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魔不再嘲弄火孩兒,隻顧喃喃自語:“此人明明計議一定,卻借他人之口道出此等陰險惡毒之計。心機之深,著實可怕!我若出此洞府,定當首個煉化了他!”念及此處,風魔情緒激昂,一聲狂吼:“小子!你那身體歸我了!”


    蛇尾輕輕一抖,石室之中頃刻烈風四起,一轉眼笨笨已不知被卷往何處。風魔緊緊纏住火孩兒身子,血盆大口朝他左臂咬來,順勢刺入肉中。


    火孩兒出生迄今首次遭遇如此欺騙,本已萬念俱灰、閉目等死。那陣刺痛卻使他從驚懼中醒來,望著風魔那油膩碩壯的身子和那血盆大口,體味著左臂傳來的那陣劇痛,火孩兒忽然覺得死亡的滋味好象更加難受。正自胡思亂想,一股怪力沿著左臂緩緩向上行來。所過之處,骨肉如烈火炙烤、萬刃齊攢般徹痛無比。火孩兒一陣大駭,連忙抽動左臂,隻是整個身子已被風魔牢牢困住,如何動的分毫?


    疼痛欲絕之際,隱約聽到風魔笑道:“化神訣的滋味如何?化去你自身神誌,這具上好的皮囊就是我的了!”


    火孩兒無暇開口,隻能咬牙忍耐。片刻之後,已是渾身疲憊、大汗淋漓,上下嘴唇也被咬破,身體各處更如散架一般,獨有神誌依舊清醒,奮力支撐。


    風魔又道:“小子,沒想到你心誌如此之堅!讓我這般耗費功夫。”


    若把火孩兒換作常人,風魔應當早已得逞。隻是他雖然才智超絕,卻沒料到火孩兒正修煉著盤古親自傳下的神功,心誌之堅神魔難侵,豈能輕易被他化去?


    非但如此,那股怪力行至火孩兒胸口,也陡然消失不見。火孩兒疼痛盡去,一陣驚喜,明白定是盤古之心作用,膽氣一壯,隨即萌發求生之誌,決心拚死一搏。


    殊不知在火孩兒步入補心之境以後,體內任何功力不分敵我都會收為己用。隻是其修為尚淺,那尊虧空的鼎爐尚未修至不用神識驅動便能孑然運行的地步,何況怪力又極其渾厚,一時之間身體所化去的部分相對怪力整體來說未免微不足道。然而火孩兒胸口一直為盤古之心盤踞之所,更是修行盤古功法的樞紐所在。怪力運行至此,自然被其輕易吸納。


    火孩兒於此不甚了了,風魔則更不知情,憤然怒道:“早知你大有玄虛,不料有此神通。既然如此,休怪我無半點憐憫之心!”


    吼聲未落,風魔身體一擺,便將火孩兒團團包括其中。一聲大喝,這條深青色的大蛇瞬間化作血紅之色,眩光閃爍,不可目視;更如沸騰的鐵漿一般,觸及之處盡然化作粉塵焦土。


    刹那間,一股滅天絕地的凶戾之氣在石室中彌漫開來。石壁龜裂,石床紛飛,寶庫之中傳出隆隆巨響。


    火孩兒一陣窒息,渾身上下似有百道怪力摧古拉朽一般縱橫馳騁,更如置身鐵水岩漿中蒸煮一般,欲叫無力——可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許久之後,神誌逐漸模糊,靈魂仿佛開始開始被迫出體外。在此半生半死之際,堅毅之心篇那些深奧難懂的文字在其靈台一閃而過。生的****讓他在迷蒙之中緊緊抓住這稍縱即逝的良機——火孩兒默默念起盤古功法。


    隻此一瞬,體內那尊鼎爐已被驅動,生生不息、疾轉不休;經絡之中那飛揚跋扈的澎湃之力瞬間化為溫順之氣向著四肢百骸分散而去,火孩兒周身灼熱盡逝,上下通暢,一陣大喜。


    風魔本以為即將如願以償,腦中正勾勒著出山之後的宏圖大誌,不料突起變故,饒是他一生經曆過驚濤駭浪,也不僅理智盡失,咬牙切齒而道:“我偏不信這數萬載的苦修還降服不了你這毛頭小子!”索性孤注一擲,運起化神密訣,積聚起大半功力向火孩兒攻去。


