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半倚在床上,柔順的長發逶迤在枕畔之間,本是波濤湧動的一雙翦眸,瞬息之間變得異常寧靜,直端端地望著上官清越。


    “我想知道,你為何沒有死。”


    雲珠本就生的很美,清秀娟麗,骨子裏透著南方女子水一般的溫柔。


    這五年來,雲珠的眼角眉梢,更添了幾許嫵媚柔情,更顯風韻萬千。


    雲珠見上官清越晃神,聲音拔高了兩分。


    “一個死了五年的人,屍骨無存,如何活得過來!”


    上官清越輕盈一笑,眸中碎瑩閃閃,雍容之中透著一抹清寒。


    那冷,淡淡的,卻可以在不經意之間從皮膚的毛孔滲入,直入骨縫,讓人不寒而栗。


    雲珠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所有……”雲珠的聲音倏然變得哆嗦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精心設計的!你如何做到出現在皇上的夢境之中,引誘皇上上鉤?將你從偏遠的宮外接入宮中……”


    上官清越不說話,安靜聽著雲珠繼續往下說。


    “你先害自己掉入寒潭,就是為了讓皇上對太後心生芥蒂!你知道太後現在在朝中的勢力,你不敢公然讓皇上和太後反目,你也沒有把握,皇上會為了你,罔顧江山社稷!”


    “之後你又暗示皇上,你去奇林山找尋七彩鹿是為了給太後做壽禮,讓皇上誤以為太後已經開始暗害你……”


    “好一招苦肉計!正巧你可以趁機入住冥王府的翠竹園!”


    “那個蕙心,是不是也是你的人?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合,偏偏翠竹園的溫泉水,能醫治你,然後你又利用和冥王的傳聞,讓皇上忌憚冥王……”


    “步步為營,環環相扣,公主好謀算啊。”


    上官清越輕輕笑著,美若寒風中的一朵白色梨花。


    她不說話,手指輕輕撥弄方才給雲珠上過藥粉的藥盒,那裏麵白色的粉末,猶如麵粉一樣潔白。


    上官清越的朱唇緩緩開啟,聲音輕輕柔柔,好像水波流淌。


    “雲珠,你就不怕我給你下毒?”


    雲珠的肩膀倏然一顫,手指緩緩抓緊枕頭。


    雲珠笑了,眼底掠過一抹不屑。


    上官清越也笑了,笑容在她的眼底漸漸放大,卻是寒意更冷。


    “原來,你懂毒!沒想到啊雲珠,幾年不見,本事多了很多。哦!不對,你之前就是一個懂毒的人,而且還是高手吧。”


    上官清越低低地笑著,眼中鋒芒如刃。


    雲珠咬住嘴唇不說話。


    “當年,你用迷煙設計我,害我失身!當時我就想,迷煙藥性如此之強,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意識恍惚,就連冥王亦沒察覺,我當時就應該猜到你懂毒。”


    上官清越唇角的笑容更加濃鬱,“我在用太後的糕點喂食鸚鵡的時候,你的臉色就變了,你看出來糕點有毒。”


    上官清越忽然貼近雲珠,長發浮蕩在雲珠的臉頰上,讓她更加感覺到一股寒意撲麵而來。


    她聲音很輕很輕地緩緩溢出,“我紆尊降貴為你上藥,你安然承受,便是知道,我給你的藥粉沒有毒。”


    上官清越笑起來,“好啊雲珠,從一開始,我不曾害你,而你……”


    上官清越的口氣陰狠起來。


    “從一開始就動了害我之心。”


    雲珠費力抬頭,即便用了全部的力氣盯著上官清越的眼睛,還是氣勢弱了很多。


    “太後送來的糕點根本沒有毒!我也沒有下毒!你在害我,還說的好像你很無辜一樣!到底是誰更壞?”


    雲珠氣得胸口一陣劇烈起伏。


    “公主本就懂毒,糕點隻是經過你的手,便已染毒,下毒的手法更是巧妙!”


    “這還要感謝你!是你教我的這個辦法!”上官清越對雲珠的恨意極其不屑,水樣的眸底漾起一層陰冷。


    “當年你讓碧鶯送來檀香爐,而那個檀香爐被人下了‘攝魂香’,最後害得我失身懷子!你的手法也很巧妙,檀香爐經過碧鶯之手,若追究起‘攝魂香’一事,你就可以將所有責任都推到碧鶯身上!”


    提起這事,雲珠的臉上閃過絲絲不易捕捉的慍惱,雙手抓住身下的被子,不知是因心裏的怨火,還是因背上傷口的灼痛。


    “就像你……陷害葉瀟瀟一樣!”上官清越欣賞著雲珠發僵的身體,若不是她想明白了這些事,雲珠應該還會在她扮演好忠仆的角色!


    雲珠聽到這裏雙肩一抖,忍住背部劇痛,一把穿上外衫,坐在了榻上,痛得額上汗水淋漓卻還在強忍。


    “是我做的又怎樣?現在才反映過來,已經晚了!”


