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平靜中一天一天過去,袁自立依舊集中全力為德陽市的發展工作著,夢境中的話,袁自立慢慢淡忘,他以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程蔚蝶到九寨溝去遊玩了,臨行前,袁自立專門趕回了省城,不知道為什麽,袁自立就是想見到程蔚蝶,袁自立拋開了一切,在家裏足足陪了程蔚蝶一整頭,幫助程蔚蝶收拾東西,結果是越幫越忙,程蔚蝶經常出門,早已經是輕車熟路了。不過程蔚蝶很感動,袁自立能夠拋下工作來陪著她。


    2008年5月12日,一個全中國乃至全世界都不會忘記的日子。


    袁自立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在市裏,他習慣每天下午提前半個小時到辦公室,這個時候很安靜,一般不會有人來打擾,不過最近的事情太多,就是這半個小時的安寧都難以保證了,有時候,袁自立真想下命令,上班的時候才準許有人來請示匯報工作,不過這是不可能的,誰叫他是市委書記。


    2點28分,袁自立忽然感覺到桌子在搖晃,此刻,站在一邊的周開生臉上的顏色也變了,因為周開生感覺到地板在震動,牆體在搖晃,兩人來不及思索,本能做出反映,就是離開辦公室,此刻,周開生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他打開辦公室的門,等候著袁自立先出去。等到袁自立下樓,走到了院子裏,看見所有辦公室的人都出來了,大家議論紛紛,顯然對剛才的事情是心有餘悸。


    “老周,我看一定是發生什麽大事情了,你打電話問問政府那邊,看看是什麽情況。”


    說完,袁自立掏出手機,自然想到給省城家裏撥電話,看看他們哪那裏有沒有什麽情況,很快家裏的電話通了,沒有人接,袁自立此刻才想起來,程蔚蝶到九寨溝去遊玩了,家裏沒有人接電話,袁自立接著撥通了父母的電話,得知外婆受到了一些驚嚇,不過沒有什麽事情,家裏一切都好,接著,袁自立撥通了程識益的電話,得知沒有什麽事情,省城也是亂套了,大街上擠滿了人,大家都不敢在屋裏呆著了。問清楚情況之後,袁自立撥通程蔚蝶的手機,可是,顯示出來的是暫時無法接通,袁自立有些焦急,連續撥了幾次,依舊是無法接通。


    很快,互聯網上麵的消息出來了,不過幾分鍾的事情,袁自立到一樓綜合科看了消息,消息很簡單,四川汶川地區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目前情況不詳。


    袁自立的臉上瞬間沒有了血色,汶川地區,袁自立是知道的,袁自立雖然沒有去過九寨溝,可是他知道,到九寨溝,要經過汶川的,如此強烈的地震,甚至德陽市都感覺到了巨大的震動,那邊的情況不知道如何了。


    袁自立感覺到身上的血液被抽幹了,瞬間,夢境中的話語湧上心頭,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人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這話是什麽意思,袁自立不敢往下想了,一時間,他坐在椅子上,竟然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了。


    “袁書記,您怎麽了,臉色不好啊,要不要到醫院去看看。”


    “不用了,老周,你扶我一下,還是回辦公室去吧,告訴大家不要驚慌,注意維持好秩序,叫老馬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


    聽完袁自立的話,老馬臉色變得煞白,九寨溝他是知道的,一定要經過汶川的,7.8級的大地震,根本無法想象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定是損失慘重的。老馬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隻是不停安慰袁自立,不會有什麽事情的,至於手機打不通,很正常,那邊的信號一定是沒有了,通訊設施遭遇破壞了。


    袁自立已經沒有心情處理任何事情了,他感到心裏在滴血,程蔚蝶的音容笑貌占據了整個腦海,袁自立不敢相信,夢境中的話語,會指向程蔚蝶,他至親的人,程蔚蝶已經融進了袁自立的血液裏麵,袁自立不能失去程蔚蝶,哪怕失去了整個世界,袁自立也不能失去程蔚蝶。此刻,袁自立強迫自己冷靜,開始給西林市政協打電話,詢問情況。市政協一個工作人員接的電話,當得知是袁自立詢問情況,這名工作人員馬上請分管機關的副主席接電話,副主席安慰袁自立,說市政協正在想辦法核實情況,這次到九寨溝考察,市政協一共出去了4人,目前情況不明確。


