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看著自己滿手的血,嚇得臉色慘白如紙。


    秦嬤嬤也嚇壞了,趕緊不住喊,“太後娘娘見紅了,見紅了,太醫太醫……”


    太後氣得抓起枕頭,就砸向秦嬤嬤。


    “叫什麽叫!要所有人都知道……知道哀家見紅了嗎?”


    秦嬤嬤被砸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趕緊不住抽打自己嘴巴子。


    “老奴愚鈍了,愚鈍了。”


    “還不趕緊讓太醫過來!”


    太後咬牙忍住腹部的疼痛,雙手緊緊抓在一起。


    身下的血,似乎越來越多了,她已經無力再支撐了。


    她倒在床上,已經無力起身,忽然明白過來,君子玨罩在她肚子上的手,隻怕對她動了什麽手腳。


    現在君子玨已經走了,即便她出了什麽事,君子玨也能撇清幹係。


    就算君冥燁到頭來因為孩子的事,和君子玨翻臉,君子玨也可以一臉無辜。


    太後向來知道,君子玨就是這麽的有城府。


    更何況現在的情況,她也知道,君冥燁隻怕也不會因為她腹中的孩子,和君子玨之間發生不愉快。


    在君冥燁的眼裏,上官清越腹中的野種,比她肚子裏的孩子更重要!


    太後恨得牙根癢癢。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那個女人,到底憑什麽,這般輕易就將君冥燁從她身邊奪走?


    君子玨是她的,一直都是她的!即便他們沒有在一起,君冥燁一直也都是她的,一顆心從來滿滿都是她,絕對不會裝下任何女人!


    還是說……


    太後忽然脊背一寒。


    難道在君冥燁的心裏,她根本沒有他自己認為的那麽深?所以她才輕易輸的這麽徹底。


    這是太後無法承認的事實,她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喜歡天下翹楚男人圍在自己身邊的感覺,如上官清越說的那樣,這份優越感,絕對不能被人奪走!


    更何況,君冥燁本就是她的。


    她那麽愛君冥燁,絕對不能允許別的女人將她從身邊奪走。


    太醫急匆匆趕來,看了太後現在的情況,一臉震驚。


    “太後,您本就動了胎氣,現在看樣子……隻怕要早產了……”


    “什麽?早產!”


    太後臉色煞白,嬌唇不住顫抖。


    “不行!不能早產!”她還要用自己這個肚子,要挾君冥燁,挽回君冥燁的心。


    若孩子過早生下來,萬一讓君冥燁察覺到了什麽,她就徹底輸了。


    “太後,這孩子,現在不催產生下來,隻怕也會……會……”


    太醫擦了擦額上的大汗。


    “隻怕什麽?”


    “隻怕會胎死腹中。”


    太後身體猛地一顫,再沒有力氣支撐,完全癱倒在床上。


    身下的血,越來越多,她緊緊咬緊牙關,啞忍劇痛。


    君子玨!


    你居然這般害我!


    虧我當年,那麽維護你,讓你穩坐帝位。


    太後的手,緊緊抓成拳頭,咬牙吃力問太醫,“現在……非生不可嗎?”


    劇痛折磨她的聲音都在不住顫抖,臉色也越來越差。


    “非生不可了,已經破了羊水了。”


    “……”


    太後緊緊閉上一雙鳳眸,臉色蒼白到了極點,雙手緊緊抓著拳頭,做最後的決定。


    “秦嬤嬤。”太後吃力喚道。


    “老奴在。”


    “封鎖全部的消息,不許……任何人靠近,靠近哀家的寢殿……”


    “是!老奴這就去做。”


    太後瞪著一雙痛得布滿血絲的眸子,用力盯著床邊上的太醫。


    “你敢保證,這個孩子,現在生下來……能活嗎?”


    “娘娘,您的身孕已經八個月了,必然可以存活。”


    太後這才放下心來,閉上雙眸,無力倒在床上,雙手緊緊抓住身下的褥子,忍住劇烈的疼痛。


    “給我準備催產藥……”


    ……


    上官清越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疼痛的感覺漸漸消失,她已徹底昏睡過去。


    但在夢中,她睡得並不安穩,很多畫麵一股腦地湧在眼前,紛紛雜雜,分不清楚都是一些什麽東西。


    她似乎看到,有人在哭,也有人在笑,有人在憤怒咆哮,也有人在淺笑嫣然。


    她看不清楚,那些都是什麽人。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淒涼的哭喊聲。


    “求求你,放了我的母後吧……她貴為當朝薑皇後,豈能殉葬……”


    女子不住跪地磕頭,哀求那一身明黃的俊美男人。


    男人依舊無動於衷,冷眼看著哭著哀求自己的女人。


    “放了我的母後吧……”


    “求求你,求求你了……”


    女子哭的好生可憐,上官清越都心口隱隱作痛,不知為何那個男人可以這麽狠心。


    上官清越真的很想上前,去拉起那個哭得傷心欲絕的女人,但自己雖然能身臨其境,卻使不上任何力氣,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出來。


