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舊草,那棚屋內燃氣嫋嫋白煙,竄入雲空之中,消散在濃密的竹林之中。


    若不俯瞰,便瞧不見那竹林中央的竹棚屋,更瞧不見裏麵居住的兩位傾世絕人。


    “他如何?”竹林之中已然走進來一個青袍長衫男子,英眉劍削般淡然看著那坐在院中的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黑絲輕束幾縷於腦後,手捧泛黃書卷閱覽。


    聽見男人的聲音,白衣男子稍稍抬眼,看過來時,眼中閃過一道清亮。


    “依你的法子,現然安好。”男人聲音清潤,如溪流穿過石縫之間拍打之輕悅。


    “今日來,我譜了新的藥方。”青袍男子坐在那人對立之座,從袖口拿出一密封:“以毒攻毒,風險極大。”


    白衣男子瞧了一眼,不接。


    “你知我的性子。”青龍聲音透著一絲看透世間萬事的清淡:“你若不用此法,我必會自行用來。朱雀一直沉睡,不是辦法。”


    “你為他兄長,敢如此說,必定是有把握的?”西昭接過信封:“確保無恙。”


    “你不怕。”青龍斷定道:“朱雀必定也是不怕的。”


    “你知他?”西昭的聲音變得有些奇怪,可平常聽去,也並無什麽不妥。


    青龍沉默半晌,突然輕笑一聲:“這魔教之內……不,這世上,除了我,恐怕無人懂他了。”


    西昭翻了兩頁書卷,猛地站起身,將書扔下:“這事我自會料理,便不送了。”


    西昭這樣冷清的人還如此下令逐客,青龍搖了搖頭,站起來,也沒有不悅,而是拂袖離開。


    竹屋內,如畫卷般美麗的人兒此刻身著裏衣,躺在床上,緊閉的雙眸映出長密而卷翹的睫毛。


    西昭走近,坐在祁言的床邊,靜靜地看著他美麗的容貌。


    “我知你喜歡紅色。”他的聲音如流水般淡淡的響起:“你若不醒,便不予你穿紅色。”


    這話,他日日說、夜夜說,卻是每一天都沒有換來自己想要的結果。


    他沒有醒來,一直都沒有醒來。


    那毒劍傷了他的心脈,雖說已在青龍的治愈下痊愈,可何時醒來,卻是一個未解之謎。


    西昭帶祁言隱歸竹林,就是想要給他一個更好的環境來養病……可是這病,似乎與環境根本無關。輕輕的歎息,西昭伸出手,輕撫祁言冰涼的臉頰。


    他的臉頰如同剝了皮的雞蛋般細膩柔化,不似男兒剛毅,卻獨有他的韻味。


    “快些醒來,我便帶你去吃涼糕。”


    西昭還記得,第一次與祁言相見,他吃了涼糕,卻沒錢,隨便在街上拉了一個人來付賬。說來那被拉著的人,碰巧是自己了。若不是他……


    西昭的眸子暗了暗,說不是他,那後麵的事情,恐怕便沒這麽多磨難了。


    想到青龍送來那新的藥方,西昭歎息,從袖口拿出,便拿了出來,在床邊拆開了來。


    上麵記載的幾味藥材都是劇毒之物,甚至幾味藥草都是世間少有的。西昭想了想,站起身,來到旁邊的案台之上,提筆擬了一信,飛鴿傳書而去。


    皇宮內院,白虎接過暗衛遞來的紙條,細閱上麵的內容後,眉心微蹙。細思良久,他依舊是吩咐了人,去寶庫內拆了幾味極品藥材出來。


    “好生送到竹林,莫要有差池。”


    命令後,白虎歎息。朱雀一時未醒,他的心事就難以放下一件。


    “皇上,貴妃要生了……”


    白虎眉梢一挑,若是不經意,他還當自己是那魔教的白虎護法,而皇室的姓,早已被遺棄。


    不過貴妃生子……


    白虎沒有要做父親的喜悅,而是沉吟著沒有動作。


    恐怕後宮還是前朝都要一片喧嘩了。


    “走吧,去看看。”白虎站起來,剛走了兩步,便道:“今夜不翻牌子,去榮昭儀那兒。”


    貴妃生子,皇上卻在當晚去了貴妃的死對頭那兒,真是笑料旁人。


    這又是一番瑣事了,與江湖、竹林都毫無關係。


    竹林內,又是一夜濃霧散去,隱約被踏出的竹林路,那露水沾濕的泥路,變的有些髒鞋。


    “你這破地方,倒是當個寶。”血煞坐在竹林院中,石凳也潮濕,西昭竟也不請他進去坐坐。


    “不願來,何必要來?”


    “你這地方,可能好好療養朱雀?”血煞皺著眉:“若是如此,我便帶他去更好的地方療養。”


    “不勞你費心了。”西昭淡淡的,似是不願理會血煞。


    血煞也不急,站起了身就要進到竹屋去,卻被西昭閃身攔下。


    “屋外坐坐就好,屋內就不必了。”


    “你難不成要攔著我?”血煞冷笑一聲:“你怕是想與我切磋切磋?”


    “驚擾了言。”西昭拂袖,不願與他動手,微微側身,讓出路:“小聲些。”


    血煞瞪他一眼,冷哼一聲,跨步走進竹屋之內。


    屋中清香慚怍著淡淡的藥香,不刺鼻,倒也醒神。屋內不大,裏裏外外三間屋子,外廳內便是裏屋,祁言此刻正躺在那裏,如同一個冰雕的玉人兒。


    血煞走近床鋪,看著祁言,蹙眉歎息。


    “一直都是這樣?也沒個聲息,若不是還能見那胸膛起伏,當真是冰凍的人兒了。”


    “定會有醒來的法子。”西昭聲音雖淺卻異常堅定。


    “青龍來麽?”


    “月月來。”


    血煞又是一聲歎息,對著祁言微微搖頭:“這個臭小子,當真還以為這是家呢,除了我們還有誰這樣寵慣他?還不醒來,當真是嫁不出去了。”


    西昭側頭,莫名的看了血煞一眼:“你為何這般說?”


    “我早與青龍他們說,朱雀就是嫁人的命。”血煞苦笑了笑,轉身向外走去:“罷了,看了也心煩,還是待他醒來,我來好好說說他。”


    西昭沒有說什麽,因為血煞看了,怕也是焦慮的煩心,卻沒有法子。


    若說那魔教幾人,除了青龍月月來,也隻有血煞隔三差五的過來了。白虎那人他是知道的,皇上出了宮,那宮裏可不亂了?


    不過剩下一個……


    西昭搖了搖頭,自是對這玄武了解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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