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飛月對這外名字不是很熟悉,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近兩年來,南風夜偶爾會在她的麵前提起,而每次提起的時候,南風夜都是一臉的肅殺冷漠,當時她就在想,這個龍劍城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讓一向泰山崩於眼前都不變色的南風夜如此憎恨。


    原本平靜溫淡的眸子就這般地看向了對麵紳士的男人。


    長相不是很俊美,但眉峰淩厲,暗色的眸子裏有著淡淡琉金的光,似乎像一輪盛世烈陽裝在了他的眼中,使得他的眼睛像烈空一般深邃而又明亮,擁有著這麽漂亮眼睛的男人,真的像南風夜說的那樣?是個屠血的殺手?曾經一劍揮掃,滅了暗門的整個地下組織?


    齊飛月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太像南風夜口中說的那樣,但,人不可貌相嘛,別人也不會想到,她這麽一張普通的臉,會是未來的英國女皇,雖然這個女皇她並不喜歡。


    “坐吧。”


    齊飛月察覺到剛剛自己的語氣有點奇怪,忙又喚對麵的男人坐下。


    卜錦城淡淡的眸子眯了眯,微微笑道:“太太聽到我的名字似乎很驚訝?”


    “當然了。”


    齊飛月把齊時念抱到椅子上麵,又給她夾了青菜和肉絲,把那碗米飯放在她麵前,示意她要吃完,有外人在場,齊時念哪怕不太願意吃,還是聽話地拿起筷子,不太順手地一點一點吃著米飯。


    榮正去廚房又添了一副碗筷,擺在卜錦城麵前。


    卜錦城也不客氣,坐下來,目光在對麵優雅吃著飯的母女兩人身上轉了轉,這才又問:“恕在下冒昧,進來這麽長時間了,都沒有看到太太的先生,他人不在嗎?”


    照理說,接待他這樣的貴客,都是男主人公才對。


    齊飛月神情一頓,可能這五年裏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所以很快她就垂下眼皮,暗淡地說一句:“他不在了,六年前就去逝了。”


    六年前。


    這個詞總是格外能觸動卜錦城的心。


    六年前,他失去了阿月,六年前,她失去了他的丈夫,而六年後,他們又做了鄰居。


    不知道為什麽,因為齊飛月逝世而埋藏在心底的悲傷情緒一霎間就全都湧了出來,卜錦城眼眶微微一熱,看著對麵的女人說:“那你肯定很想他。”


    就如同他想他的阿月一樣,日日夜夜,每時每刻。


    齊飛月聽後則是搖頭暗自低嘲一笑:“或許吧,我們命裏無緣。”


    “所以你才給你的女兒取名為時念?時時刻刻都想念的意思嗎?”


    時時刻刻想念?


    她才沒有。


    雖然,偶爾她也會想,生於豐城的那個齊飛月死了,卜錦城是否會傷心,是否會念她想她,六年都過去了,他應該也跟明熙結婚了,是不是也有孩子了?孩子是不是也像時念這般大了?但她自從那一夜離開後就再也沒去關注過豐城的信息,也沒再去關注過他的信息,他過的好與壞,都跟她沒有關係了。


    “不是想念,是不念。”


    齊飛月說的淡淡,似乎是不願意再說自己女兒的事,她又岔開話題,問:“你真的叫龍劍城?就是劍門那個……嗯,很厲害的龍劍城?”


    “嗬。”


    卜錦城笑了下:“厲不厲害全都是別人說的,我也就是普通人,跟你一樣。”


    齊飛月悄悄抬頭,原本是想再仔細打量他幾眼的,畢竟,他以後就是自己的“輔弼大臣”了,多觀察觀察,也能摸點底細不是,卻不想,剛抬頭,就跟對麵男人淡淡投過來的目光撞上了。


    不知道為什麽,齊飛月的心底突然就一慌,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也顯露出幾分尷尬的紅暈來。


    他不會認為她在偷看他吧?


    雖然她是想偷偷觀察來著,但這似乎……咳,她是寡婦,寡婦!


    南風夜如果知道的話,又會說她有失體統了!


    齊飛月連忙收回視線,埋頭吃飯。


    而相比較於她的慌亂,卜錦城卻是鎮定的很,但他臉上雖然平淡無波,心裏卻早已驚駭,剛剛無意中與她的眼神相匯,他竟然有一種被電到的感覺。


    卜錦城眉頭一皺,連忙站起身:“我突然想起來,有一些事情尚未處理,就不打擾太太和小姐吃飯了,下次有機會,我親自設宴款待,以示賠罪。”


    “沒關係,你有事情就去忙,沒招待好你,真是慚愧。”


    齊飛月一聽說他要走,連忙也站起來。


    兩個人用的都是英國最紳士的禮節和教養,顯得很彬彬有禮。卜錦城朝她淡淡點了點頭,揮手製止了她要送他的動作。


    榮正送他出去,直到完全站在9號鐵柵欄外,卜錦城才卸去一身的紳士作派,全身的冷漠劍意又回到了身上,那一雙眼中似火一樣的瞳眸也顯出逼人的淩厲氣勢。


    時月,時念。


    姓時?


