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冥燁一把撕下老郎中臉上的人皮麵具,狹長陰冷的眸子裏,泛出一股攝人的猩紅。


    當老郎中真實的樣子,無比清晰地呈現在君冥燁的眼前時,他猛地張大一雙幽深的冷眸。


    “白道長!”


    君冥燁震驚不已。


    萬萬沒想到,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竟然能巧遇五年前的故人。


    白道長見再隱瞞不住,也隻能笑笑,“冥王,好久不見。”


    君冥燁猛然看向,那個打掃房間血跡,正捧著木盆往外走的女子,纖弱的背影也漸漸熟悉起來。


    “看來這位,正是當年白道長的愛徒,王小喬了。”


    王小喬的背影倏然一怔,腳步定住,沒有回頭,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裏。


    “你們師徒為何隱身在這個小鎮子?”君冥燁冷聲問,喜憂參半。


    喜的是遇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醫仙白道長,上官清越隻怕有救了。


    憂的是,白道長已經從江湖上銷聲匿跡五年之久,此次偶遇……


    是巧合?


    還是刻意為之?


    白道長還是笑嗬嗬的,“冥王好生休息吧。”


    白道長要起身,被君冥燁攔住,“能不能救她?”


    白道長微微側身,神色沉鬱下來,“冥王當年義無反顧殺了她,如今卻又為何舍命相救?”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隻告訴本王,到底能不能救她!”


    白道長沉吟稍許,“量力而為。”


    君冥燁周身一震,“真的那麽嚴重?”


    白道長搖搖頭,轉身而去,房間裏隻餘下白道長的一聲幽幽長歎。


    “生與死一夕之間,救與不救一念之間,冥王的心思,還真是難以揣測啊。”


    君冥燁高頎的身體緩緩頹弱下來,一雙深邃的眸子裏,光彩逐漸暗淡。


    他目光呆滯地盯著眼前的空氣,依稀回到了那個電閃雷鳴的那個雨夜,一把幽光凜凜的冰冷長劍,毫不留情刺穿那一道纖弱背影的胸膛……


    血紅色,鋪天蓋地湧來。


    滾熱的液體,濺了他滿身滿臉。


    那是……


    她的血。


    當年的一幕,一直猶如夢魘一樣糾纏著他,即便是白天清醒的時候想起來,仍舊渾身巨寒,心痛不已。


    他倒在床榻上,緊緊閉上一雙深黑的眸子,雙手緊緊抓握成拳。


    ……


    上官清越重新再見到五年前的故人,真的很開心。


    不管是白道長,還是王小喬,不管之前有多少恩怨糾葛,或多或少讓上官清越感覺到了當年那個不是滿心仇恨的自己,依稀也覺得自己冰冷的心房,有了一些溫度。


    王小喬對上官清越的恨意,也隨著五年前上官清越的死去,徹底化解開了。不過再見麵,目光猶如在看陌生人,沒什麽情緒。


    上官清越安靜躺在床上,白道長也沒說什麽,隻是安靜地為她診脈。


    等白道長讓王小喬下去熬藥的時候,他這才開口了。


    “公主,老夫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死裏逃生,重新活了過來,但你的命……確實不久了。”


    上官清越看著床頂的方向,沒回話。


    “公主看似是哮喘症,實則是中毒!若非是江湖人,還真的診斷不出。”


    “公主?”


    “為何會中如此劇毒?”


    “若不是有從小哮喘頑疾,我又如何回得了大君國的皇城!”上官清越目光死寂。


    白道長的手一抖,“公主這是用自己的性命……在報仇啊!”


    上官清越如水的眸子,瞬間變得冰冷如霜,聲音也變得陰狠起來,“隻要能報仇,拉著我的仇人一起下地獄,搭上我一條命又何妨!”


    看到上官清越眼底糾纏的深深恨意,白道長不禁心疼,卻又無奈。


    “公主難道就是為了複仇而生?”


    上官清越正要承認,眼前卻浮現了無極和無央的稚嫩模樣。


    她不僅僅為了報仇,也為了那兩個苦命的孩子……


    若不回到大君國的皇城,不殺了她的仇人,她如何保護那兩個幼小的孩子。


    “想一想這些年,因為公主的離世,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若他們知道公主還活著,一定很開心。公主不該滿心仇恨,冰封自己的心。”


    “我已經沒有心了!”


    她的心,在五年前,就被君冥燁一劍刺碎了。


    “公主,在這個世上,還是有很多人真心真意關心公主!難道公主此番回來,就不想再見一見故人?”


    “不!這是秘密,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還活著。我是一個終究會死去的人,現在活著,和死去沒有什麽差別。”


    “公主,您體內的毒,未必就是絕症。”


    上官清越眼角一顫,隨即又無比堅定起來,“我自己選擇的路,就算死,也要一直走下去。”


    白道長繼續苦心相勸,“公主,既然是五毒門的劇毒,你我都知道,若想解毒,辦法隻有一個。”


    “不!”