    “是啊!你的演技很好!表麵一副對我衷心,夾在愛人和主人之間兩麵為難的樣子!虧我還以為是葉瀟瀟下毒要害你,其實是你早就設計好對我下的毒!”上官清越的眸微微一眯,恨到深處眼中便不再有恨!


    當年葉瀟瀟在大紅嫁服上下毒,她還以為,葉瀟瀟要害雲珠,剪毀了大紅嫁服,而葉瀟瀟也因此被君冥燁處置。


    如今想來,在她剛剛和親來到大君國的時候,雲珠就已經動了殺她之心。


    終究還是她太過善良,誤以為雲珠與自己是同從南雲國而來,還對雲珠報以很大的期望。


    “怨就怨我當年年紀尚輕,一時不忍,沒有下手更狠,居然讓你活著離開大君國,回到南雲國!我若真的夠心狠手辣,當年就應該斬草除根!”


    雲珠仰高臻首,一副顯得傲氣的樣子,這卻讓上官清越低低地啜笑起來。


    “嗬嗬,當了五年的主子,骨子都變得尊貴了!”緊接著,上官清越的話鋒一轉:“不是你當時年紀尚輕,而是你良心未泯!可後來,你可是招招置我於死地啊!”


    她靠近雲珠,清香的口氣噴在雲珠的臉上……


    “那場大火,是你放的吧?”


    雲珠的神色有那麽一瞬的顫抖,扯開蒼白的唇角悶哼一聲,並未回答上官清越的話。


    “你的命可真硬!那麽大一場火,竟然還是讓你活下來了。”


    上官清越眼底寒芒四射,恨得貝齒緊咬。


    當年在翠竹園那一場大火,若不是夏侯雲天衝進來救她,她隻怕真的要死在那一場大火中了。


    當時雲珠還偽裝成忠仆的樣子,對她一陣娓娓乞憐。


    她當時就想,這一場大火這麽蹊蹺,到底是君冥燁放的火,還是另有其人。


    現在終於明白了,並不是君冥燁在趕盡殺絕,那個人而是雲珠啊!


    那個以為不會對自己下殺手的人,早在很久的時候,就已經數次在對她落井下石。


    雲珠忽然變得歇斯揭底,“王爺那一劍居然都沒有刺死你,你的命怎麽這麽硬!”


    上官清越蹙起眉心,眼底卻是玩味的詭異,“是啊,我的命怎麽這麽硬,就是不死呢!”


    她抬起削蔥般的手指,緩緩落在雲珠的脖頸上,嚇得雲珠渾身劇烈顫抖。


    “你……你要做什麽。”


    上官清越勾起朱唇,聲音輕輕的,緩緩的,“貓捉老鼠,總是喜歡將老鼠玩得筋疲力竭再吃掉。”


    上官清越纖長的指甲從雲珠細白的肌膚上劃過,落下一道鮮紅的紅痕。


    雲珠竟然嚇得渾身繃緊,一動不動,生怕上官清越的指甲上有劇毒,會在頃刻間斃命。


    “如今想來,當年在太後麵前出賣我的人,其實是你,而非書裕。”


    提到那已經死去的書裕,上官清越那已冷硬的心微微顫抖了下。


    她輕吸口氣揮散心間的異樣,聲音很低卻透著森然的狠曆……


    “我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我會一點一點地討回來!”


    上官清越丟下這句話,起身而去。


    雲珠已經嚇得臉色蒼白如紙,過了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上官清越剛要離開錦園,迎麵就看到君冥燁走了進來。


    他依舊一襲黑色蟒袍,包裹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周身透著一股攝人的,與生俱來的煊赫霸氣。


    隻是這幾年的摧殘,讓他看上去滄桑了很多,不過在他那一雙狹長黑眸倏然沉冷下來的時候,依舊鋒銳淩厲。


    他猛地站定腳步,看到在一片豔陽下,那個美若天仙的女子,那一張臉……


    那一雙眼眸……


    那風吹起,衣袂翩飛,暗香浮動的一片美好……


    他沉寂的心口,驀地跳動了一下。


    他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去看,那不是她,不是她……即便再有強烈的感覺,覺得你就是她,也要拚命地告訴自己,那不是她。


    可他的眼睛就是不聽使喚,怎麽都不能從她的身上挪開分毫。


    一雙腳也不受控製地,緩緩向著她走來……


    上官清越輕柔一笑,眸光之中猶如百花綻放,燦芒閃閃。


    君冥燁的腳步,忽然又頓住了。


    “王妃因我受罰,我的心裏總覺得慚愧,親自過來看望一下她。”上官清越輕輕說著,雖然是對身邊朱砂說,卻是說給不遠處的君冥燁聽。


    君冥燁的眼角漸漸收緊,寒芒之中透著犀利,似要將上官清越看穿。


    上官清越清楚,君冥燁素來多疑,自從她來到皇宮,太後和雲珠接二連三的出事,肯定會懷疑她。


    那個親手殺了她一次的男人。


    上官清越用絢爛的笑容,遮住了眼底深入骨髓的恨意。


    這個時候,君冥燁大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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