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這一下賈大爺是懂得了,要找就要找上麵的領導,無論什麽事,鬧一鬧總比不鬧強,於是以後的賈大爺逢事必鬧,一個勁的鬧了幾年,最近這一段時間啊,他鬧騰的事情說起來也很簡單,其實就是怕死後村裏把他火葬了,他強烈要求自己土葬,他要求村裏必須用棺材把自己裝了,埋到祖墳上。


    賈大爺覺得,隻有這樣,自己才能見到地下的祖先,父母們,要是把自己燒了,那還見的到個什麽啊,而且,賈大爺還要村裏現在就給他做一口上好的棺材,這樣,賈大爺的心裏才感到踏實。


    但村裏哪敢答應了,關鍵不是他一個人,村裏的五保戶還有好幾個,再說了,人都還健康的很,做的什麽棺材呢,村裏就來回拖著,這一下,賈大爺不高興了,他有空就到鄉政府來找,過去高明德在的時候,隻要看到他一來,高明德立馬消失。


    今天他可算是逮著新鄉長了,哪裏肯輕易地放手。


    他一把抓住了夏文博的胳膊:“鄉長,你到哪去我就到哪去,除非你把我打暈!”


    夏文博稍微的掙幾下,還沒有掙脫。


    “吆喝,老爺子你身體不錯嘛?”


    賈大爺頭一仰,說:“不瞞夏鄉長你說,我身體好得很,你不要想掙脫我。”


    夏文博搖搖頭,苦笑著說:“這就對嘛,大爺你身體很好,既然身體沒有問題,幹嘛老實要棺材呢,你這不是自己咒自己,你還能活很久的。”


    賈大爺嘶啞著喉嚨說:“不是啊,夏鄉長,俺大隊幹部壞得很,我信不過他們,他們必須給我一個答複,要不我死了誰管呀?我沒兒沒女的,到時候一把火燒了我,我找誰去!”


    夏文博哈哈大笑,說:“賈大爺,我說過,我給你負責啊,你信不信我?既然信不過我,那你找我幹什麽?”


    “信,我聽大夥都說了,你是個好領導,我咋會不信你哩?”賈大爺說。


    “既然賈大爺你信的過我,今天我給你做主,你也不要回去逼村幹部表態了,我把民政所所長叫來,記下你的要求,鎮裏給你出個保證,我在上麵親自簽字,蓋上我的公章,這該可以了吧?”


    賈大爺一聽,眉開眼笑:“夏鄉長呀,群眾都說你是好鄉長,果然是好人哩,那一定要蓋上大紅的公章!”


    “好好,沒問題!”


    夏文博就打電話把鄉民政所長叫來,安排他給賈大爺出個手續。


    “所長啊,你給賈大爺寫個條子,等賈大爺百年之後,村裏給他弄一口好棺木,不能火葬啊,一定要把賈大爺埋在祖墳上。”


    “啊,夏鄉長呀,這個證明可不好出,村裏如果不認賬,恐怕將來要花我們鄉政府的錢。”


    夏文博兩眼一瞪:“他敢,村裏難道不歸鄉裏管嗎?我這簽字蓋章是具有法律效果的,他們敢不執行,我撤了他海子的支書。”


    夏文博一麵大聲的咋呼,一麵向所長使個眼色,所長頓時恍然大悟了,當即趴在了夏文博的辦公桌上,煞有介事地寫了一張保證:東嶺鄉鄉政府決定,在賈大爺百年以後,一定由民政所安排一副上好的紅木棺材,木料至少要六寸厚度,並且用桐油例外刷兩道,保證棺木不易腐蝕。


    “啪!”蓋上民政所的紅印章。


    接著,夏文博也掏出了簽字筆,在上麵簽下自己的名字,而後,在從抽屜裏摸出了一個圓圓的大公章,莊嚴而肅穆的摁了下去。


    “好了,賈大爺,你把這個保存好,可不要弄丟了!”


    “好哩,好哩,我不會弄丟的,我把他壓在我的鋪地下!”


    賈大爺拿著那個保證書,像得著了聖旨,疊好放在一個塑料袋裏,裹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邊走邊說:“夏鄉長呀,你是人民的好公仆,好人哩,下次有事我還來找你!”


    夏文博心裏一陣的糾結,但臉上充滿了革命者的微笑,果斷的說:“行!我一定會給你解決!”


    賈大爺走了,張總忍不住的笑了,說:“我夏鄉長,你這是糊弄洋鬼子呢!”


    夏文博連連擺手,伸著頭往外看,生怕這話被遠去的賈大爺聽到。


    “不敢說,不敢說,老頭耳聰目明,一點都不糊塗!”


    “嗨,真不糊塗能被你這樣糊弄走,這玩意能做數嗎?等他死了,誰管他有什麽保證書!”


