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高山濁老婆的這話,易軍和龍天閑也不免為之一震。一個女人能有這點膽量,也確實不一般。


    結果,高山濁卻怒道:“管你什麽事!冤有頭債有主,你一個女人家,能害得了曾大哥?軍哥,那些事都是我做的,一個娘們兒家能有多大本事,你別聽他的!”


    易軍冷冷的盯著這奇葩兩口子,心道現在這社會上,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見多了,還是這些上點年紀的老夫老妻,遇到大事兒的時候有點患難與共相濡以沫的情分。


    結果,高山濁的老婆則淚流滿麵的說:“那時候是那些人抓了我,脅迫老高做的那些事。軍哥你知道,當時我一個年輕女人被他們抓到,他們會做出什麽樣的威脅。我那時候想死,可是被綁著連死都死不成。老高他因為我,沒顧得上兄弟仗義,這是他不好,但歸根結底是我拖累了他。”


    這女人現在都四五十歲了,總不好意思直接說明白。但是,那時候一個年輕女人被人給抓到了,會向高山濁做出什麽樣的威脅,用屁股都能想到。


    在老婆和兄弟之間,高山濁選擇前者。或許他不仗義,但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當時的他若是隻能二選一的話,也不能說真的就錯了。人生,很多時候總要在兩個無奈選項之中選擇一個。


    換做一般人會怎麽選?或許至少一半、乃至更多的人會和高山濁一樣。


    至於協助謀殺了曾廣義之後,高山濁可就是真的徹底踩進了賊船,永世不得翻身。殺了帶頭的大哥,這在地下世界裏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獲得原諒的事情,所以他隻能一條道走到黑。於是在那種脅迫下,他又隻能把屠刀伸向了躲避在島倭國的那些福清幫兄弟,一刀接著一刀……


    殺到了最後,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也正是知道他不可能再有回頭路,陳老板才能放心他,甚至不介意扶持他。而高山濁兩口子當時隻身在外,又不敢回國——那時候“刀魔”蓋世奇他們可提著大刀四處要殺人呢!雖然蓋世奇不知道是高山濁的事情,但高山濁自己心虛。而且他當年就偽造了已經死去的假象,甚至連容貌都整了。這樣去麵對蓋世奇,怕是蓋世奇也會起疑心。


    所以,高山濁幹脆將錯就錯,向陳老板表示了效忠,徹徹底底的效忠。而陳老板知道他不可能再回頭,於是幹脆扶持他做了山口組大阪地區的負責人。因為那時候的山口組終究是一些島倭人在執掌,總不如高山濁這個華夏人容易控製。而且陳老板抓住高山濁這個大把柄,高山濁也不敢不惟命是從。


    一步接著一步,高山濁自己也不是簡單人物,長期而豐富的地下鬥爭經驗,加之陳老板的刻意扶持和幫助,使得他最終坐在了山口組第七代大當家的寶座上,成為雄踞一國地下世界的霸主。


    說起來簡單,像是一個流水賬,但其中的步步為營、勾心鬥角,又是一部厚厚的地下世界奮鬥史。


    麻木的聽著老婆的敘述,高山濁已經有點失神。他覺得,自己今天難逃一死。被曾廣義的女婿抓了,沒有活的理由。


    而高山濁的老婆則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易軍麵前,死活求易軍放了高山濁一馬。


    易軍點了根煙,也往高山濁嘴裏塞了一根,說:“這麽說,當初就是陳老板挾持的她?”


    高高山濁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說:“當時出手的,是島倭國的信濃家族,也就是信濃忍者。那時候不知道是陳先生……不知道是姓陳的幹的。但是後來才發現,那些忍者也是姓陳的下屬。不過那時候我都已經是上了賊船好多年,想轉身也不可能了,隻能咽了這口氣。”


    原來當高山濁在島倭國立穩腳跟之後,特別是坐穩了山口組大阪地區負責人的位置,也想著開始反擊——報複當年要挾他的信濃家族。可是當他剛剛要出手,卻被陳老板勒令停下了。


    那時候陳老板給他的解釋是:讓他戒急用忍、稍安勿躁。陳老板說那些忍者家族的實力很強,而且各大家族關係緊密,一旦開啟了戰端,高山濁手下那些人馬根本不夠對方殺的。


    實力不對等,加之陳老板也要求停手,所以高山濁也就忍了。一直忍到了他成為整個山口組的七代目,坐擁數萬人馬,再度生出了屠殺忍者家族的心思。那時候的他今非昔比,已經是世界級的地下大梟。


    可也就是那個時候,陳老板才明確的告訴他:那些忍者家族已經歸順,現在大家是一家人,是一個陣營的!


    完蛋了,沒法報複了!高山濁大恨,但又不敢忤逆陳老板。因為隨著高山濁地位的提升,他就越來越發現陳老板的可怕,實力也越來越讓他感到深不可測。


    不過高山濁暗地裏還是留心,慢慢的調查。結果這一調查不要緊,發現陳老板是忽悠他。什麽“已經歸順”,根本就不是這兩年才發生的事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是陳老板調集的忍者家族和那些殺手,所有一切都是陳老板的安排。


    可是,這又距離曾廣義事件過去了十好幾年,高山濁還能做什麽?越來越明白陳老板那滔天能量的高山濁,也不敢對陳老板做出任何抱怨,隻能就這麽忍了,一忍就到了今天。


    期間他也覺得心累,也曾和他老婆商量著怎麽金盆洗手,找個世界上的犄角旮旯躲起來,一過就是後半輩子。隻不過這還沒做出最後的決定,就被老仇家找上了門來,把他們兩口子給綁架了。


    高山濁說完這些,搖頭歎道:“算了,我特媽的不是個東西。二十年了,每次想到大哥(曾廣義)這件事,半夜裏都都能嚇醒了。這日子不好受,我也早就受夠了。軍哥,咱們華夏道上的規矩,講究一個禍不及妻女,聽說軍哥你義薄雲天,今天求你給個痛快,放我老婆一條生路。下輩子我給大哥當牛做馬,還了這筆債。”


    英雄誌氣全然消磨,有種瞬間蒼老的感覺。


    易軍吐了嘴裏的煙頭兒,冷笑著罵道:“虧你還是地下世界的一方梟雄,就知道像個娘們兒一樣尋死覓活?那姓陳的把你禍害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就沒點誌氣弄他一把?”


    高山濁一愣,隨即眼睛一亮。他從這句話聽出來,似乎他們兩口子都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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