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灑下的水帶著秋季的淡涼衝涮在兩人身上,卜錦城看著身下的女人,白裙被水淋濕了貼在身上,長發像盤滕一般纏繞在兩人的指尖,而她,微微低頭,看著他的手。


    那一刻,卜錦城感覺他的手莫名的滾燙。


    他鬆開她。


    花灑依舊被他緊緊捏在手裏。


    他漠然地看她一眼,關掉開關,把淋頭卡進槽子裏,拽著浴巾往身上一裹,轉身出門,走到門口將屋內的燈光打開。


    一室白晝。


    卜錦城先打開衣櫃換了身衣服,這才衝著站在浴室裏的女人說:“出來!”


    齊飛月走出來,表情……


    沒什麽表情。


    卜錦城也沒看她,穿著襯衫和牛仔褲,打開門下樓,將脫在外麵的衣服一一撿起來扔進洗衣機裏,然後又拿出手機,坐在客廳的沙發裏兀自看著。


    過了一會兒,樓上傳來腳步聲。


    卜錦城看著手機裏那個藍色光點停留在自己公寓的某個地方,唇畔挽起一抹冷笑。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走近,靠近。


    在她要親吻他的時候,他避開了,他伸出胳膊將她擋在手臂外麵,看著她問:“既然走了又為什麽回來?”


    不得不說,這張臉真的跟齊飛月太像了!


    像得連他都有點分不清!


    剛進臥室的時候,他差點以為齊飛月回來了,心裏激動了小片刻,可轉眼在看到她唇畔的笑時,心,猛地一涼,那不是齊飛月會有的笑容。


    說也可笑,齊飛月對別人也許會有這麽真誠的笑容,但對他……最多的是,調皮又略帶挑釁的吧。


    不會這麽溫柔。


    所以,不用懷疑,這個女人不是她。


    但是他裝在齊飛月手機裏的追蹤器卻在這個女人身上,說明了什麽呢?


    卜錦城想到那個可能,心真的寒涼一片。


    她最終是選擇了站在南風夜那邊?


    公寓很空曠。


    他從來沒覺得他的公寓這般空曠過,他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隨便調了一個綜藝節目,然後倒在沙發裏,心癢難耐,想抽煙。


    男人發泄情感的時候,要麽抽煙,要麽喝酒,要麽……性。


    但是現在,他不能抽煙,不能喝酒,更沒有性。


    卜錦城暗自低罵一聲,又把目光看向了站在那裏的女人——一副楚楚可可憐的樣子。


    委屈的時候也跟齊飛月一樣。


    但他隻對齊飛月一人例外,也隻對她一個人無限製的縱容。


    “過來,坐對麵。”他對她招手。


    一直裝著受傷表情的南風琉雪聽著他的話,眸光動了動,走過去坐在了他對麵的沙發上。


    卜錦城翹起二郎腿,就那般看著她。


    南風琉雪很坦然。


    卜錦城問:“你擔心我手碰水,那晚上的時候又為什麽那般做?”


    “你知道,我隻是生氣。”


    卜錦城笑了下,應該是笑了下,因為他的表情沒什麽變動,隻是唇角扯了扯:“阿月,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就走了。


    當然,這一夜,南風琉雪是不可能睡在卜錦城的臥室的。


    至於睡哪裏,卜錦城壓根不擔心。


    回到臥室,他重新洗了個澡,然後就給溫如槿打電話。


    溫如槿已經睡的死沉死沉,電話鈴聲一直響一直響,響的煩死了,最終把她吵醒,她睜著朦朧的眼,根本不看來電顯示,很火大地拿起手機就吼:“誰tm半夜三更擾人清夢!”


    “是我。”冷冷的聲音。


    溫如槿一愣:“卜錦城?”


    “阿月呢?”


    “在睡覺吧……”


    “在哪兒?”


    溫如槿考慮了那麽幾妙鍾,還是很幹脆地將地址報給了他。


    卜錦城嗯了一聲,說:“那你睡吧。”


    說完掛斷。


    溫如槿捏著手機一臉鬱悶。


    就這事?


    就這事他媽的半夜三更把她叫醒?明天就不能問?


    卜錦城掛了電話就睡覺,知道齊飛月沒事,他也算是放心了,他總是怕她會出事,可能真是她老是離家出走,老是失蹤留下的後遺症。


    而走出公寓的南風琉雪這一夜卻是睡不著。


    不是不困,而是有些心驚。


    從第一次出現在卜錦城麵前,被他認出來開始,她就在暗地裏觀察她與齊飛月的不同,要說不同,其實也沒什麽不同,身高一樣,樣貌一樣,唯一可能會讓他辨識出來的,應該就是身體的味道,但她已經買了與齊飛月一模一樣的沐浴露,也用了很久,她剛剛還聞過齊飛月身上的味道,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卜錦城到底分辨得出來嗎?


    為什麽會對她這麽冷淡?


