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大清早。


    白景行突然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跟寧珂請安,態度十分恭敬熱情,先是獻上了好些當地名貴珍稀藥材,而後又說要請寧珂去前廳坐坐。


    “去前廳?”寧珂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一手端著參茶慢慢品著,聽見他說了這麽一句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白景行嘿嘿一笑,搓搓手,“今日都城來人了,來的還是賢王,按輩分,公主還得叫一聲皇叔呢!所以,公主是不是......”


    他不說,寧珂也知道他是要叫她去和那位所謂的皇叔見麵。


    說的好聽點是見麵,其實就是探探虛實,看看真假罷了!


    勾唇冷冷一笑,寧珂繼續悠哉地喝著熱茶,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白景行一看,有點著急了,“公主,賢王是長輩......公主還是要去見一見的。賢王說很是想念你,特意從都城來接你回去的。”


    想念她?


    這大概是寧珂這幾天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她都沒有見過這個皇叔,他想她做什麽?


    怕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她是真的還是假的吧?或者說是想趁機做點什麽?


    “公主......公主......”


    白景行見她這個淡淡的態度,有點摸不準她在想些什麽,又再喊了幾聲。


    “白城主。”


    寧珂放下茶杯,這會兒才肯開口說話了,白景行心下一喜,立刻腆著臉笑了起來,“公主殿下,有何吩咐?盡管開口!”


    “你替本宮去說一聲,本宮身體不適,今日不便相見,請皇叔見諒!”寧珂伸手,青薔立刻過來扶住她的手,直接就往後院走。


    “公主!”白景行連忙衝到她的前麵,著急地道:“公主留步!賢王人已經在等著了,不去怕是......”


    “那就讓他等著!”門外,淳於焰和赫連玥大步走了進來,淳於焰劍眉一揚,倨傲地冷哼一聲,“小珂珂都說了身子不適,你還要強人所難不成?”


    白景行訕訕地彎了彎腰,連忙解釋,“不不不,在下不敢......”


    “本公主看你就是這個意思!”


    赫連玥飛快地跑到寧珂身邊去,鑲金嵌玉的大刀擋在前麵,以一個保護的姿態,張揚而霸氣,“珂兒姐姐現在懷有身孕,來到藥城屢受驚嚇,身子自然吃不消了!她說了不舒服,你難不成還要強迫她去?你這是安的什麽心啊?啊?!皇叔怎麽了?如果他真的想珂兒姐姐,真的關心珂兒姐姐,就好好等著!等珂兒姐姐什麽時候好了再去見他!那才叫誠意你懂不懂?”


    這丫頭說話像來就天不怕地不怕,嘴皮子耍的飛快,機關槍似的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白景行聽的一愣一愣的,張著嘴半天都找不出詞語來回答她,愣是等寧珂走了,才慢半拍地回過神來。


    “該死!”恨恨地咬了咬牙,他用力拂袖,憤懣離去。


    前廳裏,賢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直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好不容易等著白景行回來了,目露驚喜,立刻迎了上去,“你回來了,她......”


    往後一看,賢王並沒有看見任何人,眉頭皺了起來,不解,“這......她人呢?”


    白景行咽了口唾沫,低下頭,訕訕地回答,“公主她......身子不適,暫且不能前來......”


    “放肆!”不等他說完,賢王就已經勃然大怒,“本王千裏迢迢趕過來見她!她竟然不來!簡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嗬嗬。”白景行幹巴巴地笑了兩聲,“公主現在懷有身孕,有點不舒服,王爺......體諒體諒,在寒舍多留幾日吧?”


    賢王凝眸盯住了他,“她懷孕了?!她尚未大婚,就已經懷孕了?!”


    “是啊!”白景行笑道:“據說是攝政王的骨肉,雖然沒有按照禮數操辦大婚儀式,但據說私底下是有拜過堂的......”


    “混賬!”賢王又是一頓嗬斥,“身為一國公主!怎可如此不知廉恥!私相授受,未婚先孕,成何體統!簡直丟光了皇家的臉麵!”


    白景行眼珠子幽幽一轉,笑意深了幾分,“王爺,公主如此恣意妄為,那不是......”


    他的話隻說了一半,賢王就明白了過來。


    “你倒是想得明白!”賢王一拍白景行的肩頭,摸著胡子笑了起來,“西蜀王室是不會承認這樣的女王的......”


    “然也!所以王爺何不放寬心在藥城留幾日?在下這裏剛好有新藥......”


    “好好好!你做主!”


    “多謝王爺賞臉!”


    ......


