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伯便給大家介紹起了這個賈富貴來。


    賈富貴這顆“釘子”何以紮手?原來,此人弟兄六個,在高峽村裏,他們的家族還算龐大,在高峽村除了大姓肖之外,便算賈家人丁興旺了,所以,在村裏也有些勢力,其餘鄧姓、黃姓、周姓、張姓隻如狗灑屎,東邊一坨,西邊一堆,在高峽村是談不上什麽勢力,


    對農村這種情況,夏文博現在也了解不少,一個地方隻要是家族龐大,人丁興旺的,那就沒人敢欺負,他們可以橫著走路,畢竟法製的威力還不能延伸到華夏的每一個角落,在鄉下,打架,吵架也算不的什麽大事。


    而家族興旺,就能在所有的打鬥和吵架中占據絕對的優勢,不要看他們族人裏麵整天也鬥的雞飛狗跳,但隻要是和外姓人發生了衝突,他們絕對會擱置內部的爭議,拳頭一致對外,他們都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要想在這個地方站住腳,那就要形成家族的凝聚力。


    “奧,難怪了!”謝主任也在農村待過,深深的知道這種狀況,她不由的鄒了下眉頭。


    夏文博問:“嗯,肖老伯,這個賈富貴在村裏都有哪些問題!”


    肖老伯在地上敲了一下汗煙鍋,磕出了裏麵的煙灰,說:“賈富貴這人啊,主要違背了計劃生育政策,也不實施鄉政府統一的生產規劃,前些年呢,他還有不繳納農業稅和不交上交提留款的事情。”


    汪翠蘭在旁邊補充了起來:“不止這些,他還在公共場合撒野,辱罵政府官員,欺壓百姓,為非作歹。按照法律,這樣的人應該是要得到應有的懲罰的吧,可偏偏他的任何一項都如蜻蜓點水,無法沾邊,叫人頭痛。”


    肖老伯點上煙,絲絲的又抽了幾口。


    等汪翠蘭說完,他點點頭說:“是啊,他做事很有分寸,不好嚴懲,他們賈家這個家族的位置,是坐落在高峽村一個叫高川的山地,市當年胡子們嘯聚的地方,地勢險要,居高臨下,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村有黃狗數條,旁人很難進去,隻能望坡興歎。”


    “奧,那是不是路很難走!”


    “可不是嗎,不要說你們有這麽多的女人在,就是小夥子上去一趟,都累的夠嗆,還有啊,山裏的路很難走,你們這皮鞋子也不行,要換成布底,或者膠底的旅遊鞋。”


    謝部長聽的頓時臉色一變,今天多虧夏文博帶大家過來了解了一下情況,不然就如此冒冒失失的過去,能不能走到都很難玄乎,還別說拔釘子了。


    夏文博也暗自吃了一驚,情況比他想象的要麻煩的多啊。


    “大伯,那你說我們這樣上去,能見到他嗎!”


    肖老頭鄒一下眉:“難!早些年鄉計劃生育小分隊找上去過,他們想要打探一下賈富貴到底有多少孩子,他們一進村邊,十多條黃狗蜂擁而至,撕咬咆哮,小分隊落荒而逃。後來,鄉裏組織過幾次規模較大的“拔釘”活動,企圖將他帶到鄉裏做絕育手術,可到了他家裏,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早跑個精光。他用的是典型的遊擊戰的打發在和鄉裏鬥!”


    肖老頭不忘了介紹一下戰術。


    “這樣的消耗對鄉裏來說,承受不起,耽誤鄉裏其他工作的,於是曆任鄉長隻得在多次消耗之後下令鳴金收兵,無功而返。這還不算,有好幾次鄉長親自帶隊,兵臨城下,他賈富貴照樣在高高的山頭上大聲唱著山歌,旁若無人,甚至叫著鄉長的名字,和其他正在勞作的村民轉彎抹角地開玩笑。”


    汪翠蘭也說:“我聽鄉計劃生育站的老人說,賈富貴至少有六個孩子,不過隻有兩個是上了戶口的。他們是從村小的老師那裏得到的消息是,他們家到學校上學的孩子近幾年有好幾個,不過名字卻隻有兩個,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大多是隻上了三年級就退學了。以後來上學的,看名字是原來的,人就不是了,所以人們都說,賈富貴的孩子十八歲了還讀一年級。”


    “還有這樣的活寶,全家六個孩子,就用兩個名字!”


    “可不是嗎!最近我倒是聽說了,他有個小兒子到村裏的小學上學,他最疼愛這個兒子了,剛上一年級第一學期,但名字還是十幾年前老大的名字。”


    “那孩子上學也得每天爬山!”


    “哪裏啊,這孩子是賈富貴的寶貝,他才不舍地讓這孩子爬山,是寄住在肖支書家的!”


