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錫侯電話打給的是判官,話不多但是分量很重:“我已經不行了,你和孟婆子、老四都走,越快越好。我給孟婆爭取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她能否逃出就隻看天命了,你們在約好的位置等她一個小時。假如一個小時還不到的話,那麽……你和老四就獨自離開吧。還有,我這次不是栽在了狂龍的手裏,你們不用找他報複。假如想著給我出口惡氣,那就去找龍巢的麻煩。”


    隨後,秦錫侯再度撥通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是打給遠在境外的一個兄弟,說的內容同樣大體如此。而易軍知道,接電話的那個所謂的“和尚”,應該就是地府之中那個大名鼎鼎的“地藏王”。作為秦錫侯之外唯一的一個泰鬥級陰兵,地藏王在地府之中的地位是鐵打不動的第二位。


    做出了這個交代,基本上免除了地府今後對易軍的報複。但是實際上,真正把秦錫侯給永遠留在國內的,還真的就是易軍。假如不是易軍的那兩槍,秦錫侯還有逃出去的可能。所以,秦錫侯自己也抽著煙笑著說:“我是栽在你手裏的不假,但你是條漢子,我敬重你。倒是看龍巢那些家夥們不順眼,所以……嗬嗬,反正地府就是不找他們的麻煩,他們也會去找地府的麻煩,無所謂了。”


    易軍笑了笑,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秦錫侯竟然還能把問題這麽看。但是不管怎麽說,秦錫侯這回算是做了件很仗義的事情,易軍也心悅誠服,並且誠懇的說:“當初殺了你兄弟大剛(混江九龍老大)的,是我的老媽。當然,這筆債完全可以算在我的頭上。所以,對不住了。但是你也該知道,是他先要殺我的——而且還真的險些得手,我老媽為了救我,這才……”


    秦錫侯苦笑著擺了擺手:“不用說了,其實我都明白。要不是大剛自己本就該死,我也不會送你冥幣,更不會把暗殺期限縮短到十五天。雖然我自己也販毒,也走私,也搞那些殺人越貨的生意,但我知道大剛既然做了這一行,早晚都可能會有這麽一天。為他報仇,隻是盡自己的心,僅此而已。”


    秦錫侯說著,煙已經抽完,易軍又給他點上了一支。平時煙量不是很大的秦錫侯,現在也不在乎多抽幾口。因為再過一會兒,自己就再也抽不到了。


    此時,秦錫侯又忽然笑著,有點發顫的伸出了一隻手:“老弟,能把那枚冥幣還我嗎?”


    易軍摸出了那枚純金打造的錢幣,放在了秦錫侯的掌心之中。秦錫侯將之仔細的放在了口袋裏,這次自嘲的笑道:“這是我唯一一枚沒有成功的冥幣,所以還是收起來的好,免得貽笑大方。十八次,次次得手,到你這裏就栽了,而且栽一次就再也沒有翻本兒的機會。”


    看樣子,一向自負的秦錫侯,對於自己的名聲還是比較在意的。


    而既然提到了這枚冥幣,易軍則不由得問道:“都到這時候了,能吐句話嗎?這枚冥幣是在大通錢莊‘開戶’,那麽你和那大通錢莊應該有不少生意往來吧?”


    秦錫侯一聽,道:“想知道大通錢莊的秘密?實話說,我也不知道。一個偶然的機會結識了他們的一個‘業務員’,而且它們有足夠的手段讓你相信它們的信譽。後來一直把錢存在那裏,倒是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確實安全。”


    “它們在境外也有分支?”易軍問。


    “有。”秦錫侯說,“至少在東南亞一帶,就有他們的一個分號,就在泰邦首府曼古城***街***號。位置不是秘密,畢竟它們總部的位置都有不少人應該知道。”


    易軍點了點頭:“奇怪的是,這麽明目張膽的做生意,它也不怕官方查禁。”


    “是查不到。”秦錫侯說,“泰邦官方曾進去搜查過,但是沒有查到任何東西。這個組織很嚴密,尋常手段根本不起作用。而且,據說當時在背後力主搜查、並暗中主持了搜查過程的那個將軍,事後不久就在一場小型軍事政變之中死了,全家雞犬不留。雖然說是軍事政變的原因,但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個大通錢莊的能量。”


    甚至能主導某個小邦國的軍事政變!而且,做完之後幹淨利索的擺脫任何幹係,直到現在都還逍遙法外的經營著。


    說道這個大通錢莊,連秦錫侯都不得不佩服,感慨說:“這是個很神秘的組織,做事也極為利索。雖然我的‘地府’也具有很強的實力,但是從不敢輕易招惹這個家夥。這家夥貌似安分,但實際上可能具有深不可測的實力。其實在東南亞那些大大小小的勢力,無論地下還是地上,一般都不會招惹它。”