    就像個翻看史書的看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慢慢進展。


    她很吃驚,自己竟然又夢見這個夢,又見到這個臉上帶著醜陋胎記的公主。


    畫麵變換,不再是大雪紛飛,皇後喝了毒酒倒在一片血泊中的場景。


    那個醜公主,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猶如隻剩下一副軀殼的行屍走肉。


    宮女勸著她,吃點東西,她也一動不動。


    一道哭聲,從門外傳來。


    “皇表姐,皇表姐……救我……救救我……”


    一個穿著華麗宮裝,披頭散發的漂亮女孩,撲倒在醜公主的床前,淚水滿麵。


    “救救我,皇表姐,我不要出家為尼……嗚嗚……我才十四歲,我才十四歲,還沒及笄……我不要出家……”


    醜公主漸漸有了點意識,目光空洞地看向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


    “玉瑩……誰讓你出家……”


    一開口,醜公主不住地咳嗽起來。


    “是楚俊哥哥……不!是那個大壞蛋……”小玉瑩滿臉憎恨地咬牙,一雙哭紅的雙眼,一片血紅,“他殺了我們全家……皇表姐的外公,外公……”


    “外公!”醜公主渾身一震。


    “全都死了……全都被斬殺了……”


    醜公主渾身冰寒,臉色一片死灰,雙眸更加空洞渙散。


    “我們納蘭氏族,還有皇表姐母後的母家,薑家全部……全部……嗚嗚……”


    “南宮楚俊那個大壞蛋,以謀反叛變之罪,將所有年滿十五的人,全部……都砍殺了……”


    猶如晴天霹靂,在醜公主的頭上炸響。


    “十五歲以下者,雖然能保命,卻要女的出家為尼,男的出家為僧,以童男童女的身份為先皇齋戒終生念經超度……”


    小玉瑩已經泣不成聲。


    “念經超度……哈哈哈……”


    醜公主淒厲地大笑起來。


    “全部都給逼死了,還要顯他仁義忠孝嗎?南宮楚俊!”


    醜公主恨得雙眸泣血。


    她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一口鮮血從胸腔內上湧出來,一口噴出。


    “薑家手握重兵,家世顯赫,他南宮楚俊如何得手!納蘭氏族又是皇親國戚,位高權重,他南宮楚俊怎麽可能這麽順利將東朝國兩大家族,全部絞殺!”


    醜公主痛苦扶住胸口,渾身都在劇烈顫抖。


    “皇表姐深居後宮,有所不知。皇伯父在世的時候,外界就謠言,薑家欲以手中兵權謀朝篡位,薑家為表對國之忠心,早已交出兵權。當時我父親就說將有大動蕩,皇伯父忽然駕崩,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


    醜公主再也沒有力氣了,整個人都癱在床上。


    她忽然有了一個更可怕的想法,“難道,難道父皇的忽然駕崩……也與他有關?”


    淚水簌簌掉落,淹沒她的全部視線。


    幾個侍衛衝進來,將小玉瑩生拖硬拽地拉了出去。


    小玉瑩不住哭喊,“皇表姐,皇表姐,救我……”


    醜公主費力起身,卻摔倒在床下,費力地伸著手,卻怎麽都抓不住玉瑩,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玉瑩被侍衛強硬拖走。


    “玉瑩,玉瑩……你們放了玉瑩……”


    她抓緊雙拳,痛聲大哭,直接深深陷入掌心,指甲斷裂的疼痛,也無法宣泄心底的恨。


    醜公主終於找到機會,在貼身宮女的幫助下,逃出寢宮。


    正是父皇出殯的日子。


    她大步跑在皇宮中,追著送葬的隊伍。


    先帝的葬禮,十分隆重。


    新皇為表對先皇的敬重和孝心,為先帝搶修梓宮,鑿地為池,積土為山,大興土木,極為奢侈。


    新皇為不激起民憤,又以出勞力者可免三代軍役賦稅十年,出錢財者可與官家生意往來所獲之利提升五點為酬,以此獲得更多的勞力錢財。百姓竟還稱其為聖明仁君,大為褒讚。


    醜公主對此倍覺諷刺,他南宮楚俊害了她全部的家人,奪得了天下,卻又得到百姓的擁戴。


    他才是那個謀權篡位,貽臭萬年的惡人!


    一百二十八人抬著金絲楠木棺,裏麵躺著先帝和殉葬的皇後。


    醜公主哭得聲嘶力竭,可無力的她,根本追不上隊伍,也無法送父皇母後最後一程,隻能爬上漢白玉的高台,遠遠目送。


    她跪在高台上,用力磕頭,額頭一片血紅。


    “父皇,母後,沉魚不孝,來送你們了……”


    她哭著,臉上都是血。


    哀樂奏起,響徹整座皇城。


    千人的送葬隊伍,一片素白,大雪紛飛,哭聲陣陣。


    上官清越似乎清楚感覺到了,當時醜公主的絕望和無助,還有失去雙親,全部家族親人的痛恨。


    上官清越感覺自己的心口,正痛得尖銳,若這不是夢的話,她想她一定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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