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裁縫課室,他就往垃圾桶裏看,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叫傭人,問問今天的垃圾收走沒有。”


    “你要找什麽?”堂堂慕家二少爺,為什麽要過問垃圾的去向?


    “內褲。”


    “我已經說過了不合適。”第三條他都不能穿,更別說前麵兩條粗陋的了。


    “不合適也要拿出來,你親手做的東西,淪落到別人手裏怎麽辦?”


    “……”那種東西,也隻有他會當個寶,別人……才不會看得上吧?


    麵料雖然是精品中的精品,但是肉眼也不一定看得出來。


    再加上她爛爛的剪裁,哪裏還會有人要?“放心吧,沒有人看得上的。”


    “必須找出來。”


    “你到底要做什麽啊?”


    洛依然很不解,畢竟……前麵做的那兩條很失水準,她也不想找出來丟人現眼的嘛。


    “收藏。”


    “……兩條失敗的內褲,有什麽好收藏的?”


    “因為是你做的,它們有了特殊的價值。”


    她沉默了一下,腦子裏回蕩著他剛才的話語,猶豫了一會兒,她才弱弱地問:


    “慕澤西,在這以前,是不是很少有人送你禮物啊?”


    所以……收到一份總是特別珍惜。


    “笨女人。”


    “難道不是嗎?除了我,還有誰會送你?”


    青姨?柳叔?他好像沒有什麽關係特別好的朋友嘛,而且慕家的人對他的態度也非常一般。


    慕澤西的目光冷冷殺過來,她卻當他是惱羞成怒了,間接性地默認?


    她突然替他難過起來,畢竟……自己的家境雖然非常一般,但是每個重要節日,或者自己的生日父母都有禮物給她。


    還有她的朋友,同學,馮舒舒……


    所以就算不珍貴,但是收到的禮物可以裝好幾大箱子了。


    想到這裏,洛依然便低頭,從操作台下麵一個櫃子裏,找出那兩條準備遺棄的內內,“諾,這個拿去吧。”


    “你沒丟?”他硬朗的眉毛一揚。


    “是啊,這好歹也是我自己做的頭兩樣東西,不至於當作廢品扔掉。”


    本來她自己還想收著呢,不過想著是男式內褲,所以作罷。


    現在他既然要,給他好了。


    慕澤西拿在手裏,轉身往外走。


    “喂,你打算怎麽收藏啊?”


    “裱個框,掛起來。”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


    可是……當她日後真正看到臥室裏的牆壁上,掛著三個畫框。裏麵華麗麗裝著內褲,像藝術品一樣擺放時,她真的無言以對了。


    慕澤西這種愛好,的確很奇葩。


    兩個人從裁縫課室裏出來,他又強製性帶她去了書房。


    “坐下。”他將她按到書桌對麵的椅子上,“手伸出來,眼睛閉上。”


    “做什麽?”


    “按照我說的做,我又不是怪獸,還會吃了你?”


    “那可說不準。”她低聲嘀咕了一句,不過還是聽話地閉上眼睛。


    他反而笑了,“你之前說我是什麽來著?奇葩?也許,我真應該在你身上做點奇葩的事情,才對得起這個稱號。否則,不是太虧了?”


    “開個玩笑而已,何必當真?”


    “我就是當真了,你好好想想怎麽補償吧。”


    洛依然正要反駁他,感覺手心裏一涼,多了一樣份量不小的物事。


    她睜開眼睛,是一條項鏈。


    那條粉鑽項鏈,清淡素淨、典雅華貴,是公主的象征。


    掛墜整體成兩個重邊的愛心,配一支小小的箭矢,做成一箭穿心的樣子。


    那箭完全由細小的鑽石鑲成,粒粒分明,閃耀奪目。


    “我給你戴上。”


    “慕澤西,我不是說過……”


    “你說如果你做了什麽讓我感動的事情,我就可以把項鏈送給你。”


    “但是……”


    “你自己親口說的,還想食言?不準拒絕!”


    “慕澤西,無功不受祿啊,我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吧?你送我這個做什麽?”


    “有……”


    “你因為什麽事情感動了?”


    “自己想!”他粗魯地回答。


    “內褲?”她眨眨眼睛,“還是我給你做的早餐?”


    這段時間,她為他付出的,也就這兩樣而已。


    “給你的回禮。”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條項鏈的價值,可以買成千上萬個倉庫的內褲,他一輩子都穿不完。


    “這有點太嚴重了吧?”