    另一邊,寧珂回到後院,和眾人說了此事,想問問大家的意見。


    胡老頭現在已經可以開口說話,杜若在一邊時刻跟著,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看得出來,這丫頭還是認了胡老頭的。


    胡老頭能說話,但語調會慢一些,他先發表了自己的意見,“賢王此人陰險狡詐,那麽大老遠跑來,肯定是鴻門宴,做好準備再見也不遲。”


    “對,賢王和平王爭奪皇位最凶了,他那麽迫不及待地跑過來,肯定有著不良的居心。”尹秋水也覺得不妥。


    不僅僅如此,李一等人也一致認為,先不要輕舉妄動,先讓賢王等著,自己這邊先摸清了情況,做好了部署再說。


    寧珂的想法也是如此,所以她才故意裝病不去的,如果她是自己一個人也倒是好說,但是她現在肚子裏還有一個,她不能不多想想。


    眾人商量了一下對策,想法都有很多,但是到底要如何,卻少了個拍板的人。


    這時,赫連玥才一拍腦袋,喊道:“哎呀!你們沒發現攝政王不在呀!他要是在這裏,直接問他就好了!”


    大家都已經習慣對楚君越唯聽事從,這些事情還都是希望問過他才好。如今他不在,大家都不太習慣。


    “他這幾天都在忙,現在應該在房間裏處理事情。”寧珂跟眾人解釋了幾句,心裏也隱約覺得事情不太對。


    自從她的身份暴露,楚君越就突然忙了起來,不是在找元寶說事情,就是在看來自各地的密件,她隱隱嗅到了有事情發生了。


    想必,其中就是因為她吧?


    因為她這個身份影響了西蜀狼子野心們爭奪皇位,想必也會有很多人來謀殺她,所以他必須要保護她的安全,要準備更多的事情。


    這幾天她也明顯感覺到了暗處多了不少的隱衛,也感覺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有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遣散了眾人,寧珂輕手輕腳地獨自回了房間。


    西窗下,楚君越披著月白色寬大錦袍坐在案前,墨發沒有梳起來,隨意地披在身後肩前,日光照進來,衣衫如流水,如浮雲,如高山上的雪,恣意灑脫飄逸,如神裔超塵,不可褻瀆。


    寧珂安靜地看了一會兒,他忙得都沒有抬頭,已經熬了兩夜了,桌子上的密件,現在一看還是堆成了小山。


    “休息一下吧!別看壞了眼睛。”寧珂輕歎了一聲,倒了杯茶端過去。


    楚君越見她走來,骨節分明的手輕輕一翻,看似無意,將密件壓在了最底下,他唇角浮上一抹溫柔的笑,站起來將茶拿開,再拉她到椅子上坐下,細心地給她腰後麵墊了一個墊子。


    做完這一切,他寵溺地握住她的手,叮囑道:“這樣的事情,讓下人做就好了,你現在懷有身孕,不可勞累。”


    寧珂失笑,“就是一杯茶而已,能有多累?”她眼神有意無意掠過桌麵上的密件,“你這幾天很忙,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楚君越有意擋了一下,笑著轉移了話題,“剛才聽見院子裏有人,怎麽了?”


    寧珂瞄了桌麵一眼,暫且也不去和他深究信件的事情,順著他的話,將早上的事情告訴了他,也問問他的建議,“你怎麽看?”


    “賢王?”楚君越聞言,不屑地勾勾唇,“當年的教訓,他怕是不記得了,看來我得提醒提醒他。”


    寧珂蹙眉,不太清楚他們之前的過節,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和他成親,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一切依賴他,整個人都變得慵懶了起來,不想動腦,不想出門,就想做個米蟲。


    曾經她是最討厭這樣的女人的,如今她卻變成了這一類人。也終於明白,有些人一直都那麽堅強,不過是沒有依靠,不得不變強罷了。


    “那.....一切就按照你說的辦吧!我和孩子就什麽都不管,等著你安排了。”


    *


    當晚,寧珂身體“恢複”了,派人去找白景行說了一聲,要求與賢王會麵。


    白景行又屁顛屁顛跑去和賢王說了,賢王自是巴不得她能來,當即就陰惻惻地笑了起來,“那就讓她來!你去設宴,本王要會會她!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這個晚宴......”白景行意有所指,目光閃著幽幽的光,“......王爺想要什麽菜色?要加料麽?”


    賢王冷冷一笑,“那是自然!公主遺落民間多年,接風宴一定要足夠豐盛!你有什麽菜有什麽料,都給本王拿上來!”


    “是!”


    白景行低頭應聲,唇角一勾,露出個陰森森的笑容來。


    晚宴設在藥城城堡的大殿裏,流水宴一字排開,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十分豐盛氣派。


    但,也不過是鴻門宴而已。


    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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