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南傾對齊飛月毀容的事以及她恢複容貌的事似乎非常清楚,而更為讓卜錦城奇怪的是,暮南傾讓他不要找那個人,那個人……


    哪個人?


    暮南傾知道他要找誰?


    而且暮南傾語氣裏對齊飛月能恢複容貌之事非常肯定,如今,看著齊飛月新長出來的頭發,還有她臉上那一片淡漠的態度,卜錦城再一次看到了暮南傾的強悍。


    應該說,能讓卜錦城這樣的人佩服的人少之又少,而暮南傾就絕對能劃入這少之又少的人數之中。


    卜錦城捏著齊飛月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那次車禍讓齊飛月失去了所有,容貌,皮膚,臉蛋,頭發,甚至是身體,都遭受了巨大的創傷,按理說,一兩個星期的時間,她不可能恢複的這麽快,雖然有喬妍和北皇少野還有夏魚這樣的醫學界高手在,也不可能恢複的這麽快。


    卜錦城目光微微一轉,落在了她那僅有的沒有被完全燒毀的耳朵上麵,看著那閃著異常光彩的紫鑽耳釘。


    當初,廖爾為什麽要找他要這個耳釘?


    一霎的念頭從腦海裏忽地閃起,卻又如風般一呼而過。


    卜錦城看著齊飛月,齊飛月也看著他,就在他深凝的目光越來越往她耳朵上瞟的時候,她輕輕開口說:“我以為,我現在這個樣子,是配不上你的。”


    卜錦城聞言一頓,視線又轉到她的眼睛上麵:“我原來就跟你說過,不要隨便揣度男人,配不配得上,我自己心裏有數。”


    卜錦城伸手,在她纏著繃帶的那隻手上輕輕握了一下。


    齊飛月眼睛就隱隱地含了一絲笑。


    夏魚在一邊看著,越看越想笑,這一對啊!真想在心中發發牢騷,門突地一聲響,就接就聽到一個陌生的卻聽起來非常好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看來傷的不重。”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燕山接過來的陸深。


    陸深斜倚在門口,一張古典古韻的臉上滿是打趣:“我還擔心來看過齊飛月後無法跟楚爺交差,這下好了,看你們這麽相親相愛,我也可以向他聊聊這邊的情況了。”


    相親相愛?


    這四個字讓齊飛月和卜錦城兩個人同時地回過味來。


    齊飛月有點尷尬,她總覺得,以她如今這副殘破之軀,再霸占著卜錦城的寵愛,似乎很沒臉——本來她就已經失去了這張臉。


    而卜錦城則是心竅一通,似乎一瞬間就明白了情為何物。


    安陽看到陸深的時候,眼中有著微微的詫異,但很快,他就點了點頭,向她喊了一聲:“深姐。”


    “嗯,小安陽也在。”


    安陽惡寒。


    能不能不要叫他“小安陽”!


    陸深早年是跟隨在那個人身邊的,後來的幾年又跟隨在楚弈北的身邊,她雖然年紀不大,卻有很深的資曆,不單卜錦城要叫她一聲“深姐”,就是雲哲,見到她後,也是這般叫她,所以,這些跟隨在卜錦城和雲哲身後的人,也自然而然地叫她“深姐”。


    陸深與這些人都很熟,也就很自來熟地走到齊飛月的床邊,她的任務就是探察齊飛月的病情,所以一靠近,看清齊飛月滿身都纏著繃帶時,她微微蹙眉說:“傷的很重。”


    夏魚在一邊附和說:“是。”


    陸深往她那裏看了一眼,挑眉問:“你是?”


    “夏魚。”


    “夏魚?”陸深重複了一聲,又問:“你跟夏小四是什麽關係?”


    “她是我姐姐。”


    “哦。”


    陸深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她又看著齊飛月,笑道:“你還認識我吧?上次在楚城……”


    “認識。”


    她的話還沒說完,齊飛月就立馬接住,那次在楚城,齊飛月以為陸深是卜錦城養在外麵的女人呢,後來才知道,這個陸深是楚弈北的人,她完全弄了個大烏龍,這種出糗的事,做一次就夠了,哪能再讓別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再說一遍?