    僅僅半柱香工夫,這些後繼之力盡皆石沉大海。風魔暗呼“不妙”,尚未思索是否抽身而退,剩餘之力竟如脫韁野馬一般奔騰而逝。即使風魔一代神魔,此時也大驚失色,遂想鬆開火孩兒另尋他法,赫然發現自己已經緊緊附在火孩兒身上,半點動彈不得。風魔一陣絕望,驚懼之中心生一計,開口求饒。孰料剛一張口,體內那殘存之力更如江河決堤一般離體而去。風魔連忙閉口,腦中轉過萬般念頭——照此情形,非但數萬年的苦修不能保存,即使能否留得性命也未可知。念及終此一生所遭遇的諸般屈辱,一陣劇顫,再也不顧自己是何等身份,忙不迭地向火孩兒討饒。


    火孩兒運轉著那段奧妙無窮的功法,體內的灼熱逐漸褪去,身體更是飄飄欲仙、漸入佳境,越發覺得它精奧深髓、妙用無窮。憶及往日裏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十分懊悔,決心自此以後發奮修行。正自思索,忽然聽到風魔的聲聲哀求,心中微微一動,卻又記起風魔機智沉穩,或有詭計也未可知。索性閉上雙眼,不理不問,繼續行功不輟。耳邊的討饒之聲越來越小,最後居然生息全無;繞在身上的蛇身也越來越輕,直至啪的一聲脆響,火孩兒方才睜開雙眼。


    那條碩壯跋扈的丈長凶蛇不知何時已經化作拇指粗細、三尺來長的金色小蛇。不僅如此,如今小蛇也已癱軟在地、氣若遊絲,兩隻眼珠狠狠地盯著火孩兒卻也無可奈何。


    那曾經不可一世、一生命運坎坷的風魔竟然落得這般下場麽?一代凶魔果真如此了解?


    火孩兒心懷歉疚,捧起小蛇,輕輕****不料這頻臨死亡的小蛇突然發難——噙住火孩兒手指緊緊不放。一種奇特的感覺順著手臂瞬間衝入大腦,小蛇也墜落於地,再無聲息。


    火孩兒正在詫異,風魔的嗓音卻在他耳邊響起:“小子!你的父母長輩難道沒教過你除惡務盡嗎?”


    “你是風魔?你還活著!”火孩兒本以為風魔已經毀在自己手中,正在歉疚難安,一陣驚喜,站起身來。


    “不錯!猜猜我在哪裏?”風魔避而不答,調侃地問。


    火孩兒遊目四顧,正在疑惑,腦中忽然傳出一聲狂笑。


    側耳傾聽,極度的恐懼自其脊背泛起——那聲音居然來自他的腦袋之中。“你——你——”火孩兒渾身打顫、冷汗直流,結結巴巴無法言語。


    “小子!數萬年的修為居然奈何不了你。竟沒料到你居然修行著那般恐怖的功法,真讓我走了眼!”陰鷙的嗓音在寶庫中久久回蕩。


    風魔道法之高,人間當世確已鮮有對手。隻因他看中火孩兒身體,不忍毀壞。倘若不然,火孩兒豈能活命?火孩兒正值補心之境,身體恰如一尊虧空的鼎爐,“出則不足,入則有餘”。風魔賴以憑借的化神訣雖然霸道,卻要以自身功力化去他人神識。如此一來,火孩兒恰是那化神訣的克星,即使風魔再多出數倍的功力也是枉然。何況有盤古之心相助,即使風魔突然爆起全身功力火孩兒也一樣有驚無險。與其說風魔敗給火孩兒,倒不如說他敗給盤古之心。天地至寶——盤古之心,豈是風魔所能抗衡?


