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但是節目是要輕裝上陣的,帶這麽多東西真的沒有辦法。”沐眠無可奈何地攤一攤手,搖著頭將父女兩個強塞進箱子的東西拿了出來,不然她的衣服恐怕都沒有空間放了。


    看著筱筱一臉失落加惆悵的表情,沐眠不得不安慰道:“乖,不要傷心,媽媽不帶小熊但是可以帶筱筱的照片啊!小熊就留在家裏陪筱筱好不好?”


    苦口婆心各種方法都試用了,終於將女兒的眼淚扼殺在奔湧出眼眶的前0.01秒。


    沐眠長籲了一口氣,轉而又要同傅簡然解釋:“帶這麽多藥真的用不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保護自己,絕對不受傷!”


    傅簡然雖然無奈,但卻不由地被她信誓旦旦又一本正經的模樣所打動。看起來真像是一個終於當上少先隊員的小學生,嚴肅中透露著可愛跟滑稽。


    “隨你的意。”他答得有些頹然,但沐眠卻聽出了一絲寵愛。


    大概老爺子在家冷清無聊,一大早打電話喊他們過去吃飯。恰好碰到筱筱假期,沐眠也正閑著,於是一家三口便直奔了回去。


    一路上筱筱都興致勃勃,花園裏那個秋千幾乎喚醒了她所有玩耍的憧憬,小鹿般的眼神中直發著光。


    “來,過來讓我看看長高了沒。”筱筱一進門就甜甜地叫了一聲“太爺爺”,老爺子喜不自禁,拉著她上下打量一遍。用手掌在筱筱的頭頂比劃一下:“嗯,我看著像是長高了。下次過來,再比一比。”


    筱筱仰起頭,一臉純真:“您記得我上次來有多高嗎?我猜不記得了。”說著她指一指老爺子的拐杖,說:“不如就在拐杖上做個記號,這樣才準確。”


    “哦?”老爺子挑一挑眉,笑得開懷,“你可真是人小鬼大,好,就依你的。”


    “哎?回來了?”


    祖孫兩個正拿著筆做記號,傅簡然和沐眠在一旁笑得燦爛。這時傅正其從外麵回來了,風塵仆仆像是趕了好遠的路似的。


    “爺爺!”筱筱率先看見,乖巧地打了一聲招呼。


    沐眠也隨後起身示意,剩下老爺子和傅簡然卻坐在原地絲毫未動。


    在傅正其坐下的瞬間,老爺子瞥了他一眼,仿佛有些埋怨,“明知道簡然他們要回來,你又在忙些什麽?平日裏也沒見你這麽勤奮。”


    傅正其挑了挑眉,微微坐直了身子,笑得一臉僵硬,“我這不是趕回來了嘛……”


    大概為了在兒子和兒媳麵前維持最後的尊嚴,他像是故意岔開話題一般,將目光放在了筱筱身上,問:“筱筱,過來讓爺爺看一看!”


    沐眠已經覺察到空氣中彌漫的不知名的氣味,類似矛盾衝撞,有冰塊墜落,然後在三位男性的眼眸中瞬間被融化蒸騰至不見。


    好在小孩子是嗅不到這種氣味的,卻有著放大長輩笑容的天賦,也有著超常的記憶力,依舊帶著好久之前收到爺爺生日禮物般的欣喜跑過去。不想手中卻還抱著老爺子的拐杖,腳步急促而蹣跚,逗得大夥兒前俯後仰。


    “才多久不見,筱筱你又長高了啊!”傅正其拍一拍筱筱的頭,笑說道。


    大概所有的小孩子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最大的盼望就是長大,因為長大了似乎就能打破所有被大人所禁止的規則。譬如穿高跟鞋,譬如喝酒。


    大人們總是習慣性地聊自己的話題,或許對於關注身高是他們之間最為相似最為默契的一種寒暄方式。


    當一個大人做出這樣的判斷時,筱筱覺得這就像是在感歎屋外的天氣一樣無聊而又正常。但是當兩個人同時這樣說起的時候,她被說服了,仿佛不久之後,自己就能夠穿上和媽媽一樣漂亮的高跟鞋。


    她笑得有些羞澀,小臉上綻開了一朵海棠般的笑靨。


    而那笑在筱筱的目光觸及到傅正其略有異樣的衣領時戛然而止,那一抹與衣服顏色大相徑庭的豔麗紅落在瞳孔中閃閃發光。讓她隨即想起了媽媽的口紅,這也是她被告知作為小孩子所不能觸碰的。


    為什麽大人們可以擁有這樣的特權呢?筱筱看見過媽媽在鏡子前塗口紅,那時候讓她恍如置身於童話故事中,看見一位光彩奪目又舉止優雅的公主。但是現在她有一個疑問,記憶裏好像口紅就是女性的某種象征。


    而眼前這個唇印就那麽鮮明地被嵌在爺爺的衣領上,她覺得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件。幼兒園的老師說應當做一個“不恥下問”的好孩子,還不止一遍地解釋過這個詞語的意思。


    於是現在,她覺得很開心,自能夠在大家麵前展示自己“好問”的特質了。撐圓了眼睛,指著傅正其的衣領問:“爺爺,為什麽你的衣服上會有一個紅色的嘴唇印呢?”


    話語一出,傅正其便愣住了,似乎沒有聽清楚一樣的怔愣。末了,他低下頭,順著筱筱手指的方向尋到了那一抹紅,笑得尷尬。


    筱筱覺得很奇怪,這個問題仿佛把爺爺給難住了。


    空氣異常地寧靜,她本能性地環顧一下客廳,看到爸爸媽媽還有太爺爺皆是一副奇怪的表情。


    她試圖再問一遍,但已經被媽媽拉走了。


    回頭的時候,筱筱看見太爺爺坐在那裏像一個快要爆裂的氣球,慢慢膨脹,滿臉通紅,那紅色幾乎快要同爺爺衣領上的紅色相媲美。


    緊接著老爺子就從他的椅子上彈起,走到一邊,快速撿起自己的拐杖,就要朝傅正其打。


    筱筱被帶到了花園,關於對後續的好奇心很快就被秋千帶來的歡樂給磨滅消退了。


    吃飯的時候,已不見了傅正其的蹤影,但筱筱這回學會了保持沉默。她總覺得先前的結果是自己的“好問”所導致,大人們好像都不大開心。


    因為這突然的一幕,沐眠也有些拘謹。


    好在整頓飯下來雖然氣氛略微安靜,總體還算正常。但是她隱隱覺得老爺子看向自己的時候似乎有所思考,這不得不讓她緊張。


    在臨走的時候,這份緊張在沐眠被老爺子單獨叫到一邊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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