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擔任袁自立的秘書以來,徐先勇的確得意了一陣子,在市委辦公室,走路都是昂著頭的,市委書記的秘書可不簡單,很多時候,代表著市委書記。


    徐先勇本不是張狂人,一直以來都是很本份的,正是因為這樣,所以被推薦為袁自立的秘書。人總是會變的,徐先勇的前任秘書馬建華太風光了,直接升任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不到半年時間,出任利都市市委書記,讓所有人都眼紅,盡管徐先勇知道馬建華和袁自立之間的關係不一樣,知道馬建華的資曆也不差了,可是,夢想人人都是會有的。成為袁自立的秘書之後,徐先勇努力工作,拚命適應,也許是年輕了一些,也許是和袁自立之間沒有能夠很好的溝通,也許是親疏不同了,徐先勇總是感覺袁自立對自己不是很欣賞。當然,這種想法是深深埋在心裏,絕對不能向外透露的。徐先勇在努力調整自己,一段時間過去,徐先勇以為,下次市委研究人事的時候,自己也許就能夠成為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了。


    官場上,總是有人願意提前投資的,徐先勇成為袁自立的秘書之後,應酬多起來了,剛開始,徐先勇極力回避,盡量不出去應酬,他需要很快適應工作,適應環境,可是,時間稍長一些,徐先勇難以抵製這些邀請了,主要來自兩方麵的原因,一是徐先勇推辭了幾次之後,便出來了一些傳聞,說是徐先勇擔任市委書記秘書之後,尾巴翹起來了,瞧不起人了,看不起以前的兄弟了,二是有些辦公室的同事,閑聊的時候,說到出去吃喝娛樂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隻要自己把握好,吃了就吃了,玩了就玩了,現在的年月,吃喝算什麽,誰不吃啊,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基於這些議論,徐先勇也害怕自己成為市委書記秘書之後,成為孤家寡人,遭遇他人背後議論,所以在不耽誤工作的前提下,開始出去應酬了。這其實是徐先勇不老練和成熟的地方,市委書記的秘書,看重的前程,不需要太在乎周圍的說辭,因為你所處的位置太重要了,和外人應酬的時候,稍不小心,就會犯錯誤。可惜,不會有人提醒徐先勇,他在市委辦公室的根基太淺了。


    應酬一旦開始,遠不是徐先勇想的那麽簡單,從最初的吃飯,到後來的唱歌、保健等等,一連串的都來了,徐先勇聽到的,幾乎都是阿諛奉承的話語,什麽市委書記的秘書,前程遠大,一定要多關照之類的話語,什麽今後做了縣委書記、縣長,還是不要忘記這些兄弟等等,徐先勇還是有起碼的判斷能力,沒有昏頭,沒有被輕易蠱惑。真正令徐先勇產生想法的,來自一次很平常的聚會。


    市委辦公室幾個關係較好的人,一同出去吃飯,他們邀約了徐先勇,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徐先勇很爽快答應了,下班送袁自立回家之後,徐先勇來到了餐館,眾人都在等著徐先勇,徐先勇抱拳說不好意思,坐下了。


    眾人在一起,免不了喝酒,當然,大家都是以徐先勇為中心,平時都是單位的同事,徐先勇成為市委書記秘書之前,大家夥關係都不錯,所以,徐先勇一麵推辭著,一麵和大家觥籌交錯,稱兄道弟。


    “徐秘書,這杯酒我敬你,你要是不喝,就是瞧不起兄弟,你現在成為大老板的秘書了,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今後高升了,不要忘記我們這些兄弟了。”


    這樣的話,徐先勇聽到太多了,沒有在意,他笑嘻嘻端著酒杯,不斷解釋著,總體是一個意思,就是大家一起喝酒,總量要控製,不能針對一個人喝,大家喝的數量也應該是一樣的,還是和以前一樣。


    “徐秘書,不一樣了,和以前不能比了,你現在是大老板的秘書,怎麽能夠和以前相比啊,看看馬書記,給大老板擔任秘書,才幾天的時間,現在是利都市委書記了,榜樣在前麵,所以說你不同了,你是我們的楷模、榜樣,我們就是跟風,都跟不上你的步伐了,更不用說是一樣了,所以說,這酒你要喝,一定要喝。”


    在這樣的氣氛下,徐先勇多喝了幾杯酒,不過,大家不是想著灌醉徐先勇,他們對徐先勇雖然嫉妒,可是人家運氣好,能夠怪誰呢,再說了,徐先勇平日裏很是本分,和大家也沒有什麽意見矛盾,所以,喝酒的氣氛還是平和的。


    “好了,酒不能這樣喝下去,各位兄弟說到馬書記,我可不能和馬書記比較,馬書記和大老板的關係不同了,再說了,馬書記的資曆也是非常不錯的,兄弟們,今後千萬不要把我和馬書記對比,我是不能也不敢比的。”


    “得了,徐秘書,你該罰酒,在市委辦公室工作這些年了,哪裏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事在人為,馬書記能夠做到的事情,你就不能做到嗎,你現在的條件多優越啊,天天跟著大老板,就不會自己想辦法,有了一個馬書記,就由第二個徐縣長,什麽不可能啊,不還是太謹慎了,我看,市委研究人事的時候,你很快就會成為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了,到那時候,我們該稱呼你徐主任了,你也就不會和我們喝酒了。”