    易軍點了點頭,心道果然如此。連一個境外分號都這麽牛叉了,那麽位處滬海直轄市的那個大通錢莊總部,當然更具有無法揣測的能量。考慮到魅影似乎要對這個龐然大物蠢蠢欲動,易軍覺得有必要再一次嚴格警告魅影,不要那麽急著下手。


    總之,兩人閑坐在樹下,簡直倒像是一對摯友在聊天,於是聊了很多。而易軍一來是詢問一些有用的東西,二來也是陪著秦錫侯解悶兒,算是給這家夥最後的送行。因為易軍看得出,秦錫侯死誌已堅。


    至於說當年秦錫侯叛出龍巢的原因,秦錫侯也沒有隱晦。


    易軍笑道:“他們說你是龍巢建立以來最大的叛徒,也是整個龍巢係統的恥辱。而且,把你魔鬼化的很厲害,說你是何等陰險、何等無恥,哈哈!”


    秦錫侯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所以也沒爭辯,而是笑道:“這群沒用的玩意兒,就會在背後嚼舌頭。其實我也是瞧不起這群家夥,這才分道揚鑣的。龍天罡心胸狹隘,龍天閑剛愎自用,龍天勇自私自利,龍天英睚眥必報。哦,我說的龍天勇,指的是上一任,因為那家夥被我殺了,後來據說又補充進去一位。你說,和這些混蛋玩意兒在一起,能不把人給憋瘋了?除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第一天罡龍天魁,以及政委龍天機,我瞧不起龍巢的任何人。”


    或許形容的有點過火,但易軍知道,秦錫侯對那四個人的評判一點不錯,至少大體上確實是這樣。就比如現在樹林外的龍天閑,確實有點剛愎自用,自以為是。


    而聊著聊著,不知不覺的,半個小時的時間已經漸漸溜走。此時秦錫侯臉色已經蒼白,渾身發冷的厲害,甚至不由自主的有點輕顫。但他似乎沒有任何畏懼,而是笑著看了看地麵上自己扔出的那柄槍,笑道:“謝謝老弟你的煙,算是給我送了行。不過我現在有點心虛,有點留戀……要不你好事做到底,給兄弟來一槍痛快的。”


    說著,秦錫侯把身子稍微轉過去,呈現給易軍一個背影。這種場景,竟好似對死刑犯執行槍決一般。


    此時秦錫侯的口中,還有易軍遞給他的一支煙。今天晚上,他不知已經抽了多少根。忽明忽暗的煙頭兒在唇邊顫動,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他現在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


    或許也正是覺得自己的手都不穩了,這才請易軍“幫個忙”,給自己一槍。


    但是,易軍卻沒有下手,而是搖了搖頭就站了起來。他不想對這樣一個曾經的泰鬥級兵王下手,所以全憑秦錫侯他自己的選擇好了。臨走之前,易軍隻是簡簡單單的問了一句:“還有未了的心願嗎?”


    秦錫侯似乎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隨後,秦錫侯就在等易軍拔槍或者撿起來槍。但是等了一會兒之後,卻發現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有點艱難的回頭,卻見易軍已經走了,大步離開。


    秦錫侯苦笑一聲。


    此時,易軍已經出現在樹林的邊緣。龍天閑看到易軍出來,但是沒有聽到槍聲,當即怒道:“狂龍,秦錫侯不自盡,你怎麽不執行槍決!你究竟是怎麽辦事的,要是耽誤了任務……”


    但是,不等龍天閑把話說完,不等眾人從茫茫然的狀態之中回過神來,易軍身後的樹林之中,傳出了一聲暴烈的槍響!


    說到做到,秦錫侯終究還是自盡了!


    這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窮凶極惡的匪首,確實早就該死。但今天他死了,所有人卻沒有開心的情緒。因為就憑舉槍自殺這一個情節,就足以讓多少人對這個匪首保持一點基本的尊敬。


    另外,死者為尊。


    易軍站住了腳步,本想回頭看一看,但是一種特別的滋味在心頭湧動,最終讓他忍住了扭頭的衝動。所以在眾人眼中,易軍隻是稍微的頓了頓,隨即又大步離開了那裏。


    而隨後,大批軍人如狼似虎的衝進了小樹林,而且是龍天閑一馬當先。手電筒照亮了秦錫侯的屍體,胸口一個槍眼,手槍依舊攥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


    與此同時,判官、孟婆和老四他們三個,都處在了各自不同的狀態。判官的心情最複雜,因為他知道大哥必死,於是瘋狂的在高速公路上開著車,情緒狂躁。孟婆則剛剛搞了一輛出租車,也正向江邊走去。那裏是事先約好的時間,老四已經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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