到這張照片,就想到了我們夭折的寶寶,如果沒有流掉的話,是不是也會和你找的一樣好……”


    她的眼睛濕潤了,心裏,脆生生的痛,像是什麽東西碎掉一般。


    “好了,別想這些不開心的事,趕緊往下翻吧。”


    林悅生攬住她的肩膀,柔聲安撫。


    朝顏繼續翻,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這是一張全家福,隻是女主角的頭竟然沒了,明顯是被煙頭燙出的一個窟窿,照片中,公公懷裏抱著兩個小男孩,因為實在太小,根本看不清長相,而女的懷裏也抱著一孩子,這孩子一看就是大姐,三四歲的模樣,頭上梳著兩個羊角辮。


    林悅生一把抽出那張照片,目光陰鷙的盯著無頭的女人,身體慢慢僵硬,朝顏知道他很生氣,生氣竟然有人把他母親的頭給毀掉了。


    “老公,這女人不一定是你媽,有可能是竇華月。”


    不忍心看到他眼中憤怒的神情,她急忙安慰。


    可是當她開始認真仔細的打量那張照片時,再次震驚了,因為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就是照片中女人手上帶著的鐲子,那鐲子碧綠碧綠的,一看就是和她之前收到的鐲子一模一樣……


    “悅生,你看!”


    她指了指那隻鐲子,詫異的說:“和之前那位婦人送給我的一樣。”


    林悅生隱忍的一拳砸在桌上,切齒的說:“到底是什麽人毀了所有的證據?!”


    “能在林家自由進出的,想必不是外人,那個罪魁禍首,一定就藏在家裏。”


    朝顏也很氣憤,先是偷了她的戒子,現在又把唯一一張上官夫人的照片毀了,這不明擺著不想讓人查到嗎?!


    不過這也提醒他們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隱藏在暗中的人不是等閑之輩,因為他總是能先下手為強。


    “看來,我得想辦法,讓他自己露出馬腳了。”


    他冷冷的蹩眉,心中開始醞釀可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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