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易軍連捎帶打、不冷不熱的一番話,練就了一副好臉皮的任建新倒也沒有臉紅,而是連連點頭:“領導說的是,說的是!當然,這次要說漏洞,最重要的環節還在於執勤人員沒能貫徹上級要求,以至於殺手找到了自殺的機會。當然,我負有現場領導的責任。”


    呀喝?易軍不由得瞧了瞧這貨。看樣子,他難道把那個“嚴防殺手自殺”的要求,貫徹給了現場執勤的這四個警察?


    但是,這四個執勤警察的帶隊的——也就是那個刑警隊長,卻明明說了:沒有人指示他們“嚴防殺手自殺”。


    也就是說,任建新和這個刑警隊長之間,必然有一個撒謊的!


    在這種重大問題上撒謊,其實不是明智之舉。因為這樣一來兩人對質,雖然未必能對質出什麽問題,但是一下子把嫌疑圈子最大化的縮小了——使得大家把目光瞬間擊中在了任建新和刑警隊長吳輝身上!


    倒不如說自己一時忙亂,忘了把這件事交代下去了。雖然這是工作失誤,而且聽起來稍微有點假,但至少大麵上說得過去。哪怕別人再懷疑,也不至於出了大漏子。


    ……


    以上這是正常思維。但是,任建新做事沒這麽簡單。


    沒錯,正是他把“嚴防殺手自殺”的安排給截留了!現在他也知道,易軍正沿著這個線索往下追查,查到誰誰倒黴。


    任建新更知道,假如自己承認“忘了安排下去”,馬上就陷入了死結。但是他沒有這麽做,他就是要故意把水搞混,讓人不但懷疑他,同時也懷疑刑警隊長吳輝。


    到最後,哪怕事情敗露了,查出是他任建新沒有把要求傳達下去,任建新也可以掉過頭來哭訴:當時自己是害怕承擔責任,鬼迷心竅了,這才往下屬頭上扣屎盆子,而實際上是他自己當時一時慌亂,忘了傳達下去了……


    得,如此一來,事情又回到了原點。也就是說,哪怕被人查破了,也最多和主動承認“失誤”是一樣的結果。當然,最多加上一條“往下屬身上推卸責任”的評判。但是在這種重大案件上,多這麽一條評判實在是無足輕重。


    但是由此,任建新卻可以故意折騰一陣子,至少能給自己多爭取幾天時間不是?


    現在,任建新需要的就是時間。因為背後的老板說了,最多不出三四天,就會把這件案子給漸漸平息下去。到時候,事情會不了了之,那麽任建新也自然就安然無事了。


    至於任建新身為堂堂副省級城市的公安局副局長,為何會做出這些,究其原因還是自身不正,被某些人抓到死死的把柄。抓住他這個把柄的,就是他的“老板”。


    ……


    吳輝本來也正聽著呢,小心翼翼。但是聽到任建新這麽一說,頓時氣炸了胸腔子。開玩笑,聽你這語氣,仿佛是安排了我,我卻沒執行?


    但是,做官要有做官的度量,關鍵時候能給領導背黑鍋,往往才是快速進步的捷徑。現在,吳輝正在考慮是不是幫著任建新把黑鍋背下來。


    易軍也看得出吳輝的猶豫,知道這小子恐怕在考慮是不是要幫著任建新背黑鍋。於是,易軍冷笑道:“吳支隊,看樣子,任局長把那個‘嚴防殺手自殺’的要求傳達給你了。可是你剛才跟我說,似乎沒有接到任何一級領導關於類似的指示。”


    吳輝額頭有點滲汗,一時之間沒有做出準確的決定。因為他忽然感覺到,易軍給他帶來了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而任建新一聽,則當即黑著臉說:“吳支隊,眼前這是大事,可不許信口開河!我當時明明告訴你,這些殺手都是窮凶極惡之輩,是些不怕死的亡命徒,要防止出現自殺之類的意外。怎麽,任務一緊就給忘了?這可是個不小的失誤!”


    任建新這是在循循善誘,誘導吳輝幫著自己頂黑鍋。他這句話,等於暗示吳輝“任務一緊”給“忘了”,屬於不小心疏忽。而最後的定性,又是個“不小的失誤”,失誤算什麽?誰沒有失誤?“失誤”這個詞兒很玩味兒,性質甚至比“錯誤”還輕,而和“失職”更扯不上關係。


    果然,吳輝本能的就想承認是自己“忘了”。但是,易軍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而是冷笑道:“更正一下,這不是‘失誤’這麽簡單。我已經上報了公安部,包括中央警衛局,這次事件的嚴重程度,恐怕到了你們無法想象的地步。你們不了解其中的厲害,自然也不知道最終會產生何等恐怖的後果。”


    任建新剛剛說得輕描淡寫,易軍馬上就形容得泰山壓頂,搞得吳輝已經判斷不出這件事究竟是何等的嚴重。剛要幫任建新背黑鍋呢,結果一下子又猶豫了。


    任建新雙目爆射出一股寒芒,但旋即消失微不可察。他聽得出,易軍現在已經明確的懷疑到了他身上,相反並未懷疑吳輝。


    與此同時,易軍又冷聲補充了一句:“吳支隊,一旦查出任何貓膩,別說你們市局的同誌,就是你們蘇省公安廳的個別領導同誌,恐怕也逃不脫關係、頂不住壓力!此次事件關聯很廣,至少已經關聯到十來天後即將召開的東北亞經濟論壇會議。而你們或許不知道,那個論壇會有國家大首長參加會議。好吧,我隻能說這麽多。”


    轟!吳輝的腦袋都幾乎要炸了。萬幸,萬幸自己沒有一時衝動,把這個黑鍋給頂下來。易軍說得太恐怖了,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乎了吳輝的預料。


    總之,易軍三言兩語就打碎了任建新的妄想,讓誤會清楚的意識到:黑鍋可不是那麽好背的。


    果然,任建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盯著任建新說:“任局長,您什麽時候安排我們了?我們幾個同誌一直都在這裏,您問問大家夥兒。要是我忘了,難道大家都忘了?”


    任建新冷冷的看著誤會,嘴上卻不屑的冷笑:“好你個吳輝,為了推卸責任,連局領導你都敢誣陷了。沒錯兒,剛到醫院裏的時候,我在廁所單獨告訴了你。隻想著已經告訴你了,事情一忙也就忘了安排其他的同誌。但是,除了我之外,你就是這裏的負責人。我把這個交代給了你,也算完成職責了。”


    單獨告訴了吳輝?當時,兩人確實一同去了趟衛生間,沒有別的同誌在場。但是,其餘三個同誌能證明,任建新和吳輝一同去了衛生間。


    而吳輝回憶起,正是任建新主動“邀請”他去衛生間,說是到裏麵抽根煙。


    去倒是去了,可是在裏麵根本沒說這些啊!


    吳輝意識到,這是任建新的一個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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