    他剛剛為什麽會突然有一種想擁抱她的衝動?


    卜錦城眉心緊緊地擰著,拿出手機往10號別墅走去。


    齊飛月坐在餐桌上,等榮正進來,她才問:“他是真的龍劍城嗎?”


    “太太,說真的,我也從來沒見過那個劍門一席之尊,不是他今天來,我可能這一輩子都瞧不到劍爵的真容呢,應該是真的,在英國,沒人敢冒充這個名字。”


    “哦。”


    齊飛月略有深思地垂下眼。


    榮正看了看她碗中的飯,又看了看齊時念手中的碗,笑道:“小姐今天真聽話,把飯都吃完了,還吃嗎?榮阿姨再去給你盛點?”


    齊時念連忙放下碗,蹬蹬蹬地跑上了三樓。


    齊飛月怔了一下,隨即就笑了:“老是這樣子,都不知道她怎麽這麽討厭吃米飯。我都沒這麽挑食。”


    榮正也笑:“小姐現在還小,喜歡吃零食很正常。”


    “算了吧,你也別替她說情了,她那哪是吃零食,她是把零食當飯吃。”齊飛月無奈地說,說罷,也放下碗,起身說:“我也吃飽了,你收拾收拾就下去休息吧。”


    “嗯,要放洗澡水嗎?”


    齊飛月轉身的動作頓了頓,想到了她答應卜錦城住到他的公寓裏,在他回來後她與他說的話,她當時也是問他要放洗澡水嗎,他是怎麽回答的?


    好多年了,她好像真的忘了。


    齊飛月沉默了一瞬,才說:“不用了,以後都別再問這個問題。”


    榮正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有點不高興了,但她還是“唔”了一聲,開始收拾著餐桌上的餐盤。


    齊飛月上到三樓,推開臥室的門。


    齊時念盤腿坐在地毯上,手中捧著一個相冊,是這些年來,她與齊飛月的各種合照,相片上的她很快樂,笑的張揚,而齊飛月的臉上和眼中全都是母愛般溫柔溫暖的光。


    可是,她的父親呢?


    “念念,坐在地上做什麽?”


    齊飛月推門進來,看到她坐在地上,連忙關心地問。


    齊時念捧著相冊,轉頭看過來,明明隻有六歲,那雙眼睛卻一掃剛剛在樓下的調皮,變得平靜而深邃:“媽咪,你今天跟那位叔叔說的話是假的。”


    齊飛月一愣,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多優秀,在沒人的時候,她甚至比自己還犀利,聞言,她鬆開門,又將門關上,鎖緊,這才走過來,也跟她一起坐在地毯上,翻看著那些相片,邊翻邊說:“有什麽區別,沒有就是沒有,死了就是死了。”


    “是你不要爸爸,還是爸爸不要你?”


    “有區別嗎?”


    “有。”


    “小鬼精!”


    齊飛月輕輕敲她一記腦袋。


    齊時念冷哼:“如果是你不要爸爸了,那我就不要跟你睡了。”


    “你本來就沒在跟我睡。”齊飛月無情地戳她。


    齊時念卻是想著,她沒有跟媽媽睡,所以,確實是媽媽不要爸爸了?


    媽咪怎麽能不要爸爸!


    “媽咪!你這麽做是不對的!”


    齊時念人小鬼大,開始諄諄教導這個不讓人省心的母親:“你不要爸爸了,爸爸要得多傷心,我又得多孤單,你不知道單親家庭出來的小孩心裏都很扭曲嗎?你怎麽能這麽對你親親寶貝!”


    她的控訴隻惹來齊飛月一個大白眼。


    傷心個鬼!


    那個男人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了,哪有時間傷心?


    孤單?


    她哪裏孤單了,每天忙的要死,她想抽空來孤單一下都不可能!


    還有。


    扭曲?


    齊飛月斜瞟了一眼自己女兒那天才般充滿表演的臉孔,直想說:你比親媽還會演戲!


    “說完了?”


    “完了。”


    “那走吧。”


    “又去?”


    “不然呢?你真的要一個人睡這裏?”


    “不要,我要跟媽媽睡!”


    “跟你豔姨去睡!”


    齊時念崩潰:“為什麽又是她!!”


    她不要跟南風琉豔睡!那個大奶波!每天晚上都要她泡牛奶浴,喝牛奶,吃奶糖!!她不知道小孩子晚上是不能吃糖的嗎!


    “媽咪……”


    齊時念可憐兮兮地扯著齊飛月的袖子。


    齊飛月拉住她,將相冊合上放回抽屜裏,又拉著她走到衣櫃前,打開其中一間衣櫃的門,然後走進去,隨著她們兩個人走進去,那衣櫃的門又自然地合上了,連帶著裏麵齊時念小小的怨念聲也一並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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