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


    卜家老宅內,卜錦城陪著卜老太太看著黃梅戲,突感一陣心慌襲來,來之莫名,去之飛快,卜錦城隻一皺眉的功夫,那猛然而至的心慌感又不見了。


    卜錦城抬頭看了看天,已近暮色,大概九點多鍾的樣子。


    他起身,說:“我去打個電話。”


    卜老太太拉住他的手:“陪奶奶看完這出戲,你想給誰打,打多久,我都不管。”


    卜錦城猶豫半晌,還是坐了下來。


    十點整。


    豐城的冬天,空氣驟襲,但霓虹依舊炙熱。


    齊飛月開著徐國昌準備好的車,行駛在馬路上,朝著十年前出事的那個地點開去,眼前突然晃出來很多人,悲歡喜樂的故事一一浮現。


    這一生,她沒有經曆過多大的風雨,也沒有經曆過坎坷和泥濘,她想,她這一生,唯一的挑戰,更是今夜了吧。


    生,或,死。


    完全要看天意了。


    齊飛月並不知道這輛車哪裏動了手腳,所以開的很慢,但,就好像這件事被演過很多遍,被做過很多次,該來的還是會來,當大卡車撞上來的那一刻,她真的看到了那天的真相。


    十年前。


    齊建業夫婦也是坐在刹車失靈的車上,被突然而來的大卡車撞上,之後,車毀人亡,那一天,出事故的大卡車,小轎車,無一幸免,全部罹難。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齊飛月似乎看見了她的父親,一身袈裟,草鞋襤褸。


    隔天。


    新聞滿天飛。


    新上任的齊氏ceo,齊飛月在二零一六年的十一月十一日的半夜十點,於廬交橋與創業路交匯處,與一輛大卡車相撞,車毀,人……已經送進了搶救室,還在持續觀察中。


    一夜沒睡好的卜錦城,在清晨六點的時候接到安陽的電話,口氣很不好:“什麽事?”


    “總裁。”


    安陽的聲音帶著顫音,有點不穩:“你知不知道飛月小姐昨天晚上出車禍了?”


    車禍?


    又是車禍?


    卜錦城的眉頭微皺眉。


    齊飛月第一次出車禍,是失蹤,最後被南風夜擄了去。第二次出車禍,是老代桃僵,讓南風琉雪鑽了空子,這一次,又是車禍?


    真還是假?


    卜錦城握著手機,久久都沒有應一聲。


    安陽說:“昨天晚上十點,廬交橋與創業路交匯處,飛月小姐的車與一輛大卡車相撞,車已經燒毀了,聽說飛月小姐傷的很重,送到緊急救護室已經快四個小時了,還沒有出來,我怕……她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卜錦城的呼吸猛然一滯。


    手勁也跟著加大,瞳孔也開始睜大,開始露出不敢置信的震驚來:“你確定是她?”


    “我有在現場找到她的戒指,跟你手上戴的一模一樣的鎖戒,我如果沒記錯,這是總裁送給飛月小姐的吧?”


    如果是假的,安陽哪敢跟他說?


    卜錦城猛的一下子從床上坐起,思緒大亂。


    心,悶疼。


    每次在他決意放棄她的時候,她總是有辦法讓他方寸大亂,這個女人,時刻惹他生氣,常常不知道如何討好他,卻老是利用他,懷疑他,還背著他,跟別的男人跑掉!


    卜錦城昨天離開戲台就是想給齊飛月打電話,他一心慌,他就要聽聽她的聲音,不然心裏不踏實,但是昨天他在生她的氣,所以,他奶奶拉住他後,他也就猶豫了一會兒,就放棄了給她打電話的打算,他當時隻是想著,沒必要為了這樣的女人惹他奶奶生氣。


    可。


    卜錦城狠狠地搶起拳手砸在牆壁上。


    他不該猶豫的。


    他的預感一向很準,隻要她遇到事情,他的心就會沒來由地變得恐慌。


    “總裁?”


    安陽一直沒聽到卜錦城這邊的聲音,疑惑地喊了一聲:“還是說,那戒子真的不是總裁送的?那我……”


    “你在哪兒?”


    卜錦城迅速回神,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安陽答:“公司呢。”


    “去醫院!”


    “哦。”


    “誰在給她做手術?”


    “不知道啊。”


    卜錦城恨恨地磨牙:“她若出了事,你也陪葬!還不滾去醫院!”


    “那……”


    “啪!”


    卜錦城將電話掛斷,迅速地走出東殿,剛出門口,就看到卜老太太拄著拐杖,站在那花池邊上,卜錦城很擔心齊飛月,片刻都不想耽擱,直接就走。


    卜老太太拐杖一伸,將他攔住:“你不用去了,她度不過這關的。”


    卜錦城心髒狠狠一縮:“奶奶知道阿月出了事?”


    “她昨天有打電話給我。”


    “奶奶!”


    卜錦城猛地上前,臉色微變。


    卜老太太低喝:“一個女人!看把你急成什麽樣了?”