    夏文博一聽,覺得有些奇怪,問肖老伯:“他這個人和肖支書的關係是不是很好!”


    “是很好的,這兔崽子把自己的閨女嫁到了肖支書的家裏,兩人成了親家,我估計過去每次鄉裏都抓不住賈富貴,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村裏發現情況,都會提前給他通氣,讓他轉移!”


    謝主任早就聽的倒吸涼氣了,她有些擔憂的說:“難道抓不住他,就沒有其他的懲治方法了嗎!”


    肖老頭很不屑的用眼角棱了一下謝主任:“你想說牽牛,扒房是嗎?這方法在別的地方能成,但在高峽村你最好不要試,你扒一個房子,就有人敢扒了你的衣服!最後還可能鬧到鄉裏,縣裏去!”


    夏文博也點頭,他知道,高峽村民風刁悍,上次堵路鄉裏也不敢動派出所,何況你到人家的地頭來扒房子,那確實是自找苦吃,最後真的激發出了群體事件,說不定倒黴的就是你!讓你成為了整個事件的替罪羊,所以,大家也都睜隻眼閉隻眼,糊弄一年是一年。


    汪翠蘭也很附和的說:“謝主任,這個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的,全村人很團結,家族影響力很大,別的村可以用的計劃生育手段,在這個村不太好使!”


    謝主任這才算徹徹底底的搞明白了大致的情況,她恍然發現,在這個問題上,自己大意了,自己差點中了肖支書的圈套,差點帶上人無功而返,並自取其辱,看來這些年在縣城自己是官僚作風嚴重,對帶基層工作考慮的不周。


    但眼下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謝主任也變得騎虎難下,弄吧,聽著意思,就算今天上去了,也肯定沒有意義,就這四五個娘們,能把對方怎麽辦呢!


    但撒手吧,自己的麵子又掛不住了,興師動眾的來到了東嶺鄉,最後灰溜溜的離開,實在是顏麵無光。


    謝主任沉默了,她陷入了矛盾的兩難中。


    現場上,謝主任不說話了,其他人也都不好說話,但大家的心裏都開始盤算著知難而退的想法了,說真的,遇到這樣的事情,真沒有什麽很好的辦法,他賈富貴要是幹下了殺人越貨,放火搶掠的大罪,那好說,調集幾百上千人,過來圍山抓捕,實在不行,讓當地駐紮的部隊協助一下,調他幾個團,開著飛機坦克來。


    問題是他犯下的這些錯誤,夠不上動用軍隊的級別啊,現在就幾個小女人,兜裏最厲害的武器也不過是指甲刀,上去其他的先不說,就說遇到那十多條大黃狗,恐怕也隻有丟盔卸甲,落荒而逃的份,這裏麵的人,估摸著沒有一個是狗的對手。


    “謝主任!咋辦啊。你那個主意唄!”汪翠蘭也虛康康的說。


    謝主任看她一眼,卻沒有說話。


    肖老頭一看這狀況,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們也是,管他那破事幹啥,愛生孩子就讓她生去唄,幾十裏的山路,你們也不怕累,今兒個就算到我家來串門了,我讓老伴殺幾隻土雞,我在出去給你們弄點鮮魚,好好的喝一頓,然後你們打道回府吧。”


    “不了,不了,哪能每次來都麻煩你老人家,我們也是剛剛吃過飯的!”


    肖老頭又和夏文博扯了好幾句,但夏文博堅決不留下來吃飯,他也知道,高峽村的條件並不好,人們也不富裕,當然,好客是他們的特點,來了客人,就算是砸鍋賣鐵他們都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吃好,喝好。


    可是,夏文博並不希望自己走後,給人家帶來一堆的欠賬。


    老頭見實在沒有辦法留住大家,也隻好作罷。


    夏文博就低聲和謝主任商量起來:“主任,這事情你是牽頭的,現在大概的情況你都已經聽到了,怎麽定奪,你想好就成,反正我們聽你的指揮!你說衝,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帶頭撲最前麵,你要說扯,我來掩護!”


    夏文博看上去很乖巧,也很尊重謝主任,表現出了一副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樣子,實際上,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麵對這樣的一個局麵,謝主任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她能做的決定,那就是鳴金收兵,撤回縣城。


    自己這一番的表態啊,不過是做一個順水人情而已。


    雖然夏文博心裏有些不服氣,一個小小的賈富貴,都把大家難住了,按他的想法,一定要拿下這家夥,不過後來又想想,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以後閑了,必須要動的時候,自己親自下手!


    “謝謝,謝謝你夏文博,沒想到你這人挺不錯,哎,我這會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謝主任長長的歎口氣,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裏的驕傲,蠻橫和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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