    晚上,電視裏麵的消息已經出來了,大批的軍人在趕赴汶川災區,電視畫麵反映出來的場景慘不忍睹,互聯網上麵的一些圖片也出來了,都江堰的新聞是最先出來的,幾所學校損失慘重,袁自立看著這些新聞,感覺脊背發涼。


    翌日,依舊沒有任何消息,災區的新聞鋪天蓋地,慘狀震驚了全國和全世界,大批的軍人往汶川災區集結,袁自立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知覺,滿腦子都是程蔚蝶,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夢見程蔚蝶坐在汽車上,車子向山下滑去,程蔚蝶大聲向袁自立呼喊救命。被噩夢驚醒的袁自立已經是淚流滿麵。袁自立多想趕赴汶川災區,查探程蔚蝶的下落啊,可是這是不現實的,此刻,汶川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需要的是救援。


    老馬一直陪著袁自立,隻有老馬知道這件事情,老馬擔心袁自立出現異常,所以,一直守著袁自立,晚上就睡在外麵的沙發上,半夜,屋裏傳來壓抑的哭泣時,老馬沒有動,摸摸臉頰,發覺自己的淚水也流出來了。


    三天後,消息終於傳來了,和袁自立的夢竟然是那麽相似,程蔚蝶乘坐的大巴車因為遭遇地震,不幸被滑落的石塊推入了江中,目前車上所有人都是下落不明。


    袁自立的精神瞬間就垮了,在辦公室接到電話之前,很多人都知道袁自立的妻子程蔚蝶在九寨溝考察,正好遇見這次的地震,不少人都在袁自立的辦公室,接電話的時候,袁自立的神情劇變,當即失聲痛哭,淒慘的哭聲令屋裏不少人都跟著落淚了。老馬幫助袁自立拿下電話筒,扶著已經癱倒在椅子上的袁自立回去休息,消息迅速傳遍了市委大院,傳開了。


    袁自立躺在屋裏,鮮仲明、田斌、周大海、周義海、馬建華等人坐在客廳裏,神情肅穆,大家都不知道怎麽去安慰袁自立,肖容急匆匆趕到了袁自立的家裏,進入屋裏,幫助袁自立洗臉,女人到底是心細一些,馬建華吩咐肖容,這兩天就負責照顧袁書記,袁書記身邊沒有人照顧,一定要特別細心。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很多人到袁自立家裏來看望,袁自立隻是點頭很眾人打招呼,肖容還是很負責的,幫助擋住了過多的人,袁自立現在需要安靜,不能再次受到刺激。


    晚上,袁自立感覺到內心有著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忘記了一切,嘴裏不斷念叨著小蝶,許久之後,袁自立突然起身,叫老馬。老馬正客廳,聽見袁自立的呼喊,迅速進入了屋子。


    “老馬,現在出發,回省城,冰倩,我要回去照顧冰倩,還有爸媽,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老馬什麽都沒有說,鮮仲明當即安排老馬,一定要好好開車,囑托薛飛,有什麽事情,馬上匯報,肖容自告奮勇隨著袁自立到省城去。鮮仲明還是不放心,安排一輛車跟著,一定要保證袁自立的安全。


    回到省城,袁自立再次被擊倒了,程識益的頭發完全白了,幾乎是一夜白頭,林凱茵已經昏迷好多次了,袁術海神情委頓,劉清妹哭成了淚人,最可憐的是冰倩,嘴裏念叨著媽媽,已經沒有眼淚了。眾人看見已經變得恍恍惚惚的袁自立,忍不住再次痛哭。程識益和袁術海發覺袁自立的情緒不對,果斷製止了眾人的哭泣,此刻,林凱茵和劉清妹才發現,袁自立已經沒有了眼淚,雙目失神,甚至沒有擁抱女兒,整個人看上去很可怕。


    程識益思索片刻,走上前去,甩手給了袁自立一個耳光,袁自立突然受到刺激,整個身體開始顫抖,接著,袁自立用目光搜尋冰倩,看見了在奶奶懷裏的冰倩,連忙走過去,將冰倩緊緊抱在懷裏,回到爸爸的懷抱,冰倩放聲大哭,嚷嚷著要媽媽。


