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醫說即刻以皇後娘娘心頭血入藥,或可救鸝貴妃的眼睛。”宮女匆匆趕來,向鳳千辰匯報了重華宮的最新情況。


    鳳千辰低頭看著那隆起的小腹,心中掠過一絲不忍。他可以因這兩句詩暫且放下季媛鸝中毒不追究,但那是靜姝的眼睛,他會不惜一切保住那雙眼睛。


    “告訴他們立刻準備取血,朕會馬上帶皇後過去。”他說著便將賀淩霜從地上拖了起來,“若是鸝兒的眼睛得保,朕可以對你既往不咎。”


    剛才恨不得殺她,現在知道她還有利用價值便既往不咎?


    淩霜也不知自己哪來那麽大力氣,竟一把將鳳千辰推開,“鳳千辰,我告訴你,我就算死也絕不會做她的藥引。”


    莫說她現在懷著身孕,就算是沒有懷孕,她也絕不會這麽做。取心頭血,那是九死一生的事。若非性命相托的至親至愛,誰會為旁人做這些事?


    何況,她們連旁人都算不上,她們是仇人,是你死我活的仇人!


    她決絕嘶吼的樣子,像極了那日她將季媛鸝壓在身下,親口承認是她挖了靜姝眼睛的模樣。


    鳳千辰發了狠,一把揪住她的頭發,“這可由不得你!”


    他拖著她在寒風中疾行,全然不顧她踉蹌的腳步和高聳的肚子。她害靜姝死無全屍,現在又想要靜姝妹妹的命,這樣的毒婦就算流盡身體中最後一滴血也活該!


    淩霜隻穿了中衣,被鳳千辰仍進重華宮的時候,已經凍得嘴唇發紫全身顫抖。


    她用僵硬的手指死死拽著鳳千辰的衣袂,“我懷著你的骨肉,就算你不在乎我的命,也不在乎太後的懿旨了嗎?”


    雖然太後厭憎於她,但她能平安活到現在皆是這個孩子的功勞,足見這孩子在太後心目中的分量。


    見鳳千辰略有遲疑,季媛鸝立刻向站在一旁的太醫使了個眼色。


    “皇上,皇後娘娘的胎像現已十分穩固,應該無礙。即便取血過程中略有差池,臣等也可以及時為皇後娘娘施剖腹之術取出胎兒,定能確保皇嗣平安。”


    這樣既能救靜姝的眼睛,又不會讓太後失望,乃是絕佳的兩全之法。鳳千辰點點頭,“既如此,那便立刻動手吧!”


    他們在意季媛鸝的身體,在意靜姝的眼睛,在意太後的懿旨,卻沒有一個人在意她的死活……


    把肚子剖開,人還能活嗎?


    光是想想那些字眼,淩霜便覺得不寒而栗。她想過自己遲早會死在他們手上,隻是沒想到會死得那麽慘。


    她想著太醫舉起那閃光的屠刀,心中翻湧起無垠的恨意,“季媛鸝,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是啊!事到如今她依然舍不得去恨鳳千辰,她惟願能拉著季媛鸝一起下地獄。


    太醫要為她們施術,鳳千辰被請到了偏殿。


    淩霜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刀插進心口的刺痛,卻等來季媛鸝的嗤笑。


    “賀淩霜,你的命可真是大啊!鳳千辰那一刀沒能砍死你,換眼的時候又有杜仲救你,你猜今天自己還能不能這麽幸運?”


    “你以為生下這個孩子就能跟皇上重歸於好嗎?你知不知道我早已命人在你的安胎藥裏下了毒。就算你有命生下孩子,也會產後血崩即刻殞命。”


    難怪她老覺得安胎藥的味道很奇怪。可她以為遵從太後懿旨,沒人敢打孩子的主意。


    是啊,的確沒人打孩子的主意,他們打的都是她的主意。


    刀子刺進心窩的時候,季媛鸝又附在她耳畔輕聲道,“知道我為什麽現在告訴你這些嗎?因為我會留下這個孩子,而你再也不能活著走出這個門口。”


    所以靜姝的魂魄並沒有顯靈,所以也沒有人眼裏流出血淚,一切的一切隻是因為她腹中的胎兒成型了。


    淩霜猛然想起季靜姝曾說過,季媛鸝是天生的石女,終身無法孕育子嗣。難道她所做的一切都隻是要將這個孩子據為己有?


    不,絕不!她決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認賊作母!


    那一刻,賀淩霜忽然迸發出巨大的求生欲望,“鳳千辰、鳳千辰救我……”


    因為要她承受開膛破肚之痛,季媛鸝特意囑咐太醫不許給她麻醉,這恰恰給了她開口的機會。


    她強忍著錐心刺骨的疼痛,唱起了那首她請靜姝抄送給他的定情詩:我出東門遊,邂逅承清塵。思君即幽房,侍寢執衣巾……


    然,任憑她唱破喉嚨,外麵也沒有半點動靜兒。


    鳳千辰,你當真是恨我至此嗎?就連我們定情的詩也無法讓你憐我半分嗎?


    汗水混合著鮮血濕透淩霜的衣襟,從疼痛到麻木,她感受著死神的一步步降臨。


    所有強撐的意識終於在聽見嬰兒那一聲嘹亮的啼哭時全線崩潰,無數的鮮血順著她的下體湧出,她緊攥的手在那一刻倏然鬆開。


    鳳千辰,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六道輪回,願我們永世不複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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