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表情僵住了。


    周圍也沒人敢說話,我拉了陸庭修一把,對聽到爭執匆匆趕過來的朱老爺子大兒子說:“朱先生,抱歉,今晚本該是老爺子的好日子,因為我們的私人恩怨給你添麻煩,實屬不該,眼下我們就不久留了。”


    朱先生連忙說:“是我們招待不周,改天再請二位吃飯賠禮……我送二位。”


    和陸庭修走出朱家,不大一會兒蘇陌漪和宋延卿也出來了,宋延卿皺眉看著陸庭修:“那個姓秦的說的都是實話?”


    話一出口,我們幾人紛紛看向陸庭修。


    這段時間雖然我隱約知道陸庭修有些不對勁,但他不願意多說,我也就沒深入去了解,可眼下,這事情分明比我們想象中要嚴重得多。


    陸庭修點頭:“嗯。”


    宋延卿頓了頓,低聲問:“你爸到底是什麽態度?”


    “就如秦淮所言,他準備放棄我了。”


    我們都吃了一驚。


    “之前他一直在試探我,年年擇校,還有楊泉那件事,都是他在試探,或者說是在逼我站位,我的態度一直不明朗,我估計他也沒耐心了,所以就像秦淮說的,他不準備要我幫他賣力,而且,為了不讓我對他造成威脅,他會把我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我立刻拉住他的手:“那你會有危險嗎?”


    “不會。”陸庭修笑了笑:“虎毒不食子,就算是看在我媽的麵子上,他也不會動我,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我可能要失業好一陣子了。”陸庭修看著我,語氣帶了幾分故作輕鬆的調侃:“老婆,你可別嫌棄我在家裏蹲。”


    我哭笑不得。


    宋延卿卻沒被陸庭修那三言兩語糊弄過去,他拽了陸庭修一把:“我們談談。”


    陸庭修鬆開我的手:“等我兩分鍾。”


    他們走到十多米開外的綠化樹下說話去了,我和蘇陌漪留在原地麵麵相覷。


    我沒想到來參加個生日晚宴也能鬧出這麽多事,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接受陸庭修失業,而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將軍的事實,但他對上的人是陸振明,和親生父親反目成仇,他心裏肯定也不好受。


    蘇陌漪看著我:“你怎麽看?”


    我無奈的說:“還能怎麽看,用眼睛看。”


    “我覺得你跟陸庭修還真是一路人。”


    我一愣:“什麽意思?”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振明這次把秦淮這條狗放出來咬你們,說到底還是一種試探,如果陸庭修肯回到他身邊,乖乖聽話,那還有外人什麽事?”


    我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我尊重庭修的選擇,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可你想過後果沒有?”蘇陌漪表情嚴肅:“陸振明要是隻撤了陸庭修的軍職,這對你和他來說都是好事,但就怕這個喪心病狂的老頭子連你也不放過,這幾年珠寶生意越發舉步維艱,多少知名品牌倒閉了,san雖然不至於沒落,但生意肯定也不會好做,他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橫插一腳,你覺得san能頂得住?”


    蘇陌漪說的不無道理,我隻能無奈的笑道:“這些我都想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即使沒了san,我和陸庭修隻要手腳健全,還怕無法東山再起麽?我隻是不想讓庭修繼續生活在別人的控製下,他受了三十多年的委屈,已經夠了。”


    蘇陌漪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沈總好大的口氣!”


    我笑了笑:“謝謝蘇總誇獎。”


    我們倆說完,不遠處的宋延卿對蘇陌漪招了招手:“蘇蘇,回家了。”


    蘇陌漪一愣,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不自在,她欲蓋彌彰一樣看了我一眼,想了想又說:“有需要幫忙的記得跟我說。”


    我忍不住笑了:“好。”


    蘇陌漪和宋延卿走了,陸庭修走回來,拉著我的手一言不發的往停車場走去。


    回家路上他一直沒說話。


    我本來以為他至少會跟我說說他的想法,但他一直眉頭緊皺,連開車都好像心不在焉,我沒敢打擾他,我能斷定他有自己的想法,隻是還沒確定下來,所以不想跟我說。


    回到家,年年跑上來抱陸庭修的大腿:“爸爸,你回來啦!”


    過完年,年年就已經七歲了,可他喜歡用抱大腿來表達親昵的習慣卻一點都沒變,我提醒過他好幾次,用這種方式向年長的男性長輩表達親昵可以,但是不能對女性長輩這麽無禮,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


    這要是換了平時,年年這麽主動上來求抱抱,陸庭修老早就彎腰把他抱起來逗他玩兒了,但是這次他隻是低頭拍了拍他的腦袋,低聲說:“年年乖,爸爸還有事兒沒忙完,現在得去書房,你跟媽媽玩會兒好不好?”


    年年敏銳的覺察到陸庭修情緒不對勁,立刻鬆開手:“好。”


    陸庭修上樓去了,年年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我,湊過來牽我的手,小聲問:“爸爸怎麽了?”


    我故作嚴肅的歎氣:“爸爸要失業了。”


    年年一頓,立刻拍手興高采烈的說:“真的嗎!太好了。”


    我:“……爸爸都要失業了,你怎麽還說好?”


    “失業就可以在家陪我玩了。”年年雙手合十做西子捧心狀:“爸爸這段時間一直在家,這是我有生之年最幸福的日子了,他要是不用上班,以後就能天天陪著我,這多好啊。”


    我:“……”


    “而且,媽媽你又不是養不起我們!”年年振振有詞的說:“我們班上的同學知道你是san的設計總監後,都說我們家有錢,其實我們家有錢,對吧,爸爸即使不上班你也能養得起我們是不是?”


    我:“……”


    這小子簡直成精了。


    陪年年玩了一會兒,我打發他去睡覺,自己則回房間洗澡,等到收拾完了,走出浴室一看,陸庭修還沒回來。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到樓下榨了一杯果汁,給他端上書房。


    我進書房時,書房沒開大燈,隻開了書桌上的一盞台燈,陸庭修坐在書桌旁,因為側著臉,一半臉隱沒在黑暗裏,一半臉輪廓堅毅,明明麵無表情,渾身上下卻透出修羅一樣的殺伐果斷氣息。


    我把果汁放在桌上,走到他身後,伸手輕輕抱住了他。


    陸庭修微微一頓,低低歎了口氣:“年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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