    齊飛月的緊張陸深看在眼裏,倒沒再繼續說,隻道:“我奉楚爺之命,過來看看你。”


    “我沒有大礙了。”


    “嗯,看起來是這樣。”


    陸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胳膊和臉上,還有那幾乎擋住她整個下半身的寬大的白色被子上麵,沉默地抿了抿唇,沒再多問一句。


    看完齊飛月,陸深就走了。


    燕山看了一眼卜錦城,接受到卜錦城的眼神命令,就跟在陸深後麵,也走了。


    安陽說:“卜總,廖爾說了,可以隔十幾分鍾給二小姐喂點流食,這已經二十多分鍾過去了,我去給她打點稀粥。”


    說到粥,卜錦城就想到了之前,那個假的齊飛月,也就是南風琉雪住院的時候,他跟齊虹給她請的看護,其中一個看護做的粥,很有曾經他師傅的味道。


    他說:“上次的看護,叫楊沫的那個女人,現在怎麽樣了?”


    “那次機場偷拍事件過後,我有通過那個男人的口中調查那個叫“沫沫”的女人,但是查了很久都沒查到,而楊沫也在同一時間消失,我猜想,那個叫“沫沫”的女人就是楊沫。”


    “嗯。”


    卜錦城說:“你去隔壁的巷子,那裏有一家老夫妻,專做粥的,在那家買。”


    “好。”


    安陽領命出去。


    夏魚也趁機出去。


    病房內就隻剩下了卜錦城和齊飛月兩個人。


    齊飛月躺在床上,眼睛淡淡看著窗外,腦中卻在想著卜錦城剛才說的楊沫,她想的當然不是楊沫這個人,而是曾經在南風夜的莊園裏,她看到的那個叫楊果的女人。


    楊沫?


    楊果?


    齊飛月淡淡地想,這兩人有關係嗎?


    而卜錦城,那略帶憂傷和心疼的目光一直緊鎖在齊飛月的臉上,她想著她的事,他看著他眼中的女人,彼此都沒有打破這種寧靜。


    過了小片刻,卜錦城將她的頭轉過來,問:“那天為什麽要跟林柏呈離開?”


    齊飛月看著他,沒有回答。


    卜錦城又問:“出車禍那天,你約晏慕修見麵,是想說什麽?晏慕修沒有出現,讓徐國昌出麵,徐國昌又跟你說了什麽?”


    那天醫院裏,卜錦城讓安陽去查,安陽把齊飛月回豐城那兩天的所有事情都查的一清二楚,但是有幾點卜錦城還是想不明白,一是她為什麽要約晏慕修見麵,二是,徐國昌那天到底跟她說了什麽,讓她明知道徐國昌這個人很危險卻還要跟他回別墅,三是車禍,不管是車禍的時間還是地點,都與十年前的一致,這真的是太巧合了,巧合的令人匪夷所思。


    卜錦城問完後,齊飛月睫毛輕輕地顫了顫。


    這幾個問題其實都不難回答,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大概她想隱瞞的事也隱瞞不到多久,還不如坦白了跟他說。


    齊飛月心思轉了轉,就抬起眼睛看向他:“我找晏慕修,是想讓他幫個中間忙,讓徐國昌參與s市民發集團焦總投資的區外世貿園,至於為什麽晏慕修沒來,我不清楚,而徐國昌跟我說的話,無非是一些恐嚇的話,而且那天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拿槍的男人,我知道那天逃無可逃,就跟他回了徐宅,之後的事,想必你也清楚了,那輛車……他有動了手腳,並非我自願要開出去的。”


    “為什麽是廬交橋與創業路?”


    “這個……”齊飛月微微頓了頓,“可能大概是因為他想讓我們一家人團圓。”


    卜錦城深黑的眸子從她的眼睛滑向她的臉麵,而後又慢慢地轉開,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兒,安陽買好粥回來,推開門,卜錦城便接過那粥,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喂著齊飛月吃。


    安陽安靜地站在一邊。


    等齊飛月把粥吃完,卜錦城扶住她,讓她重新躺在床上,低頭又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說:“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到外麵吸根煙。”


    “嗯。”


    卜錦城給她掖好被子,轉身走出病房。


    安陽跟著出去。


    到了外麵,卜錦城並沒有往電梯的方向走,而是一直往樓梯所在的那道門走,到了門邊,他對安陽說:“徐國昌如果再來找我,你讓他到笑紅塵。”


    隔天。


    卜錦城安排人打通了齊飛月隔壁的那個病房,他住在這邊辦公,安陽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徐國昌又來了,卜錦城冷冷一笑說:“讓他到笑紅塵等我。”


    笑紅塵有很多包廂。安陽問:“房間號多少?”