    “你那一身修為,我還你便是。”火孩兒叫道。


    “還我?你如何還我?”風魔怒極反笑。


    火孩兒默然不語。


    風魔又道:“你有兩個錯處。其一、你我本無冤仇。我欲化去你的神識,是我行惡在先。但我不顧身份向你求饒,你卻絲毫不讓,將我萬載苦修生生奪去。其二、你錯不知除惡務盡。我號稱風魔,豈是欺世盜名之輩?即使拋去一身修為,一樣可以呼風喚雨。隻是在你那恐怖的功法麵前,我也不知能否活命,於是強行散功,借此反噬之力,擺脫你的控製。隨後又將體內的殘存之力強行凝聚而作孤注一擲,才由那條大蛇化為尋常小蛇。你懵然不知也還罷了,居然濫施憐憫之心,終於被我有機可乘,將本命元神移入你的腦海。從此之後,你我可要形影不離了……”


    火孩兒隱隱覺得風魔此番言論似乎強詞奪理,卻又不知如何辯駁,懊悔沒有及時饒恕他而鑄成如此大錯。殊不知風魔行惡之初,倘若火孩兒開口求饒,風魔豈能答應?如此說來,即使火孩兒不曾饒他,又有什麽錯處?何況以火孩兒目前的進境,盤古功法未能操縱自如,一經施展便不受操控,無論是敵是友都會令他油盡燈枯方才罷休。隻是火孩兒本性純良,容易生出惻隱之心,才被風魔尋得最後時機。


    風魔見到火孩兒久久不語,又自笑道:“江湖盛傳我風魔有一詛咒,喚作風魔咒,威力無匹、嗜血成性,皆是妄論。不過我確實修成一個詛咒,該詛咒由我萬年戾氣所化,一生僅可使用一次,我也一直將它視作生死攸關之重,終此一生從未使用。該詛咒如附骨之蛆,會深入生靈萬物的腦髓之中,中此詛咒者終其一生也難擺脫,而且每日發作一次,病發之時頭疼欲裂,功力盡失,恍若廢人,更如萬蟻食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使平日腦中也痛如針刺,神誌恍惚。如若不是看中你這副皮囊,我也不會拿給你用。雖然你心誌堅定,更不知練就什麽功法,我這詛咒卻也非同小可,加以時日,定能將你心誌摧毀,不過稍微浪費一些時日罷了。”


    談笑之間,風魔一聲冷笑,念念有詞。石室之中陰風四起,緩緩向著火孩兒圍攏過來。火孩兒驚懼異常,轉身即逃,那股陰風緊隨其後。最後,火孩兒氣力告罄,便被逼到一處牆角;正在恐懼,隻覺得一股涼風刮過,很是舒暢。轉念之間,這股涼風卻由周身各處徑直向著腦海衝去,瞬間直貫而入。火孩兒腦中頓時傳出劇烈震蕩,劇痛無比,仿佛有千蟲萬蟻同時撕咬一般,疼痛難忍,隨之雙眼發黑、金星亂舞,終於抑製不住,在風魔的冷笑聲中昏厥過去。


    朦朧之中,卻見商洪帶領一幹人眾衝殺過來,火孩兒驚懼異常,慌忙躲避,然而手腳已經不受控製一般肆意揮舞,好似全無章法,然而舉手投足便可殺人,並能喚出陣陣狂風,觸之者死、擦之者亡。片刻,飛雲嶺數百人眾,除商洪一人逃脫之外,盡被他屠戮完畢,個個肢體四散、血肉橫飛,更有甚者已如一團肉醬。


    火孩兒一陣虛脫,迷蒙之中尋回無鋒,攬起驚顫中的笨笨,跌跌撞撞爬出洞門,撲倒在地。恰在此時,身後傳出一聲驚天巨響,那座聳立如山的風魔寶庫居然直直墜入地底之中,瞬間沒頂。風魔山中恍若天崩地裂一般,一陣劇震,順勢將火孩兒拋上數丈高空,隨即墜落下來,反複數次。火孩兒早已陷入昏迷之中,隻能遭受著天地間肆意的ling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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