    “我不能讓她出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算你去了也沒用,她不屬於這裏,卻偏要留在這裏,就該想到會有這個下場。”卜老太太很冷漠地說著。


    卜錦城眼眶都紅了:“有我在,我就不允許她出事。”


    “站住一!”


    卜錦城從來不忤逆她的話,但這一次,他紅著眼,腳步很急切很淩亂,亂的又何止是腳步,還有那顆燥動不安的心。


    他剛是有聽清楚了安陽的話。


    他說……齊飛月這一次,凶多吉少?


    四個小時的急救……


    車毀了,戒指也掉了……


    她到底傷成什麽樣了?


    卜錦城一顆心煎熬在地獄,在沒有徹底看到齊飛月前,他的腦海裏浮現的全都是那些活生生的車禍現場,那些慘絕人寰的,那些麵目全非的場景。


    手,發抖。


    心,顫抖。


    一次次的失去,一次次的失而複得,似乎都沒有這一次讓他感覺恐懼籠罩,讓他遍體生寒……


    從來沒有這麽一刻讓他清晰地認識到,如果真的失去了齊飛月,他這一生又有何意義?


    如果人間有劫,那齊飛月就是他的劫。


    卜錦城一路紅著眼眶開到醫院,到了醫院,車都沒時間停進車庫,直接奔到五樓手術室,手術室外麵隻有三個人在那裏等著。


    夏青筱,林柏呈,安陽。


    卜錦城一出現,安陽就精神抖擻地喊了一聲:“總裁。”


    卜錦城沉著臉走近手術大門,伸手就要推門,被林柏呈攔住:“你做什麽?”


    “我要陪在她身邊!”


    “這個時候正是關鍵,你進去隻會害她。”林柏呈無比認真地說。


    卜錦城情緒幾近失控,一把甩開他,腥紅著眼:“她不會出事!”


    “我沒說她會有事。”林柏呈強調。


    卜錦城雙眼直直地盯在那個紅色按扭上麵,手臂痙攣著按在雪白又冰冷的門上,那顆向來鎮定自若的心卻是恐慌的難以安放。


    裏麵是他的女人,在生死之間徘徊,而他隻能焦心地在外麵等待,這種滋味,卜錦城真的受夠了。


    真的。


    受夠了!


    他猛地轉身,布滿血腥的瞳孔直直地盯著安陽:“去查!”


    “什麽?”安陽被卜錦城的神色嚇的猛地一個激靈。


    卜錦城冷冷開口:“昨天晚上車禍的真相,還有,她昨天給我奶奶打電話說了什麽,卻查她昨天的全部行蹤,任何膽敢傷害她的人都不能放過!”


    這一次,卜錦城真是徹底火了。


    如果齊飛月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會讓那些人全部陪葬!


    他的話一出,安陽立馬去執行。


    林柏呈靜淡的眸子往卜錦城臉上掃了一眼,又錯開,看向那道緊閉的門。


    明明。


    他昨天接到了齊飛月的求救電話,明明,他趁機跟她說了,讓她出門的時候,想辦法離開一小會兒,他有辦法帶她安全離開。


    可是。


    到最後。


    她還是一意孤行地被徐國昌扣留了。


    到底是徐國昌算計了她,還是她將計就計,算計了所有人?


    林柏呈自己也不敢確定了。


    畢竟。


    這件事,傷害最大的,還是她自己。


    如果真的為此賠上了性命,她還會覺得值嗎?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除了齊飛月本人。


    夏青筱布滿憂慮的眸子帶著滿滿的傷痕,她在齊氏呆了將近快二十年了,見證了齊氏夫婦的死亡,見證了齊虹的死亡,她不想見證這齊氏唯一的一個血脈也死在冰冷的救護室裏。


    她的滿心憂慮映在卜錦城的眼中,倒讓他焦躁難安的心稍得到了一絲安慰。


    搶救手術在卜錦城來之前就已經做了四個多小時,所以,他又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那道手術室的門才被打開,出來的人,首先是喬妍,其次是夏青奇,還有夏魚和北皇少野。


    卜錦城看到這幾個人一同出現在齊飛月的手術室裏,倒是驚了一下,但他根本沒時間去想這其中有什麽問題,直接推開眾人,朝著病床走去。


    還沒走近,就被剛揭掉口罩的北皇少野攔住:“沒死。”


    “我要看看。”


    “你還是不要看的好。”


    “我要看。”


    卜錦城執意要推開他,喬妍也攔了攔,說:“卜總,二小姐被燒的麵目全非,全身都是繃帶,臉上和頭上也都是,你看了也白看,隻能說,她保住了命,其他的,都沒有保住。”


    那張曾經傾國傾城的容顏,那頭讓人豔羨又愛不釋手的長發,還有那白嫩的如同嬰兒一般的柔韌肌膚,這些,統統都沒了。


    也就是說。


    那些曾經讓卜錦城迷戀和愛戀的,已經全部不存在了。


    除了一條微薄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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