    夏文博自己也笑了:“嘿嘿,這個嘛,老頭身體好呢?說不定我都離開東嶺鄉了,人家還硬梆的很,對了,盧書記和你談完了!”


    夏文博這話一提,張總一下就沒有了笑容,那個臉成了太陽下的醃苦瓜了。


    “夏文博,你這話啊,讓我滿眼都是淚!”


    “咋啦!讓你出錢讚助?還是讓你開會學習!”


    “要是這兩樣,那都好說的很,問題是,盧書記要讓我停工,等待什麽文明評比結束之後才能開工,這不是折騰人嗎!”


    夏文博也吃了一驚,盧書記也太官僚,太愛搞形式主義了,就那樣一個檢查,還不是上麵閑的發慌,弄點事情做個樣子,沒見開會的時候,大家都沒有把他當成一回事嗎?你怎麽能為這樣的一個評比,就把張總的工地停了?


    夏文博沉下了臉:“你在這裏等等我,我給盧書記說說,你那裏的工程不能停!”


    “等等,等等!”


    張總一把拉住了夏文博,把盧書記叫自己去之後的所有話都說了一遍,夏文博也不是傻子,沒聽完,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了。


    他一拍桌子:“怎麽能這麽搞?太不像話了!”


    “可不是嗎?所有文博啊,你得幫我想個辦法!”


    “想什麽辦法?你不停工就成了,他還能帶人到工地去查封你不成!”


    張總苦笑搖頭說:“還真讓你說對了,盧書記說了,要是不停工,他會安排派出所和相關的水利,供電,交通等部門,強行關閉我的工地!你快幫我想想,想個能對付他的辦法!”


    夏文博擰起了眉頭,要說自己和盧書記硬頂起來,也能阻止他的企圖,但是,自己剛剛上任,就吧鄉政府鬧的烏煙瘴氣也不好,最近的工作這麽多,兩個主要領導鬧起來,什麽工作都不好進行了。


    他想了一會,說:“這樣吧,他的目的不就是建材供銷嗎?你可以先答應他,然後想辦法拖一拖,等拖到你們放假就成了!”


    “這還有一個來月才到春節,能拖過去嗎!”


    “反正盡量吧!”


    “那要是春節過後,他還找麻煩呢!”


    夏文博微微的搖搖頭:“那倒不會,春節一過,就是換屆選舉了,那時候他根本沒時間對付你,換屆以後呢,盧書記就要到城裏去上班!”


    “這樣啊,好好,我知道了,我去安排一下,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


    張總急吼吼的離開了,夏文博在辦公室卻對盧書記的這種行為感到很不齒,可是,官場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很多事情雖然看破了,卻不能說破,自己隻能多加注意,盡量的遏製住盧書記最後的瘋狂。


    想著事情的時候,門外又有人敲門。


    “進來!”夏文博看都沒看喊了一聲。


    “阿彌陀佛,老尼打擾夏鄉長了!”


    夏文博抬頭一看,哎呀,是娘娘庵的炫瞾老尼。


    “阿彌陀佛,師太請進來坐,什麽仙風把你老吹下山了!”夏文博兩手合十,做了一暨。


    “夏鄉長你開玩笑了,我是用腿走來的!特意要找夏鄉長幫個忙!”


    “師太不用客氣,請說,請說!能力之內,我一定照辦!”


    炫瞾老尼給夏文博說,前天縣宗教事務局來了幾個領導,不知道是從哪裏聽說娘娘庵沒有辦手續,就說要封存娘娘庵,這一下庵裏的眾尼姑都心慌意亂的,大家都是無家可歸的苦命人,在娘娘庵苟活的也不容易,而且她們一心向善,專心讀經,早已經和外界脫軌了,現在一旦查封了娘娘廟,這些人連個去處都沒有。


    夏文博對宗教這塊說真的,也不太熟悉,但心中聽得也是不忍,更可況,炫瞾老尼也給夏文博講述了自己的一些經曆,二十多年前,她好端端的死了丈夫,接著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寄托中的遺腹子也夭折了,這還不算什麽,最可恨是的在開豆腐店時,被惹事生非的遊子哥們纏上了,那哥們的媳婦可是惹不起的,有一天就在他的店門前拔灑了大糞,這一事讓派出所怎麽也不好處理,最後一罰了之。


    炫瞾老尼在村裏實在不好生存,也惹不過那家的女人,最後心慌意冷,就到了娘娘廟,一氣之下,出家了。


    夏文博聽的唏噓不已,說:“師太也不要傷心了,宗教局我過去也沒接觸過,不過你放心,我這兩天就下縣城一趟,一定幫你補辦好手續!你告訴庵裏的人,不要驚慌,安心的住著。”


    炫瞾老尼心中對夏文博那個感激啊,連連的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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