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影第一次見到餘洛時,他剛挨過打。


    剛入伍的新兵蛋子,什麽都不懂,偏偏整天冷著臉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老兵們不知道他的背景,班長訓斥了他一頓後發現這人脾氣得好好磨磨,於是對他被老兵欺負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餘洛遞過來一張紙巾,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你沒事吧?”


    沈疏影橫了他一眼,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


    要不是被陸庭修強製性塞進來,現在想走都走不了,這鬼地方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晚上,大家訓練完後爭取時間在澡堂裏洗澡,沈疏影帶著滿身傷,等大家都洗的差不多了才進去,本來以為裏麵沒人了,但是在聽到嘩嘩作響的水聲時,他愣了一下。


    緊接著就看到澡堂裏還站著個人,背對著他赤身裸體站在花灑下衝澡,矮個子黑皮膚,渾身上下都寫著其貌不揚。


    沈疏影沒搭理他,自顧自走到旁邊的花灑下,脫了衣服開始洗澡。


    隻是剛衝了一會兒,就感覺旁邊的人在偷看自己,他立刻一個眼刀飛過去,對方縮了縮脖子,訕訕的笑道:“你受傷了……我有藥,你要不要擦一點?”


    沈疏影連開口拒絕他的興趣都沒有,冷眼回頭繼續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去穿衣服的時候,發現那人已經穿好了衣服,卻站在原地沒走,見他出來,還對他笑了笑:“我給你上藥。”


    說著他捏著手裏的瓶子就要給他上藥,但沈疏影立刻後退了好幾步,戒備的看著他:“你幹什麽!”


    對方被嚇了一跳,眼神裏帶了幾分不知所措:“我、我就是想給你上藥,我沒別的意思。”


    “你幹嘛這麽好心?”


    畢竟連班長都看不慣他,恨不得把他趕出去,這人的好意來得太突兀,他不得不防。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都是一起進來的,在一個營一個隊,還一個寢室,互相照應一下有錯嗎?”


    沈疏影:“……我不需要。”


    那人遲疑了一下:“那我把東西放這兒,你自己等會兒上一點。”


    說完他放下藥,轉身灰溜溜的走了。


    沈疏影盯著那個拇指大小的小黑瓶,沉默半晌,伸手撈了起來,塞進口袋裏。


    以往他並沒有注意寢室裏住的人都是誰,反正大家都不待見他就是了,但是被那人提醒了一句,他回到寢室後特意掃了一眼,發現那人就住在自己隔壁——一個房間八張上下鋪,住十六個人,他睡下鋪,那人就住在自己旁邊的下鋪,此時正坐在床上,手裏捧著軍紀守則看得很認真。


    兩張床之間隔了半米,手一伸就能夠得著的距離,沈疏影掃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在床上躺下。


    那天過後,沈疏影依然放蕩不羈,誰的話都不聽,依然三天兩頭挨打,然後帶著滿身的傷訓練。


    這天,沈疏影又跟班上的人掐架,右臉被打腫了,但即使是這樣,班長也堅持讓他訓練。


    訓練結束後,大家都陸陸續續回寢室去了,沈疏影在過道裏把那個叫餘洛的黑瘦男孩截了下來:“喂。”


    餘洛被他嚇了一跳:“怎、怎麽了?”


    沈疏影嘴角叼著煙,說話時帶著濃濃的煙味:“問你個事兒。”


    餘洛立刻挺直了背脊站得規規矩矩:“你說。”


    沈疏影從煙盒裏抽了一支煙遞給他:“違反哪些軍紀守則會被開除?”


    餘洛先是對他遞煙的動作一愣,反應過來後連忙搖頭:“我不抽煙。”


    沈疏影收回煙:“那回答我的問題。”


    餘洛小心翼翼的把背下來的軍紀守則複述了一遍,見沈疏影聽完後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小聲問:“你問這個幹嘛?”


    沈疏影看了他一眼:“隻要記三次大過就能被開除了,對不對?”


    餘洛總算從他話裏聽出些許端倪了:“你想被開除?”


    沈疏影冷笑:“這鬼地方,我就沒想來。”


    餘洛不解道:“部隊不好嗎?我覺得挺好的呀,每天跟著大家一起訓練……我覺得你就是跟大家合不來,要是能跟大家好好相處,你還是能發現這個地方的好處的。”


    沈疏影嘁了一聲,扭頭就走。


    餘洛喋喋不休的跟上去:“你別這樣,能進部隊就已經不容易了,你現在走,你爸媽豈不是很難過?”


    沈疏影不耐煩的揮手趕人:“關你屁事。”


    餘洛:“……”


    沈疏影想被開除,迫切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但他還沒來得及被記三次大過,就被人陰了一把,從單杠上摔下來,左手脫臼。


    雖然及時去了醫務室,把脫臼的手推回原位,但他整個手臂又紅又腫,連衣服都沒法洗。


    餘洛見狀,主動把他洗衣服的活兒攬了過來,一連照顧了他好幾天。


    陸庭修聽了這個消息連忙趕過來,一看見他這幅樣子,雖然很無奈,但還是跟他好好談了一陣。


    被陸庭修威逼利誘警告了一頓,告訴他無論他怎麽犯錯,隻要不殺人放火,他都不會讓他離開。


    而他要是敢殺人放火,他就公事公辦,讓他蹲大獄,到時候傷心的人隻會是他母親。


    被陸庭修這麽一嚇,他知道這招行不通,頓時萎了。


    而陸庭修這個堂堂陸軍少將親自來找他麵談的事不知道被誰泄露出去,這下子大家都知道他是有後台的人,以前抱團欺負他那幾個人紛紛對他避之不及,他在部隊裏的日子一下子寬鬆了不少。


    加上餘洛整天為他跑前跑後,洗衣服打飯,晚上有空甚至幫他按摩傷處,這讓他憋屈了一個多月的心理稍稍平衡了一點,開始認真考慮起在部隊發展的可能性了。


    他其實知道,沈疏詞把他弄到部隊來,一來是為了他的未來著想,二來是想把他身上那股銳氣磨掉,免得他將來走了歪路,其實這也是母親所希望的,如果真的能留下來,他至少能讓母親省省心。


    想通了這一點,他決定暫時留下來,對於目前的一切,也開始試著去接受。


    擺正了心態,沈疏影在部隊的日子漸漸好過起來,以前在社會上逞凶鬥狠留下的經驗讓他在體能上有著絕對的優勢,在一次看到餘洛給他洗衣服,被人嘲笑是軟柿子後,他把嘲笑的人揍了一頓,拍著餘洛的肩膀警告他們,餘洛以後由他罩著,誰敢對他不敬他就跟誰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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