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議論紛紛,歎息者有之、旁觀者有之、憤然者有之……可是誰都沒敢做出什麽舉動。


    “唉,能有什麽辦法呢……惹了大官的親戚,定是活不了了。”


    “是啊,聽說她殺了大官親戚的兒子呢。那戶人家僅此一子,如今也沒了。”


    “一命抵一命……”


    周圍人的歎息,讓祁言覺得渾身上下如同落入冰窖一般冰寒。


    原來,她當時不是要離開,而是……要替自己可憐無辜的丈夫報仇。


    她將她與丈夫這一輩子積攢的東西,交給了最後一個對他們有所憐憫與幫助的好心人。然後,無牽無掛,即便是死了,死的這般淒慘,也無怨無悔了。


    祁言覺得自己眼眶發脹,脹的難受、發疼。他斂下眼眸,伸出手輕輕揉了揉眼睛,觸及一片濕潤。他竟然不自覺的哭了,為了兩個僅有幾麵之緣而毫不相幹的人。


    “這就是現在的大梁。有權,有錢,就是天王老子。沒權,沒錢,就是連地上的淤泥都不如。”


    身後的人緊緊握住他的雙肩,似乎想要透過肢體接觸給予他勇氣和力量。


    俞溪說的一點都沒錯,大梁,已經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價,漸漸走向滅亡。


    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那個被人流包裹的圈子了,等到祁言再次回神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衙門門口,而俞溪正站在自己的身側,眉宇間皺起一絲擔憂。


    “你莫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嚇到了?”俞溪歎息:“罷了,你不過一個小獄卒,也指望不上你能有多少膽量。”


    祁言沉默著,良久,從自己的腰間解下錢袋。


    “我求你幫我一個忙。”祁言走到俞溪身邊,將手裏的錢袋遞給他:“我不知道夠不夠,我想你幫我……將她要回來,埋了。”


    俞溪眉梢一挑,似乎沒想到祁言會有這樣的舉動。


    見他不接,祁言有些焦急:“我知道這些錢不會夠,還差多少,你之後來告訴我,我會全部給你的……”


    “那你為何不自己去?”俞溪問了一句。


    “我自己?”祁言突然輕嘲一聲:“像我這種無權無勢的人,即便是用黃金一百兩,也未必能要回她的屍身……我是有些私心的,你是大老板,多少會與官宦有些交情。我信任你,隻能求你幫忙,你可願意?”


    [男主對祁言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60]


    一句信任,對行走在刀口上的人來說,是多麽珍貴。


    俞溪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何時就會終結,對於他來說,每一天都是最後一天。不管是被查出、被出賣、被上交,他都是死罪一條。


    可是,現在一個小獄卒,竟然對他訴說著信任。


    垂眸看了看那錢袋,俞溪沒有拒絕,而是拿過來,欣然接受:“好吧,我會盡力去辦,但如果太麻煩或是關係到我的利益,我可不會去爭取什麽。”


    有他這一句話,祁言心中就有底了,他點點頭,臉上第一次洋溢出笑容。


    “謝謝你。”不管怎麽說,俞溪答應幫忙,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成了。


    “不必謝我。不過我話不說二遍。”俞溪的目光突然變得認真起來:“即便是這樣的大梁,你也要為它工作,甚至在某一天,奉獻出自己的生命嗎?”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俞溪一眨不眨的看著祁言,而祁言沉默著,沒有說話。


    如果是以前,祁言會毫不猶豫的說,當然,不為這個國家,也要為老娘費盡心思為自己爭取來的獄卒身份而賣命。可是現在,他熟絡的這番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直到最後,祁言也沒有給俞溪一個確切的回答。而俞溪隻是輕輕的歎口氣,轉身離去。


    亡國之初,兒女情長乃是最次瑣事,就算是想要轟轟烈烈的愛一場,也會被世俗所阻攔。


    祁言沒有將女人的事情跟牢中的大家透露半分,也許是祁言本覺得與他們無關,說出來隻會讓人氣憤,而造不成任何有利的結果。萬一他們幾個粗人說話口無遮攔,被有心人聽去,到時候就算是劉大人以叛國之罪誅他們九族,祁言也無法求情。


    玄胡酒樓的吃食將他們噎的倒不出來嘴說話,要不平時肯定能從他們嘴裏聽到幾聲調侃祁言的妙語。


    將東西分給牢中那書生時,書生文質彬彬地道了謝,才小口小口的吃起來,與其他人的吃相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祁言突然想到,他被關進來的罪名——文字獄。


    “汪正則。”祁言叫了他的名字:“你覺得大梁如何?”


    書生一愣,連東西都忘記吃,拿在手裏緩緩落下去:“你說什麽?”


    祁言抿抿唇,再次問道:“你覺得大梁如何……你曾寫書大梁——”


    “你不要命了嗎?!”書生的臉突然變得可怕起來:“敢在大梁的牢獄裏光明正大地提及這件事,你是不想活了?!”


    祁言被訓斥的有些難受,更多的是想起了那個屍首分家的女人。


    書生沉默了一會,將分到的吃食放下:“罷了,你也是心中有事,以後這事莫要再提了。”


    書生,是要被砍頭的。文字獄,揚言滅國毀國,這樣的輿論不論在哪個朝代,都是重罪。


    “三十歲,我隻能活到三十歲。”書生揚起一個苦笑:“我今年二十餘三,還有七年。”


    祁言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的離開,繼續給大家分食物。


    這七年到底有多難熬?不知道,祁言隻知道,書生已經在他看管的牢獄中關了五年了。


    十八歲的時候,他便被押了進來,從此再也沒有出去過。


    這牢獄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有故事的,不管是惡人,還是被冤枉的善人。祁言就從來不信,有人是為了殺人而出生的。


    不是諸事多磨,就是事態變遷,讓人們的心境發生了變化,從而做出更加極端的事情。


    可是做了,就沒有後悔的餘地。比如書生,他不會想著,今天的太陽是否如往日那般明媚。


    因為,即便想想,也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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