    上官清越嘶喊起來,“我欠了他的已經夠多了!不想再相欠了!五年了,他該忘記的,放下的,想來也已經忘記放下了,就不要再去打擾他。”


    “公主豈又知道,五毒門的門主,忘記放下您了?”


    “……”


    上官清越沉冷的心口,倏然一顫。


    她長長羽睫緩緩垂下,遮住水汪汪的眸子。


    “我不需要他再為我做任何事了。”她道。


    “難道公主真的打算一心赴死?”


    “我還有時間,等我的事辦完,我便了無牽掛了。”


    “公主說的事,除了複仇,還有兩位小主子吧!當年傾城公子斷言,兩位小主子,活不過五歲,現在正是兩位小主子五歲之際。”


    “即便公主有能力保護好兩位小主子,讓他們化險為夷,難道公主也狠心丟下兩個幼小的孩子在這個世上?”


    上官清越緩緩抓緊身上的被子,緊緊閉上雙眼。


    白道長望著她,“公主,您不該隻為仇恨而活。”


    就在白道長起身之際,上官清越忽然一把抓住白道長,睜開她那雙緊閉的眸子,瀲灩的眸光變得陰狠起來。


    “白道長,現在冥王由你照料,他又身負重傷,輕塵又昏迷不醒,正是很好的機會。”


    白道長皺緊雪白的眉毛,“公主是要……”


    “對!殺了他,不管什麽條件!隻要白道長能做到。”


    “公主!”


    “白道長,你身為一代醫仙,卻和小喬無名無姓隱居於此,一定有什麽隱情吧。”


    白道長的眸子飄忽了一下,“當年公主離世後,很多人的命運都發生了改變。五毒門的門主百裏不染也變了一個人,他不肯接受傾城公子的救治,我也曾經力勸他先療傷,可他卻大開殺戒,要殺光江湖上所有醫術絕佳之人。”


    “老夫也在名單之列,無奈之下隻能帶著小喬隱姓埋名,躲避追殺。”


    “百裏不染……”


    上官清越至今還清楚記得,百裏不染為了她,潛入南雲國皇宮,卻被劉太醫用屍水潑了滿身,全身大麵積中毒受傷。


    “他不肯救自己,覺得是他當年沒能保護好公主,一直深感自責,想用身體上的疼痛,讓他的心好受一些。”


    上官清越隱忍著心痛,聲音顫抖著說,“白道長,隻要你肯幫我,不管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白道長目光悲憫地望著她,“難道公主就不問問冥王,為何當年對公主狠絕下手?”


    “或許……其中有什麽內情。”


    “怎麽可能有內情!那是絕命的一劍,他是要殺了我!我有幸活命,純屬上天眷顧!否則我現在已經是枯骨一堆。”


    “公主……”


    白道長還想說點什麽,被上官清越攆了出去。


    “既然白道長不肯幫我,那麽就出去吧,我累了。”


    白道長隻好出去,卻是憂心忡忡。


    現在的上官清越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在她的眼裏腦裏心裏,隻有“報仇”倆個字。


    王小喬端著藥過來,見白道長一個人憂慮地站在上官清越門外。


    “師父,怎麽了?”


    白道長搖搖頭,“為師醫得了病,救得了人,卻救不了一顆冷了的心呐。”


    ……


    上官清越拖著虛弱的身體,趁著白道長和王小喬不在,便去了君冥燁的房間。


    她現在時日不多了,若不能解決了君冥燁,如何返回皇城!


    趁著輕塵昏迷不醒,正是最好的機會。


    上官清越緩緩走到君冥燁的麵前,他躺在床上,正閉著眼睛,聽見腳步聲,便警覺地睜開了。


    “是你。”


    君冥燁一喜,趕緊撐起身體。


    他穿著單薄的內衫,還能隱約看到裏麵紗布上的淡淡血痕。


    上官清越婉然一笑,“身體好些了嗎?”


    她的聲音,總是那麽的好聽,尤其放緩音調的時候,好像能酥麻了男人的骨頭。


    君冥燁望著她臉上絕美的笑容,即便她現在很虛弱憔悴,依舊擁有魅惑人心的美麗,讓人很想將她擁入懷中。


    “倒是你,身體還沒恢複,怎麽起來走動了?”


    “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上官清越坐在君冥燁的床頭,目光盈盈地望著君冥燁那一張俊美迷人的臉龐。


    “冥燁啊冥燁,還記得……”上官清越說著,卻笑了,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在那麽一瞬間又什麽都不想說了。


    君冥燁反倒興致盎然,聲音都是柔緩的,“你有話對我說?”


    上官清越緩緩抬起自己的手,覆蓋在君冥燁的胸口上,隨即緩緩用力。


    “你說你當年,為何要殺了那個愛上你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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