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冥燁不放過上官清越,逼近她兩步,站在她的麵前,目光深邃又昏沉地凝著她。


    “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麽心思?”


    “我……我能有什麽心思!”


    “他夏侯雲天,有什麽資格做這兩個孩子的義父!”


    君冥燁低吼起來,“你就算托孤,也該將兩個孩子交托給我才妥當!更何況,我不會同意你做任何傷害你自己的事。”


    上官清越的肩膀,倏然一顫。


    房中燭火明亮,無風卻在搖曳不定,晃的人更加心慌。


    “什麽托孤?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上官清越迷茫地搖著頭,趕緊轉身,用自己筆直的背影,對著身後的君冥燁。


    “小月兒,我說了,我能幫你做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你隻要照顧好你自己,還有兩個孩子……”


    君冥燁的聲音,不知為何會顫抖了一下,很想從後麵抱住上官清越纖弱的身體,但抬起的手,又頓在半空。


    上官清越微微仰起頭,看向窗外的圓月,眼底一片蒼茫。


    “你說的沒錯,之前……我確實做了必死的準備也要救哥哥……所以……若有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照顧兩個孩子,我才能放心。”


    “若說位高權重,你應該選擇我!還是說,在你心底,終究不相信,我會善待兩個孩子?”


    這才是讓君冥燁最心痛之處。


    他已經做盡努力,斂盡氣焰,磨光所有菱角,極力彌補她。不是因為多年前她的救命之恩,而是因為,他真的愛上了她。


    愛的那麽強烈,又那麽徹底,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奇異又強大的感覺。


    可這個女人,終究不能完全信任他。


    “你清楚,這兩個孩子的身世……我也是擔心……萬一你覺得……他們是你的恥辱……更何況,我更擔心天下人的嘴,兩個孩子,養在你身邊,終究不是上策。”


    “我已經擬好詔書,隻等兩個孩子滿月,皇上蓋上皇印,便昭告天下,本王已得子得女!特封他們為小王爺和小公主!”


    上官清越吃驚回頭,“將將出生的孩子,就得如此特封,會被天下人詬病!”


    “本王豈會管天下人怎麽說!不關乎國家安危,本王要做的事,誰敢阻撓!”


    “……”上官清越說不出話來。


    “還有,你別以為夏侯雲天對你癡心一片,便生了對他信任更多的心思!那個男人,好色成性,豈會真正愛上一個女人?你相信他,倒不如相信我!自然,我絕對不會同意你托孤!”


    上官清越閉上眼睛,“現在終於有了救哥哥的希望,我自然……自然不會再那樣做。”


    君冥燁一把擁住上官清越。


    聽見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心口一片踏實,也終於有了可以依靠的感覺。


    君冥燁忽然放開上官清越,奔到搖籃前,要將銀鎖從孩子的脖子上摘下來。


    沒想到,小無極竟然醒了,小手抓在銀鎖的鏈子上。


    “小家夥,還挺有力氣。”君冥燁動了動小無極的細小手指,沒能掰開。


    小無極張著小嘴,咿咿呀呀兩聲,甩著小手裏的銀鏈子,玩了起來。


    上官清越看著小無極的可愛樣子,不禁笑了,“看來小無極很喜歡這個銀鎖。”


    君冥燁拿著從小無央脖子上摘下來的銀鎖,看了又看,最後還是將銀鎖給一直睡著的小無央戴上。


    君冥燁看了小無極一眼,眼底不經意噙滿了寵溺。


    “小東西,既然喜歡,就戴著吧。”君冥燁不得不在這個小娃娃麵前妥協了。


    上官清越看了看小無極,又抬頭看了看君冥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為何覺得小無極越來越像君冥燁了?


    上官清越不禁搖搖頭,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怎麽可能長得像。


    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君冥燁離開上官清越的房間,大步直奔夏侯雲天休息的院子。


    夏侯雲天已經睡了。


    他趕路半月,幾乎沒睡過,終於得見上官清越,心裏開心,也能睡個踏實覺了。


    可瘋狂的踹門聲,將夏侯雲天從沉夢中生拉硬拽出來。


    夏侯雲天惱怒挑開眸子,氣衝衝地來開門,見是君冥燁站在門外,先是一愣,隨即笑道。


    “居然是冥王啊!”


    “你追來南陽城做什麽?”


    “接皇上回宮。”夏侯雲天依舊笑著說。


    “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是隻鍾情季信陽?”


    “冥王不是也隻鍾情季貞兒?”


    “……”


    君冥燁瞬時啞口無言。


    “冥王,深夜不睡覺,跑來興師問罪,就是為了公主?嗬嗬……”夏侯雲天低笑兩聲,“我可還記得,冥王之前如何虐待公主,現在倒是痛改前非,改頭換麵了。”


    君冥燁收緊的深黑目光裏,席卷起狂烈的火焰。


    “夏侯雲天,別惹惱本王。”


    “我來接皇上回宮,怎麽是惹惱冥王了?國不可一日無此君,皇上遲遲不回朝,朝廷已經開始亂了。”


    “本王自會護送皇上回朝!”