    “這是我們之間的信物,你要好好珍惜。”


    她咋舌,這麽貴重的東西,她也不敢隨便對待啊。“要知道用內褲就可以換這麽珍稀的禮物,肯定所有人都會蜂擁而來,為你量身製衣了。”


    “這是你的特權。”他低聲。


    洛依然卻低喟一聲,“你這樣,讓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好好做我的妻子,一切足矣。”


    顧子暇的模擬治療開始了,因為是模擬當時爆炸的情景,洛依然本人不需要到場。


    不過慕澤西讓傭人安裝了實時轉播,所以,她可以在家裏看到治療的進展。


    這次行動主要由柳叔負責,他帶了許多保鏢過去,還原當時的情景。隨行有一大隊醫務人員,用以應對治療過程中的一切突發性事件。


    顧子暇靜靜躺在簡易病床上,仍舊是沉睡的狀態。


    史密斯醫生在病床旁邊,從保鏢進入搜尋狀態開始,他就不停在顧子暇耳邊說話。


    告訴他洛依然此刻被囚禁在一座森林別墅裏,不過他們已經找到了那棟別墅的地理位置,也收到了洛依然發來的求救信號,現在正在趕往被困地點。


    四周的保鏢們緩緩向前,醫務人員也推著病床上的他前進。


    幸好這裏的路修葺得寬闊平整,否則帶著病人在這裏,行動真的非常不方便。


    洛依然緊緊握著手裏的遙控器,密切關注著顧子暇的動靜,不敢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正在絲毫不敢分心的時候,慕澤西過來了。


    “你不是有事情要處理嗎?”她記得他一直在書房處理文件。


    “忙完了。”


    他麵無表情地停在她身邊,眸光同樣看著屏幕。


    他這樣的狀況,不適合到現場觀戰,但他已經盡最大的努力配合。


    洛依然嘴上沒說,心裏的確非常感激。因為這次模擬,他會有不小的損失。


    “跟我一起看吧?”


    她勉強笑了一下,他是不是也希望顧子暇順利醒過來呢?


    他沉默著點點頭,也不說話。


    屏幕裏的模擬已經進入膠著狀態,他們可以看到慕澤西那座森林別墅了。


    史密斯先生還在顧子暇的耳邊說,“顧先生,我們已經到森林別墅一公裏外,洛小姐就關在那裏麵。我們馬上可以救出她了!”


    他故意用很大的聲音、很激動地說道。


    可是……無論身邊有多大的響動,顧子暇還是閉著眼睛,沒有反應。


    洛依然突然擔心了,畢竟……這種治療方法隻在理論上成立,實際中有多大效果,誰也沒有辦法保證。


    “大事不好了!”


    “少爺,洛小姐有危險……”


    保鏢中響著此起彼伏的聲音,“前進,大家小心一點。”


    “洛小姐還沒有救出來!”


    “發現定時炸彈!”有人大聲叫道。


    “大家快趴下!”


    “洛小姐還在裏麵!”


    “轟隆隆。”震聾發聵的聲音再現,別墅被炸毀,腳下地動山搖,整座別墅頃刻間變成廢土!


    無數的火星子、碎石、斷裂的樹枝從不同方向飛砸過來,啪啪啪落地。


    整個屏幕都被煙霧侵占,古老的森林也在顫抖哭泣。


    洛依然霍然瞪大眼睛,她以前隻在電視裏見過這樣的場景,而現在……


    大大的顯示器播放著實時畫麵,那炸彈仿佛在她眼前炸響,轟然的聲音似乎要把她的耳膜震破。


    原來是這樣的……當初慕澤南為了轉移她,把自己的別墅炸毀,也是這樣的情景吧?


    所以……顧子暇以為她已經灰飛煙滅,絕望地衝進炸彈煙霧裏,不願意醒過來。


    由身至心的巨大震撼,她手裏的遙控器都已經快被捏碎了!


    “有反應了!”


    就在眾人都沉寂的時刻,史密斯突然驚喜了叫一聲。


    “他的眼睛睜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病床上的男人看去,沉睡的美少年再次出現在屏幕上。


    蒼白的容顏微微動容,睫毛輕輕顫抖著,仿佛經曆著噩夢。


    洛依然的呼吸陡然被揪起,心跳劇烈加快。


    “顧先生?”


    美少年唇角動了動,臉上的肌肉太僵硬了,他看上去還是沒有表情。但是……眼睛卻在這一刻睜開!


    瞳孔彌散著沒有焦點,恍惚地看著漫天的煙塵。


    “他醒了!”洛依然開心地大叫,“慕澤西,顧子暇醒過來了!”


    她丟掉手裏的遙控器,情不自禁地跳到他腿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醒過來了,太好了!”


    慕澤西冷顏看著掛在他脖子上的女人,眉端皺起一個“川”字。


    “謝謝你,慕澤西,謝謝你!”


    “你是不是高興得太過了?”他冷哼著。


    “……”她這才發現整個人坐在他的腿下,下意識放手,跳下來,的確有點忘形了。


    “他醒過來,你有這麽高興?”


    “當然……我們成功喚醒一個植物人,你難道沒有成就感嗎?”


    他沉聲不語,於他而言,最大的成就感是駐進她的心裏。而目前來看,他離這個目標還很遙遠。


    “真好……等到他完全康複,我就於心無愧了。”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話。”


    “放心吧……就算他醒過來,我也會避免跟他見麵的。”


    “顧先生?”畫麵裏,史密斯輕聲喚他,仿佛對待一個初生的嬰兒。


    但是,顧子暇並沒有反應,眸子混混沌沌,看著四周的一切,臉上寫著大大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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