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錦城在什麽地方呢?


    機關室。


    不是單獨的一個房間,而是龐大的一個地下體係。


    這原本是最原始時期,還是部落版土的南風氏族所創建的,而在三大版土合並之後,第一代家主就將這古老的機關設在了地下。


    他當初並沒有想著,這個機關會爭對某一個人,隻是為了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


    這些機關並不是純粹的機關,而是配合著五行陣術。


    古老的機關術,從建在南風氏族這座城堡的地下開始,就沒有被啟動過,然而,這一次,卜錦城是真的碰到鐵板了。


    用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卜錦城闖過了第一道關卡,破了差不多有三十多個機關,原以為能往前再進,卻沒想……他又回到了原點!


    卜錦城黑著一張臉,看著眼前又莫名其妙出現的一模一樣的陣形。


    他忽地就明白了。


    這不是簡單的機關,而是配合著陣法的機關,也就說,他隻破機關是沒有用的,還必須破掉陣法。


    真是見鬼!


    卜錦城抿著唇,伸手往褲兜裏摸,想摸出一根煙來吸,但是,哪裏會有煙?他有點煩躁地將束著的領口扯開。


    知道了這不是簡單的機關之後,他就不再貿然出手了,那樣隻會憑白無故地浪費時間浪費體力。


    雖然他很擔心齊飛月,但目前,他似乎更應該擔心的,是他自己。


    這機關,很厲害。


    他緊了緊手,眸光變得深沉。


    南風夜這次,是真的打算對他痛下殺手了。


    眼睛在四周看了看,他慢慢地脫下那件黑色大衣,往一邊一拋。


    這一拋看似隨意,卻是用盡了心思。


    當那一團衣服撞上牆壁的時候,眼前平坦的地麵忽地就變了,連綿起伏的利刃從地底躥起,一直延伸到卜錦城的腳下。


    卜錦城站著沒動。


    這一道機關他剛剛闖過,他知道這個位置是安全的。


    果然,最後一根利刃停止在他腳前方五厘米的地方後,就結束了。


    卜錦城眯了眯眼。


    看著那些躥起的利刃,還有那些利刃蜿蜒的方向和走勢,他相信,陣術就藏在這些利刃裏麵。


    關鍵是,要怎麽破?


    他不是專研陣法的,對陣法所知也有限,而且,這是南風世家布的陣法,跟中國的五行術又不一樣。


    研究了好一會兒,當他看到那些利刃的數量後,眼睛突然一亮。


    十二根!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盯著中間的那塊空地,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腳腕,一個利索的筋鬥翻身,他踏過好幾根利刃,落在了中間的那塊空地上。


    而當他的腳觸上那塊地板時,地麵又猛地發生了變化。


    這一次,是整個房間都跟著扭變。


    幸運的是,他腳下的這一塊地麵,紋風不動。


    也就是說,他猜對了。


    聯想到英國曆史,聯想到南風世家的做事風格,再結合著古老而神秘的神話故事,卜錦城推測,這陣術必然跟西臘諸神有關。


    因為不管是女皇的行宮,還是別院,還是白金宮殿,雕像,繪畫,全都與十二諸神有關。


    而陣眼,肯定就在最中間——這也是眾神之首。


    其實也沒有很複雜。


    最複雜的,莫過於,最直白的思考。


    卜錦城鬆了一口氣。


    這樣他就能省很多體力和時間,而且,他既然知道了這陣術與神話故事相關,那後麵的就很好解了。


    時間依舊在一點一點的流逝,但這一次,卜錦城已經是胸有成竹了,出去是早晚的事。


    沉著心,他不急不緩地,一步一步地往前麵探索而去。


    花了很長時間,消耗掉很多腦細胞,終於,他看到了一扇窗。


    窗!


    雖然不是門,但也足夠讓他驚喜了。


    他幾步衝到那個小小的窗戶邊上,但是,定眼一看,那窗戶竟然是鐵製的!


    很厚的一層鐵皮。


    卜錦城伸手敲了敲,那鐵皮發出沉悶的聲音,聲音後麵,又是無盡的回聲。


    他揚起拳頭就往那鐵皮上砸去。


    “鏗!”的一聲響後,那鐵皮紋絲不動。


    卜錦城黑了黑臉,又是一拳,接著又是一拳,無窮無盡的拳手落在那鐵皮上麵,眼看那鐵皮上麵染了血,卜錦城的五指也都血淋淋的,但就是……


    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紋絲不動。


    依舊是紋絲不動。


    卜錦城氣息微沉,他盯著那道鐵皮,眼神陰狠,收回拳頭,也不再用蠻力了,倏地一下,從腰間抽出那把短小精致的槍來,退後幾步,單手握槍,槍口對準剛剛砸拳的地方。


    砰砰砰!