    “白廂009。”


    白廂009是至尊包廂,能訂這個包廂的人,非富即貴,當然,在豐城,能訂上這種包廂的人,數來數去,也就那麽幾個,安陽把卜錦城的原話轉於徐國昌,徐國昌其實是有些詫異的,但聽說卜錦城答應見他,他一時高興,哪還能想到那麽多,遂帶著阿冀去了笑紅塵。


    徐國昌讓阿冀守在門口,自己推開門,進到009包廂裏麵。


    這個包廂還跟之前裝潢一模一樣,鏤空雕花欄擋住幾座連成一排的高檔席位,鏤空雕花欄的這邊,擺著檀香木的桌椅,他當然記得,就是在這裏,他處理了盛環,進而見到了齊飛月,還有那天,卜錦城出手,將齊飛月帶出包廂的情景。


    徐國昌眼睛微微一眯,總感覺哪裏有什麽不對勁,但沒等他細細思考,包廂的門被人一腳踢開,卜錦城冷漠高大的身子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燕山。


    一進門,卜錦城就說:“讓韓冀進來。”


    韓冀,徐國昌的隨身保鏢,有徐國昌在的地方就一定有他,卜錦城轉身坐入那擺在正上方的檀香木椅上麵,冷著眸子看著韓冀推門進來。


    “卜少爺。”韓冀進來,本分地打了一聲招呼。


    卜錦城手指輕敲在椅把上麵,不冷不熱地說:“我記得,你曾經在這裏拿槍指著齊飛月。”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很久,韓冀都已經忘記了,他大約是記得在這裏他槍擊過一個人,但那人似乎不是齊飛月,他略帶不解地往徐國昌那裏看去,徐國昌輕輕搖了搖頭,那意思是讓他不要承認。


    韓冀道:“我不記得有這麽一回事。”


    “嗯,也許你殺的人太多,多的真的是忘記了,不過,沒關係,我提醒提醒你。”卜錦城說完,就揚聲喊道:“燕山!”


    燕山立馬走出來,手從腰間一掏,竟掏出一把槍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動作的,隻見槍身一亮,還沒看清那槍是什麽顏色,就聽一聲“嘭”的巨響,火藥味在包廂內漫延,而燕山的左手,也就是他曾經拿槍的那隻手臂,被一槍貫穿,直接廢了。


    燕山疼的啊了一聲,牙齒咯繃一響。


    徐國昌則是猛地睜大了一雙精明的眸子,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卜錦城慢慢撐起身子,走到韓冀的對麵,站住,盯著他:“沒有人能拿槍指著我的女人,忍一次,是仁義,忍二次,是情分,再忍一次,我就是窩囊了。”


    說完,又把目光落在徐國昌身上,氣息驟然一冷:“我說過很多次,你做任何事我都不管,但就是不能動齊飛月,你沒把我的話放在心裏,那就是沒把你的命放在眼裏。”


    徐國昌連忙要解釋。


    卜錦城已經轉身,很冷很薄情地吩咐燕山:“這兩人的命,就交給你了。”


    燕山說:“小少爺放心。”


    這一句放心,可真的嚇壞了徐國昌,他在卜錦城快要走出去的時候,連忙大喊:“阿錦!你這樣做,真的要視法律於無物嗎?”


    “法律?”


    卜錦城嗤笑:“這兩個詞,你應該送給晏慕修。”


    徐國昌一愣,問:“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卜錦城淡漠一笑,直接拉開門走了。


    他沒有回答徐國昌的問題,但燕山卻是拿起那把槍,衝著還在冒著青煙的槍口緩緩吹了一口氣,很好心地解釋道:“我家小少爺的意思是,這笑紅塵是晏大少的地盤,你們在他的地盤上出事,這追根究底,到底是誰的責任呢?”


    徐國昌到此時此刻才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麽卜錦城要約他在笑紅塵見麵,他是想把他的死嫁禍在晏慕修身上,而卜錦城真正的陰狠又何止於此?


    燕山冷冷看了對麵的兩人一眼,說:“如果徐小玉知道她的父親死在她最愛的男人手中,你說,她會如何?”


    不顧兩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他又繼續道:“應該也能嚐受到像飛月小姐一樣所遭受的那種非人的痛苦和折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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