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虹輕歎一聲,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兩個人就那般相擁著站在墓碑前,六點鍾的夏日,嘹亮的清晨早已跨過山重水複遮遍大江南北,紅日輪起,有大片的金色灑落而來,罩在兩人身上。


    “走吧。”大半個鍾頭後,齊虹把她扶正站好,輕聲說。


    齊飛月搖頭,“姐先走吧,我再呆一會兒。”


    齊虹哪能放任她一個人呆在這裏,拽住她的手臂,不容置喙道,“姐已經很忙了,你別再給姐添亂,你一個人呆在這裏,是想繼續哭還是想讓我沒法安心工作?”


    “姐!”


    她掙脫她的手臂,抹掉淚水說,“我真沒事,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我隻是想陪爸媽多呆一會兒,你去忙你的,不用擔心我。”


    齊虹沉著目看著她,“小月。”


    “我真沒事。”齊飛月強調,但卻固執地又後退一步。


    齊虹真是拿她沒辦法,舍不得罵更舍不得看她悲傷,但是……她能護她的,也許僅僅到此了。她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見,她已阻止不了。


    “那你別太久,中午陪姐吃飯。”


    “好。”


    齊虹返回到車裏,拿了把黑傘出來,“天很熱,一會兒太陽就出來了,別曬壞了。”


    齊飛月接過來。


    齊虹把車鑰匙遞給她,“姐打的回去,車留給你開。”


    “不用啦,”齊飛月把鑰匙推回去,“等我回去的時候,我會給你打電話。”


    齊虹靜靜看她一會兒,最終把鑰匙收了起來,“嗯,記得打給我。”


    齊虹開車離開。


    齊飛月轉身就坐在了墓碑前。


    兩個小時後,有腳步聲沉穩地走過來,最後站定在她的身後,齊飛月扭頭去看,立馬就站起了身。


    男人拿過手肘間細若軟沙的防曬衣,俯身披住她,嗓音還是那般的幹淨清朗,“不看著你,你就不會照顧自己,而且我有沒有教過你,不可以隨便席地而坐?”


    他的手指就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如他的人般,那修長的手指幹淨的不染半絲塵埃。


    給她扣好扣子,他的指尖就離開,兜進口袋,紳士而又略帶著疏離地看向墓碑上的那一對夫妻,沉默的臉上諱莫如深。


    齊飛月看著他,不禁納悶,“你怎麽會來?”


    “看看你總是不經意流露悲傷的來源。”


    “那看到了?”


    “嗯。”


    莫名的,齊飛月的鼻尖又酸了起來,好不容易收回來的眼淚又有狂奔而出的慾望,她吸了吸鼻子,側轉開臉,長發散落下來,擋住她通紅的眼眶。


    她說,“那一年,我十二歲,就在我的慶生宴上,他們出了車禍,如果不是為了給我慶生,他們也不會從外地趕回來,更不可能……”


    說到這裏,已經哽咽。


    男人沉默看著她,任她哭泣發泄,在她哭的像個淚人時,他從口袋裏掏出潔白的手帕,緩慢而冷靜道,“抬臉。”


    齊飛月仰起臉。


    他的手指隔著一層布的距離遊.移在她的眼睛周圍,伴隨著他溫柔動作,他的話語卻漫含著漠冷的腔調,“那種事情,值得你放在心上?”


    “為什麽不?”


    他把手帕收起來折疊好,重新放回口袋,眼睛盯著照片上的一男一女,唇角滑過一抹冷戾的笑,轉頭看向她,又一臉平靜深邃。


    “因為不值得。”


    他的一句不值得換來齊飛月一臉的冷凝和凶狠的瞪視。


    他微微怔住。


    這麽多年以來,她可從來沒對自己露出過這種表情。


    是說到了痛處還是說到了不該說之人?


    “我後天就走,你記得把東西收拾好。”並沒僵持很久,他就出聲說出決定。


    齊飛月扭頭,堵氣似地說,“我走我的,你走你的。”


    “下午兩點的飛機,別誤了時間。”他根本是把她的堵氣置若罔聞,平靜地闡述著。


    齊飛月狂亂地抓抓頭發,“你……”


    他一眼掃來,她頓時就泄了氣,“我知道了。”


    他沒再管她,轉身就走。


    齊飛月在他走後沒多久也從墓園裏出來,隻是剛下台階就看到倚在車門邊的男人,他的腳底下散落了一地的煙頭,貌似在這裏站了很久。


    卜錦城看到她下來,眯起眼眸,“哭過?”