    “那麽我倒是要問問冥王,皇上現在到底在哪裏?連冷玉函都不知道皇上的下落,難道被冥王藏匿起來,寓意居心不軌?”夏侯雲天沉聲質問,虎目中滿是敵意。


    君冥燁勾唇冷哼一聲,“本王要做什麽,還不需要向夏侯將軍報備!”


    “關係到皇上,身為振國大將軍,便有權利過問皇上的下落,守護皇上的安危。”


    本是好兄弟,現在已經完全決裂,成為敵對的局麵。


    隻因為,一個女人上官清越。


    君冥燁知道,夏侯雲天早就記恨他了,因為他之前對上官清越做的種種。


    但君冥燁一直認為,那是他的事,旁人都沒有任何權利過問,甚至幹涉!


    “皇上的事,我自有安排!有人居心不良,總要順藤摸瓜,將最終源頭揪出來!”


    “最終源頭就是冥王吧!”


    夏侯雲天嗤哼一聲,“冥王,別以為滿朝文武不知道,你君冥燁早就對皇上居心不軌,陰奉陽違,有意取而代之。”


    君冥燁的目光愈加深邃漆黑,恍如漆黑的天幕,沒有一點光亮。


    “夏侯雲天,你到底算什麽東西?也敢對本王出言不遜。”


    “我夏侯雲天,從來不是東西!”夏侯雲天魁梧的身軀,站在君冥燁麵前,毫不畏懼君冥燁的怒火。


    “收回你做兩個孩子義父的念頭!我不同意!”君冥燁終於言歸正傳。


    “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有什麽資格不同意。”


    夏侯雲天的話,輕易戳中了君冥燁心口最敏感的地方。


    “你害了書裕,想用幫他照顧兩個孩子恕罪?冥王,少老虎掛念珠假慈悲!”


    君冥燁咬緊牙關,說不出話來。


    “還有,公主已經不是你的王妃了!你再敢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我絕不輕饒你!這個女人,我護定了!”


    君冥燁從夏侯雲天的院子離開,腳步有些沉重,心情也備受挫敗。


    他向來霸氣喧天,何曾這般無力低沉過。


    夏侯雲天的話,一直在耳邊浮蕩,衝擊他的四肢百骸,知覺麻木。


    “你以為你視為親生,那兩個孩子就是你的?他們會越來越長得像書裕,在你眼前一直晃來晃去,提醒你,你的王妃,在嫁給你的時候,與別的男人有染,還生下了孩子!”


    “冥王,你別做夢了,你不會忘掉這段恥辱!會猶如你心裏的毒藥一樣,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毒發,讓你瘋狂!”


    “快點清醒吧!你現在隻是暫時被兩個孩子的可愛蒙蔽了你的雙眼,你終究不會忘記,那兩個孩子不是你的事實!”


    “在你還沒有做出過激舉動的時候,最好離開她們母子三人遠一點!”


    夏侯雲天的聲音,猶如魔音貫耳,轟炸君冥燁的耳膜。


    他忽然覺得頭痛欲裂,整張臉都變得慘白一片。


    他站在上官清越的院子外,想要走進去,可僵硬的雙腳,不知為何,怎麽都邁不動一步。


    耳邊再次響起夏侯雲天的聲音。


    “你終究不會忘記,那不是你的孩子……你這種人,怎麽會吃了那麽大的恥辱,而選擇息事寧人?”


    “君冥燁,你這種人,報複心那麽強,你不會真正放下!醒醒吧!別到時候反而害了她。”


    “君冥燁,你隻是將你所有的情緒,積壓在心底,終有一日會爆發!我了解你,比誰都了解你。”


    “你也別忘記,你身上的詛咒!你是個渾身充滿煞氣之人,你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


    “想想你的母妃,信陽,還有之前那些跟著你的將領……還有曾經跟過你的女人,哪個得到善終了!”


    君冥燁一拳揮舞在牆壁上,頓時手指的骨節都在劇烈疼痛,滲出一層鮮紅的血跡。


    手上的疼痛,卻不能讓他忽略心口上的隱痛。


    是啊!


    他是一個渾身充滿煞氣,會給身邊人帶來厄運備受詛咒之人,怎麽可能奢望照顧她和兩個孩子。


    站在那裏,深深看著上官清越房間的方向,不禁想起,上官清越之前說的怨毒話語。


    “若季貞兒不是因為你,豈會傷害我的孩子!你是渾身充滿煞氣的人,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他……


    終究逃離不了,孤寂一生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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