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修聳聳肩,不說話,擺出一副“我就要這麽做你能拿我怎麽樣”的無賴表情。


    我氣得腎上腺素飆升。


    “陸庭修!”我咬牙切齒的看著他:“你別挑戰我忍耐的底線。”


    “彼此彼此!”陸庭修絲毫不肯退讓:“我隻是想讓你回來,隻要你肯回來,別的事我都可以妥協。”


    我冷笑。


    之前在禹城,他用san的前程來逼我搬出去和他一起住,現在又用年年來逼我回江城,這個男人說話根本就沒有絲毫可信度,如果一步一步妥協,最後我會陷入一個死循環裏,永遠被他牽著鼻子走。


    我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需要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沈疏詞了,現在的我有能力保護自己和兒子,絕對不會讓他的計劃得逞。


    我堅持,他也不肯妥協,兩人對峙了一會兒,我率先敗下陣來,歎了口氣說:“你要帶年年是吧?得,你帶著吧,公司新項目的最後一個環節需要我去寧城出差幾天,本來我還想著出差回來跟年年好好玩幾天,既然你要把他留在身邊,那我樂得清靜自在,你帶著吧,我辦完公事在寧城待一段日子,好好放鬆一下。”


    陸庭修皺眉看著我:“少來!我還不了解你!”


    “了解我什麽?舍不得年年?”我冷笑,起身拿起手機就要走:“反正你不會傷害他,他也樂意跟你待一塊兒,我就當把他放托兒所了,有什麽好舍不得的?以前又不是沒這樣過。”


    陸庭修眼疾手快的拽住我:“你當真要這樣?”


    我攤手:“是你逼我的。”


    陸庭修眯起眼睛,半晌才說:“你贏了。”


    我悄悄鬆了一口氣,甩開陸庭修的手,重申道:“我暫時不會回江城生活,你別打這樣的主意,把我逼急了,當心適得其反。”


    陸庭修沉默了一會兒,問:“我過去做的事當真那麽不可原諒?是不是無論我做多少事,在你眼裏都是徒勞的?”


    他的神色帶了幾分悲戚,那些諷刺的話我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法說出口,隻好敷衍道:“我不知道。”


    陸庭修:“……”


    年年午睡了一個多小時就醒了,陸庭修給他穿衣服穿鞋子,帶著他出門去釣魚。


    我本來不想去的,但是實在不放心陸庭修單獨帶孩子,最後還是跟著去了。


    陸庭修帶年年去的地方是一處水庫,烈日當頭,水庫邊上楊柳依依,投下一片密集的陰影,陸庭修在樹蔭下架起一大一小兩副魚竿,手把手教年年釣魚。


    我躺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吊床上,眯起眼睛看著蔚藍如洗的天空,江城是省會城市,又三麵臨海,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大力發展遠洋漁業的江城遠比發展重工業的二線城市禹城要幹淨得多,比如這藍澄澄的天空,在禹城是很少見的。


    對於陸庭修說要我回江城的事,我心裏其實沒有那麽抗拒,這裏畢竟是我的故鄉,過去的二十五年,我在這裏長大上學結婚,對這裏有著一份難以割舍的情結,但要我以陸庭修妻子的身份帶著孩子回到這裏,我不願意。


    我和他現在的關係太微妙了,明明互相介意對方的過去,卻又拚命從這種斤斤計較裏找平衡,以為這樣就能自欺欺人彼此還能在一起,可我很清楚,過去的事就跟埋在腳下的導火索一樣,隨便一點星火就能引發山呼海嘯般的大爆炸,總有一天我們會被炸得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人是惰性動物,習慣性往溫暖安全的地方靠攏,過去陸庭修對我而言是溫暖的港灣,但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我自然不會再對他千依百順,重拾過去需要承擔的風險太大,作為一個快三十歲的成年人,我不會蠢到再把自己陷入這種無止境的掙紮裏。


    在這種思緒裏,我慢慢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


    我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用目光搜尋年年。


    在看到不遠處的水庫邊上,陸庭修正以手做秋千,吊著年年蕩來蕩去,而年年笑得無比開懷時,我愣了愣。


    殘陽餘暉照在水麵上,灑下一片炫目的火紅色,陸庭修和年年站在這片火紅色裏,周身都被鍍上一層柔軟的金黃,父子倆的輪廓好像都在發光,那一刻的靜謐和美麗讓我連呼吸都放輕了。


    與此同時,我發現年年的五官和陸庭修有越來越相似的跡象,這點讓我心中警鈴大作。


    陸庭修不是傻子,如果哪天有人提醒他年年和他長得相似,他起了疑心,再著手調查我的過去,那該怎麽辦?


    年年的出生日期擺在那裏,隻要有心稍稍一調查事情就能水落石出,現在不知道年年是他兒子都已經在打他的主意了,一旦知道事實,那他一定會把年年搶走。


    這個念頭讓我的心猛烈顫抖起來。


    我得做點什麽來阻止他才行。


    陸庭修帶著年年玩累了,一把把他扛起來過到自己肩上,兩人晃晃悠悠的走過來,見我坐在吊床上發呆,陸庭修心情極好的對我吹了聲口哨:“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搖頭,目光落在年年身上,他坐在陸庭修肩膀上,兩條腿不安分的晃來晃去,顯然極為相信陸庭修,即使是不小心摔下來陸庭修也能第一時間保護他,所以才敢這麽放肆。


    我不說話,陸庭修皺眉道:“怎麽,睡覺睡傻了?”


    我心虛的別開臉,招呼年年:“年年,下來。”


    年年聽話的滑下陸庭修的肩膀,抱著魚簍跑過來:“媽媽,我和爸爸釣了好多魚,晚上回去能喝鯽魚湯。”


    我:“……他是叔叔,不是爸爸。”


    “叔叔說他會變成爸爸,我現在提前預習一下稱呼也好啊。”


    我:“……”


    陸庭修得意的衝我挑眉,顯然對自己順利收服年年這件事很有成就感。


    我無力的看著這一大一小,心裏說不出是欣慰多一點還是惶恐多一點。


    晚上,陸庭修把年年哄睡了,我拿著手機到他麵前刷存在感:“我訂了明天回禹城的車,九點鍾來接。”


    陸庭修看都沒看我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年年熟睡的小臉上:“退了吧。”


    我皺眉,剛想反駁,陸庭修就說:“我送你們回去。”


    我鬆了一口氣:“你不用忙部隊的事嗎?明天可不是雙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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