    齊飛月不好意思地別開臉,“要你管。”


    “嗬。”他笑了一下,站直身子,手臂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推倒在車上,唇就壓了上來。


    早上起來,看到她的愛心便箋,還有保溫箱裏的早餐時,他就想吻她,可是,她卻跑了。


    遠處的商務車裏,男人看著這一幕,眼眸一動未動。


    不久之後,車緩緩啟動。


    卜錦城吻的肆意輕狂,箍住她的腰將她提起,大掌托起她兩條白嫩的大腿纏在腰上,擠進她的身體深處,恨不得吃掉她。


    終於鬆開她的時候,她的唇已經紅腫不堪,長發散亂,臉紅而氣息急喘,胸口處密密麻麻都是齒痕,他眼眸一暗,倏地拉開車門,將她壓在了後座。


    齊飛月還沒緩過神,他的吻又沉重地壓了過來。


    在洶湧的慾望湮沒兩人之際,他的腦海裏閃過的是長久以來漫延在心底的想法——


    天知道,他有多想上了她。


    一


    齊虹從陽山公墓離開後直接就去了公司,見夏青筱等在門口,她看她一眼說,“進來。”


    夏青筱跟著她進去,在她身後說,“總裁,你快看看今天的報紙和新聞。”


    “怎麽了?”


    “從昨天晚上三點開始,所有對齊氏不利的消息一夕之間就全都不見了。”


    齊虹本以為又發生了什麽意外,卻沒想到會是這種意外,她定住腳步轉眼看她,那眼神分明是疑惑和詫異的。


    “電視打開。”她說。


    夏青筱立馬拿了遙控器按了開機鍵。


    畫麵一出現就是早間新聞,原本圍繞著齊氏不斷出現的爭議和各種報道都被刷的幹幹淨淨,熒幕前,各種不同的時事新聞被美麗端莊的主持人一一道來,唯獨沒有齊家的。


    劉虹盯著電視裏那個主持人喋喋不休的嘴唇,思緒一下子就斷了。


    就像出事那天,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有利的措施,消息就已經不徑而走地傳遍了整座城鎮。


    而今天,也是毫無預兆的,原本轟動滿城的風雨一下子就如潰散的潮水般褪卻的幹幹淨淨,連一點風聲都沒有,來的突兀,去的突然,就像是——


    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齊虹繞到辦公桌前,不再看電視一眼,隻說道,“關掉吧。”然後抬手,示意她出去。


    辦公室沒了人,也沒了聒噪的聲音,她坐在辦公桌後麵出了一會兒神,這才拿起手機打給了齊飛月。


    她記得那天她惶然而急色的臉。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聽,她掛斷,打給卜錦城。


    在豐城,能在新聞界有這般能力的,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人。


    靜謐的車廂內,卜錦城擁著齊飛月坐在腿上,他正閉著眼盡情享受著她柔軟的唇瓣,聽到手機鈴聲響起,他皺了下眉,卻還是鬆開她傾身去拿,在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時,他玩味地挑了挑眉,手指一按,竟是掛斷。


    把手機擱在一邊,他轉過頭來看著她,眉目中蕩漾著一片春風絕色,“中午一起吃飯,想吃什麽?”


    齊飛月微微喘息,搖頭說,“我中午約了我姐一起吃飯。”


    卜錦城瞬間就把視線挪向了手機,他剛剛是不是不該掛斷?


    他揉了下她的腰,略略有了脾氣。


    齊飛月立馬驚跳著推開他坐在了一邊,她攏著長發微微側首道,“我先下去啦。”


    卜錦城坐著沒動,唇角薄瀲著笑意,臉色卻是極沉,在她的手搭上車門的時候,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下次不許再哭。”


    齊飛月的身子就那般的僵住了。


    卜錦城看著她的側麵,緩緩說道,“中午不能陪我吃飯,那晚上吧,到時候我來接你。”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低聲說了一句“好”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卜錦城閉著眼靠在座位裏,直到聽到她攔了一輛車和汽車引擎離開的聲音,他才轉頭打開車門。


    走到墓碑前,看著那束四色幽蘭,又抬眼看著墓碑上的那對夫妻,他掏出手機。


    “讓我來,是幫你祭拜麽?”


    暮南傾握著手機眺望著遠方的波濤雲海,淡淡道,“看到他了?”


    “看到了。”


    “如何?”


    卜錦城雙手插兜,烏黑的劍眉沉寂而深邃,“很好的對手,如果他不是那麽討厭的話。”


    暮南傾便不再說話,直接掛了。


    卜錦城笑了笑,想到剛剛看到的畫麵,他低頭,默默地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剛點燃手機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不覺莞爾。


    這一次他沒掛,很快就接起,“齊總。”


    齊虹站在落地窗前,底下是萬民眾生,而電話那端,是執掌這片萬民眾生之城的娛記大亨,要有多大的能耐才能與他對抗?


    齊虹緩緩吸了吸氣,眯眼冷笑了下,這才對著話筒說:“卜總晚上有沒有時間,上次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這次又幫了這麽大的忙,我真的得當麵向你表達一下謝意。”


    謝意?


    卜錦城清冷地又睥睨了一眼墓碑,這才轉身,手指理著西裝紋理不緊不慢道:“晚上我有約,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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