    南風琉雪開車回到自己下榻的酒店,揣著各種疑問,她給南風夜匯報了這邊的情況。


    說到今天晚上沒能成功上卜錦城的床,沒能成功離間卜錦城和齊飛月,南風夜眉頭皺了一下,也就皺了一下,便說:“他已經有了警惕,你再去接觸他,隻會適得其反,得不償失。他這邊先放一放,專心對付徐家,然後再對付明熙。徐國昌與卜錦城私底下有協議,你想辦法拿到那份協議,再在有利的時機給阿月看,至於明熙……”


    南風琉雪笑了下:“你想動明熙?不怕卜宅那邊的老頭子了?”


    南風夜頓了頓,似乎想到一個特別頭疼的人物。


    “算了,明熙暫時不動。”


    “我會看情況的,你放心,屬於你的女人最終還是會屬於你,而我的自由,你也別忘了。”


    南風琉雪還是那種溫柔的嗓音,似乎,對誰,她都是一成不變的溫柔。


    南風夜冷淡地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一個字。


    徐家。


    徐傑死了之後,徐家還剩誰呢?


    其實也沒誰了。


    除了徐國昌,就剩徐小玉了。


    徐小玉……


    南風琉雪咀嚼著這個名字,慢慢走到陽台前,看著這夜色下份外璀璨的城市,不得不說,豐城的確是座繁華的城市,經濟水平一流,城市建設也是一流,尤其這座城橫攬長江,跨海十裏,美輪美奐。


    她想,卜家選的地方就是不一樣。


    從徐傑死後,徐國昌就似乎銷聲匿跡了,除了公司和家,他不會出現在第三種場和,也許是經曆喪子之痛,也許是意識到了什麽,總歸是消停了。


    但消停並不代表心中的怒氣會減少,雖然說徐傑的死,眾目睽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哪個父親不偏袒自己的兒子?


    如果不是齊飛月,他兒子又怎麽可能會死?


    這一筆帳,新仇舊恨,那是最終沒法算了,徐家與齊家,從來都不可能善了。


    兩日後。


    笑紅塵裏,徐小玉坐在晏慕修的旁邊,看著他摸牌打牌,心裏是很著急的,因為今天是暮南傾正式進入齊氏集團的日子,晚上在十星級歐華大酒店裏包了整個樓層。


    暮南傾回歸,就算沒有給請柬,還是有很多人紛紛擠著要去,可是晏慕修卻在這個時候打牌?


    而且看樣子像是要一直打下去。


    徐小玉沒有接到齊虹發來的請帖,晏慕修也沒有。


    但晏慕修接到了暮南傾發來的一條短信。


    晏慕修吸著煙,微眯著那張邪魅的桃花眼,盯著手中的牌,打的很認真,似乎真的是忘記了晚上還有那麽重要的一場宴會要赴。


    “晏少。”


    徐小玉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她忍不住提醒他,“等會兒還要去歐華大酒店,就少打兩圈吧,去晚了不太好。”


    晏慕修甩出一個九萬,神情散漫漫的,沒吭聲,又一圈下來,他照樣糊了,撇了撇嘴,覺得挺沒意思的,這才把牌一推,說了句:“今天不玩了。”


    拿了外套就出門。


    徐小玉隨後跟上,剛出來,晏慕修就問:“幾點了?”


    “快九點半了。”


    “宴會幾點結束?”


    “沒說。”


    晏慕修把外套往肩膀上一搭,插兜說:“現在去也不晚,先去換衣服,今天你要打扮漂亮點。”


    徐小玉不明所以。


    特殊強調,是為何意?


    晏慕修沒解釋,隻把她帶到最高層,然後甩了一套衣服給她,又打電話叫化妝師過來,倒騰了差不多快有一個小時,徐小玉的造型終於完成。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句話真的很有道理。


    徐小玉原本就長的好看,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之姿,但能在娛樂圈混出這般地位的,容貌自然不差,又經過化妝師的量身打造,她這一身淺藍色的落地v領透背裝簡直能亮瞎人的眼,即使是晏慕修,也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驚豔了一把。


    “perfect,很漂亮,很完美。”他說。


    徐小玉:“為什麽要這麽打扮?今天的主角並不是我,雖然我也想大放光彩,但不適合在這種場合。”


    晏慕修牽著她的手,在鏡子前轉了一圈,看著那飄揚的裙擺,他很滿意地笑了下:“你不是一直對齊虹沒能讓你進到她的公司而生氣麽?給你個機會,挽回臉麵。”


    “是麽?”


    “嗯,我的女人誰都不能欺負。”


    說這話的時候,他是看著她的,眼神很認真也很專注,但徐小玉還是覺得他的眼神很遠很縹緲,似乎是穿透她在看別人。


    看誰?


    晏慕修選了一套西服,黑色的,剪裁工整,線條修長,很符合他的氣質,但就在臨走的時候,他裁掉了西裝左口袋的一個角,然後別了一束茶花。


    綠色的茶花綴在那一片黑色裏,顯得異常突兀。


    徐小玉看著他的怪動作,眉頭越皺越深,憋了半天,終於在上車的時候,她忍不住問他:“為什麽要把好好的西裝剪成這樣?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晏慕修微微頓了一下,關上車門,看著前方黑暗的燈光,笑了,“曾經答應過某人,他若回來,我便以這種方式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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