    老馬、肖容和薛飛,還有跟著來的司機站在一邊,看著淒苦的一家人,什麽都沒有說,肖容默默走進廚房燒水,此刻,讓眾人能夠用熱水洗臉,暫時安穩,也是一件好事情。


    袁自立稍微平靜之後,堅持回到了家裏,冰倩依舊是跟著爺爺奶奶,家裏遭遇了如此大的變故,袁自立需要堅強,盡管他感覺到生不如死,但是,程識益和林凱茵的年紀都大了,程蔚東調到北京去了,估計就是今天就趕回來了,現在袁自立是家裏的頂梁柱,如果他倒下了,這個家裏,會再次遭遇不幸。


    回到家裏,看著熟悉的一幕幕,袁自立忍不住流淚,坐在沙發上,袁自立什麽都不想做,更不想動,他想起了幫助程蔚蝶收拾東西的場景,想起了抱著程蔚蝶在家裏轉圈的場景,想到了兩人之間恩愛的場景,如今,這一切都變得是那麽遙不可及,痛徹心扉。


    程蔚東、趙雅和程實進來的時候,袁自立沒有絲毫的感覺,坐在沙發上,仿佛是木頭人,趙雅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再次流淚,程實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姑姑是最疼他的,現在,姑姑離開了,小家夥也忍不住流下眼淚。袁自梅和宋達宏從南方省趕回來,竭力勸慰袁自立。易國軍和秦睿從南方省回來了,易國軍雙眼布滿了血絲,什麽都沒有說,抱著袁自立,用力拍打袁自立的肩膀。


    接下來的幾天,易祥林、劉海軍等領導來看望了袁自立和程識益,匡思銘專門去看望了程識益,委托秘書囑咐袁自立,節哀,注意身體,剛剛上任的趙天然,抽出時間,陪了袁自立一整天。老馬寸步不離守候著袁自立,肖容住在辦事處,每天都負責一大家人的生活。


    諸多人的勸慰,令袁自立越發感覺到淒慘,程蔚蝶的遺體都無法找到,這是袁自立難以接受的,哀莫大於心死,袁自立度日如年,而清醒過來的袁自立,還要安慰冰倩,女兒遭遇了如此重創,必須要盡早恢複。


    “女兒,媽媽到天上去了,她在天上看著我們,媽媽不願意看見我們這樣,媽媽要我們堅強,你想媽媽的時候,就給媽媽寫信吧,我相信,媽媽一定能夠收到你的信的,媽媽會在天上保佑你的。”


    “爸爸,我想媽媽,我不舒服,老師和同學都來了,我怕看見他們,我怕上街,他們都是爸爸媽媽陪著,我沒有啊。”


    “女兒,你長大了,你的媽媽是最優秀的,她的女兒也是最堅強的,你還有祖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年紀大了,將來需要你照顧,你要好好學習,媽媽一定會高興的。”


    袁冰倩是一個文靜的女孩,驟然遭遇這麽大的打擊,有些沉默寡言,事情已經發生了,大家漸漸將注意力轉移到她的身上,發現冰倩不愛說話以後,眾人都很著急,袁自立和冰倩交談了好幾次,總算是讓冰倩開口說話了,袁自立知道,撫平創傷需要時間,而這樣的創傷,一輩子都平息不了,女兒需要媽媽,不是有一首歌唱的嗎,世上隻有媽媽好,寧要乞丐的媽,不要當官的爸。每每想到這些,袁自立心如刀割,程蔚蝶走了,帶走了這個美滿家庭的歡樂,一時間,袁自立感覺到茫然,生命中最為寶貴的東西失去了,他不知道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夠慢慢恢複。


    德陽市的所有事情,都是鮮仲明在主持著辦理,包括給汶川災區捐款,鮮仲明沒有打擾袁自立,默默掏出了5000元錢,寫上袁自立的名字,捐給了災區,這些事情,袁自立都知道,不過他想好好休息和安靜一段時間,必須要讓自己基本恢複,才能夠繼續努力工作,現在的狀態需要調整。


    5月20日,袁自立回到了德陽市,他是市委書記,不能夠總是沉湎在悲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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