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南傾這幾天一直在陪齊虹,可以說,從齊虹失憶後,他每天最要緊的事就是陪齊虹,幾乎是片刻不離,齊虹對他,也不再是之前仇恨相加,冰冷以對,忘記一切的齊虹真的相信了他們是夫妻,他是她的丈夫。


    齊虹坐在懶人沙發椅裏,沙發放在高大的欄杆前,欄杆上麵擺著花草,而欄杆的下麵,是潺潺不息的河水,河水不大,但也不小,環繞著這一片區的住宅,使得臨江的房子變得格外的富有詩意。


    暮南傾就站在齊虹的身後,看著她愜意自如的樣子。


    天有點冷,雖然暖氣十足,但在一陣冷風襲來之時,暮南傾還是有些緊張地過去,將齊虹抱了起來,齊虹的身體從失憶之後就不太好,雖然這段時間養了不少,但比起正常人,還是有點虛弱。


    齊虹被人摟抱住,也沒驚慌。


    在這裏,能這般抱她的,隻有暮南傾。


    熟悉的氣息貼近身體,齊虹轉頭看著近至鼻端的男人的那張俊臉,問:“怎麽了?”


    暮南傾用臉蹭了蹭她的鼻尖,沒有回答她的話,將她抱進了屋內,進屋後,他就鎖上了連接著外陽台的那道玻璃門。


    玻璃門一鎖,冷空氣就自動息在了門後。


    溫馨的客廳裏。


    暮南傾抱著齊虹坐在淺色係的雙人沙發裏,他並沒有把齊虹放下去,而是讓她坐在腿上,擺正她的身體,讓她麵對麵地對著自己,兩個人,四目相對,齊虹的眼眸清湛無波,暮南傾黑沉的眼眶內淡淡的溢出幾絲不明情緒的光來,他看了齊虹一會兒,伸手輕輕理了理她被風吹的有點亂的衣領,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語氣問:“去醫院看到那個女孩,有什麽感想沒有?”


    醫院的那個女孩?


    齊虹腦中用力回想著,慢慢地就想到了纏著繃帶的齊飛月。


    當時看到那個滿身都是繃帶的女孩時,她心中是種什麽想法呢?


    齊虹回想當時的情景,第一反應是什麽想法都沒有,就是心口那裏傳來不太舒服的感覺,那感覺一時強烈又一時微弱,她並不確定那感覺是疼還是別的什麽,經暮南傾這麽一問,她又覺得心口有點疼了,這次的疼卻不在微弱,而是伴著一種窒息般的感覺。


    齊虹用力抓住暮南傾的肩膀,臉色也有點變了,她忙問:“那女孩跟我有關係?”


    暮南傾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隻是把手從她的衣領上麵挪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帶著溫暖又安定人心的力量,說:“過兩天我們就去英國吧。”


    齊虹眼睛眨了眨,低低地“哦”一聲。


    暮南傾見她情緒並不是很高,便問道:“你不想去?”


    “也不是不想。”齊虹道,“我沒有以前的記憶,去哪裏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


    沒等她說完,暮南傾就打斷她,他搖了搖頭,用著十分篤定的語氣說:“英國和豐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國度,你以前很喜歡豐城,我也喜歡,但是去英國後,你會更喜歡英國。”


    “會嗎?”齊虹不確定地問。


    暮南傾點頭:“會的。”


    晚上。


    齊虹睡下後,暮南傾輕輕掀開被子,又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關上房間的門後,他就給廖爾打了個電話,問他齊飛月的情況,待廖爾回複說齊飛月真的已經朝著最好的方向恢複後,暮南傾才算是真的放下心來。


    掛電話的前一刻,廖爾問他:“你怎麽知道那對耳釘能恢複她的容貌?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我從醫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一件死物可以起死回生的。”


    “那對耳釘並不能起死回生。”暮南傾淡漠道。


    廖爾說:“雖然不能起死回生,但能將一個幾乎全身都燒光的人恢複到原來的樣貌,這何嚐不是一件奇跡的事?天下間,也僅這一例吧!”


    “或許。”


    暮南傾清冷淡漠的聲音帶著夜晚少有的涼意,“卜錦城的反應怎麽樣?”


    “最近臉色倒是好了不少,他對這位小姐愛護的很,我看著就很羨慕,如果我的小孫女也能找到這麽好的男人……”


    “你已經看不到了。”


    暮南傾無情地打斷他,“等伊爾莎結婚,至少還得二十年。”


    二十年。


    廖爾內心一堵。


    他怎麽說也還能活個三十年吧?