    連續好幾聲槍響,硝煙彌漫的盡頭,一束稀薄的月光照了進來。


    卜錦城還維持著拿槍的姿勢,一動不動,但他的眼睛,卻在那束閃進來的月光下,變得晶瑩。


    有光,就說明,這扇窗戶是跟外麵連結的,不是封閉的。


    他不怕這些機關,也不怕這些陣術,他怕的是……這裏是一個沒有任何出路的死穴。


    幸好。


    卜錦城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緩緩地鬆懈了一分,他把槍放下,走到窗戶邊上,從腰間又抽出一把短刀來,沿著那子彈孔一般大的縫隙,由上至下,一點一點地拉割,直至把那鐵皮割下來,他才把槍和短刀都收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錦帕,細細地擦拭著手上的血。


    擦罷,將染血的帕子往傷口上一纏,扶住一邊牆壁,往外一跳。


    而外麵。


    此刻。


    稀薄的月光早已被烏雲遮蓋,陰沉沉的,似乎正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南風夜背手而立,站在夜色下。


    “果然不愧是劍門首席,這麽龐大的機關都沒能將你困住。”南風夜不陰不陽地說。


    卜錦城一臉冷酷,不說其他,隻問:“阿月呢?”


    “已經走了。”


    卜錦城一聽,抬腿就走。


    南風夜看了一眼他受傷的手,又看了看他身後,那個被破壞的鐵窗,慢慢道:“你能走出地下機關室,卻走不出這座城堡。”


    “我想走的路,誰都擋不住。”


    卜錦城側身,那輪廓分明的臉倒映在暗夜下,有一股料峭生寒的冷意。


    他的唇畔勾著笑,冷冷的,卻又張狂無比。


    南風夜冷哼,“擋不擋得住,試了才知道。”


    說罷,一聲命令,周圍湧出銅牆鐵壁一般,整齊劃一的軍隊。


    這是正規的英國傭兵。


    卜錦城一看這陣仗,眼眸猛然一眯,“你私自用兵,可知,這是觸犯英皇憲法的。”


    “阿月不在。”


    所以。


    女皇又怎會知?


    卜錦城抿了抿唇,仰頭看了一眼天空,還有那巨大的城堡上麵,古老而又笨重的大鍾。


    他的大衣被扔在了機關室裏,此刻他隻穿著一件襯衣,外麵一件羊毛衫。


    冷冬的天,夜晚的風似乎是含著刀子一般。


    卜錦城沒感到冷,也沒感到疼,他隻是覺得,他真的要失言了。


    從再次找到他的阿月,他就在心底對自己發過誓,決不再讓她患得患失,決不再讓她對他毫無信任,也決不再對她失信。


    可是,這一次……


    卜錦城一直盯著那個超大的笨鍾看著,當指針指向十二點的時候,他緩緩地,緩緩地將頭扭向一邊。


    午夜的鍾聲在這一片蒼暗的林場裏響起。


    十二點整。


    齊飛月正在給楚秋輸血,兩個人都在車裏麵坐著,君晚在給十仇做最全麵的包紮。


    當鍾聲響起的時候,原本閉著眼睛淺寐的她,倏地一驚。


    “卜錦城!”


    齊飛月睜開眼睛就喊。


    楚秋蹙了一下眉,斜她一眼。


    君晚也抖了一下手,轉過來看著她,“龍哥還沒回來。”


    “已經十二點了。”齊飛月喃喃,“他說過,如果十二點沒回來,他會給我打電話的。”


    君晚眼神一暗,“怕是……”


    “他不會有事的!”齊飛月厲聲強調。


    君晚抿了抿唇,她也希望龍哥沒事,但目前,他們失去了與龍哥的聯係,是生是死,誰都不知道。


    “楚秋雖然輸了血,但還得休息,十仇的情況也很不樂觀,我們先回去吧。”君晚考慮到現在的情況,小聲建議。


    齊飛月不想走,她是想等給楚秋輸完血後,再去城堡找卜錦城的,可是,轉頭看著左右兩邊的病號,她終究是猶豫了又猶豫,點了點頭。


    君晚去開車。


    很快的,小車就駛離了這個林場。


    齊飛月透過後視鏡看著逐漸遠去的那一片黑暗的森林,默默地說:卜錦城,你一定要好好的。


    卜錦城此刻真的不好。


    饒是他自認自己能力非凡,但讓他一個人對付這麽多的傭兵,那也是以蛋擊石的。


    不能硬拚,隻能智取了。


    卜錦城眼眸動了動,竟是毫不慌張。


    這外麵就是南風世家的露天營地,周圍沒有什麽可坐的地方,隻有一個小平台似的高架可以坐,卜錦城撣了撣袖子,長腿一邁,往高架上坐去。


    坐穩,他看著南風夜,不急不緩道:“你是因為股權問題想置我於死地,還是因為阿月?”


    “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


    南風夜冷冷一哼,“身為劍門首席,卻妄想要掌控南風家族,單這一點,我就不會放過你,至於阿月……她回豐城的那幾年,我並沒有過問她的任何私事。可是,你沒能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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