    “我後天去英國,暫時不想驚動任何人,借你的莊園一用,為了不打草驚蛇,你跟伊爾莎一起回吧,醫院裏的那位,讓夏魚和喬妍去照顧,這兩個人都是出色的醫生,不會有問題。”


    喬妍怎麽樣,廖爾當然很清楚。


    至於夏魚……


    廖爾不是很熟悉,他熟悉的夏家人隻有一位。


    但暮南傾的話他又是絕對的信服的,所以也就聽從了暮南傾的話,掛了電話後就打開自己的專用醫箱,從裏麵拿出紙筆,寫著相關注意事項。


    兩天後。


    飛機起航。


    暮南傾帶著齊虹去了英國,豐城的一切俗事雜塵都被浩瀚的大海隔在了千裏之外。


    豐城。


    半年後。


    齊飛月終於康複出院。


    陳襄南也從英國學成歸來,一直溫朗如玉的少年也似乎被歲月打磨的去掉了溫潤的光環,變得沉穩而又充滿了咄咄逼人的氣勢。


    齊飛月攪動著手中的咖啡,掩下眸底絲絲疑惑,問:“不是說去圓了你的醫學夢的嗎?怎麽感覺好似你經曆了一次大變革?”


    “我沒變,但是你好像變了。”陳襄南看著她,還是走之前那種關切的目光,那種隨性而又自在的語氣。


    齊飛月笑了笑,說:“我變了?”


    “嗯。”


    陳襄南直言不諱地點頭,“我拿你當真正的朋友,你是不是還跟之前一樣,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不是因為車禍,讓你想通了很多事?”


    說到車禍,陳襄南的臉色微微地緊了緊,“你車禍的事,我是後來才知道,但那個時候,我沒法聯係上你。我想回國親自看看,但又無法回國。”


    齊飛月低頭看著杯中因為攪拌的原因而沿著杯壁一圈一圈相纏的咖啡液,淡淡道:“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想想,正如你所說,死過一次,很多事都想通了。”


    “那你……”


    陳襄南正想問:那你跟卜錦城怎麽樣了,結果,這句話還沒問出口,那道緊閉的單門就被人推開,一身黑色正裝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正是卜錦城。


    將近一年的時光沒見,卜錦城越發的老煉和深沉,陳襄南再怎麽趕也趕不上。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卜錦城已經直接無視他,走到齊飛月的旁邊,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咖啡,眉心微微地蹙了下,接著就伸手,將她手中的咖啡杯端起來放在另一邊,帶著不讚同的口氣說:“醫生有交待,不能喝咖啡。”


    “我隻是點來聞聞香。”


    “刺激性的香味也不能聞。”卜錦城管的很嚴格。


    齊飛月有點受不了,但在外人麵前,她忍住沒發,隻是絞緊手指,勉強對對麵的陳襄南笑了笑,“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吃飯了。”


    陳襄南看了一眼卜錦城沈毅的臉,搖頭,示意沒關係,“你身體不好,就早點回去吧,我也要先回家看看我爸。”


    “嗯。”


    齊飛月扶著桌沿站起來。


    卜錦城伸手攬住她的腰,順便將她的包拿起來,扶著她走出包廂。


    一出包廂,齊飛月臉色就垮了下來,“你不是說今天不回來?”


    “所以你就背著我跟陳襄南約在一起見麵?”卜錦城的臉色也不怎麽好,如果不是他太擔心她,讓燕山時刻不離地看好她,他怎麽知道,她又跟陳襄南約麵了?


    陳襄南這才剛剛回來呢!


    卜錦城心中的酸氣又冒了出來。


    自從齊飛月出院以來,那脾氣是一天比一天差,對待他更是一天比一天不耐煩,可在麵對陳襄南時,笑的像朵花似的。


    卜錦城一生氣,就索性不摟她腰了,冷著臉直接往車的方向走,到了車邊,拉開駕駛座的門,就鑽了進去。


    齊飛月慢吞吞地在後麵走,走到車邊,伸手拉門,拉了半天,沒拉開,正當她要敲車門的時候,車窗玻璃落了下來,露出明熙精致漂亮的臉來。


    齊飛月臉上的表情不變,隻目光沒什麽起伏地看了一眼卜錦城,“你如果有事就先走吧。”


    “上車,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不會再約陳襄南見麵,也不會喝刺激性的飲料,聞刺激性的香味,我好不容易揀回來的身體,我自己會看顧好。”齊飛月不冷不熱地道。


    卜錦城微微眯眼,他透過車窗玻璃,看著站在外麵一臉清淡的女人,心裏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喘一下就會疼一會兒。


    是不是死過一次的人,都會性情大變?


    卜錦城咬著牙關,繃著臉,冷冷地瞅了一會兒齊飛月,還是推開車門,從後麵繞過來,將後車門打開,“先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


    齊飛月搖頭,“讓我自己走一走。”


    從出車禍到恢複,她一直像一個囚犯,不是被鎖在醫院,就是被鎖在公寓裏,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她不想這麽早就回去。


    她的抵觸,卜錦城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但他這幾天一直在處理非常棘手的事情,就是與明熙的婚事,這一次,不知道為何,他奶奶竟然公然宣布他與明熙的婚事,也不征同他的意見,最反常的是,他爺爺也是一聲不吭。


    在消息還沒有向各大世家傳遞之前,他一定要阻止他奶奶。


    他奶奶的脾氣……


    卜錦城一想到卜老太太,額頭就犯疼。


    而齊飛月一往反差的態度又讓他感到很不安,她不上車,卜錦城就拉住她,把她抱上車,齊飛月抵不過他的力氣,再怎麽掙紮還是被卜錦城放在了後座上,但在關門的時候,她又把手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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