    “兄弟不要瞎說,沒有的事情,我的資曆不夠,想都不敢想這樣的事情。”


    “徐秘書,不,徐主任,你能不能陽剛一些、自信一些啊,我相信,下次的人事調整,你一定會成為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不信我們走著瞧,除非是你不願意,或者是犯錯誤了。”


    喝酒在繼續,因為是喝酒,大家說話沒有什麽顧忌,信口開河,徐先勇擔任市委書記秘書的時間不長,也沒有多大的架子,一貫本分的他不會很快改變。


    “徐主任,我敬你一杯酒,提前祝賀你高升,今後兄弟就依靠你了,跟著你混。”


    說這句話的時候,酒桌上已經沒有幾個清醒的人了,此言一出,大家都舉起了酒杯,一同敬徐先勇,徐先勇本能想拒絕,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冥冥中有股力量促使他舉起了酒杯,接受了大家的祝賀,徐先勇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舉杯。


    “徐主任,給大老板當秘書是什麽滋味啊?”


    “嗨,有什麽滋味啊,就是辛苦,每天不知道早晚,老板忙我就跟著忙,根本沒有什麽感受,也想不到有什麽感受,和以前比較,苦了很多。”


    “徐主任不願意說實話,忽悠我們啊,算了算了,不說就不說,酒還是要喝,今後有什麽好處,想著我們就是了。”


    離開餐館的時候,大家基本都喝多了,一行人不是有錢人,所以,也沒有誰提及唱歌保健之類的,徐先勇也回到了寢室裏。


    這天晚上,徐先勇失眠了,也許是酒精的刺激,也許是那顆壓抑很久的心開始騷動了,徐先勇久久不能平靜,是啊,馬建華能夠有這麽快的升遷速度,自己為什麽就不可以呢,能夠成為市委書記的秘書,已經殺出了一條血路,自己已經是站在山上的勝利者,接下來就是享受勝利果實了,在官場上,唯一能夠證明的,就是那一頂耀眼的官帽子,自己不能夠這樣傻傻的,什麽都不懂,也該關心周圍的事情了。


    市委辦公室的幾個同事不會想到,他們邀請徐先勇吃飯,一些無心的話,竟然進入了徐先勇的心裏,也難怪,如果是外麵的人說的,徐先勇不會太在意,很有可能付之一笑,繼續保持平靜的心,可是,單位同事說的話,徐先勇是聽進去了,不會忽略的,因為大家都是吃這碗飯的,明白其中的規則。


    從這天開始,徐先勇發生了變化,首先是精神麵貌變了,既然是市委書記的秘書,就得有書記秘書的派頭,精神抖擻,氣宇軒昂,其次是工作作風變了,以前麵對綜合科、秘書科的同事時,臉上總是帶著低調的微笑,現在不同了,依舊是笑容,可是笑容中帶有居高臨下的滋味了,最後是衣著變了,變得越來越保守了,既然是市委書記的秘書,就要將政治,不能傳的太招搖了。徐先勇的這些變化,辦公室的人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態度各不相同,有些人認為理所當然,有些人不在乎,有些人有意見。


    徐先勇發現,自己做出這些改變,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同,不少同事看見自己,顯得尊敬多了,安排會議通知的時候和布置其他事情的時候,順利很多,於是,徐先勇認為這是理所當然,早就應該這麽做了。


    終於到了市委研究人事的時候,作為市委書記的秘書,徐先勇是知道這些事情的,隻不過具體調整哪些人,他不知道,徐先勇特別關注這次的人事調整,認為自己應該被調整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辛辛苦苦工作,出色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任務,慢慢適應了市委書記秘書的角色,而且,能夠主動思考問題了,雖然袁自立沒有問自己什麽問題,可那需要一個過程,也許成為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之後,袁自立就會問了。


    在這樣的心思主導下,徐先勇顯得忐忑不安,時時刻刻關注身邊的動靜,特別是市委組織部幹部科一些人員的舉動,徐先勇掐著指頭計算時間,什麽時候該考核了,什麽時候該公示了,時間的安排是如何的。隨著時間的臨近,徐先勇有些失望了,市委組織部一直沒有到辦公室來考核,不過,市委調整人選,辦公室知道的人不多,徐先勇還沒有感覺到難為情,徐先勇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市委書記的秘書,也許不需要考核,就可以升任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了。在平時的工作中,除了完成本身的工作,徐先勇剩餘的所有時間,都在考慮這件事情。


    市委調整了人事,徐先勇並沒有升任市委辦公室副主任。調整的消息公布以後,徐先勇仿佛霜打的茄子,自身的痛苦還可以克服,可是,市委辦公室的同事的眼光,徐先勇忍受不住,他總是決定同事在嘲笑他,認為他不合格,認為市委書記對他的工作不滿意。


    徐先勇迅速恢複了以前的老實本分的麵目,不過,市委辦公室的同事發現,徐先勇沉默了很多,很少和辦公室的同事出去了,相反,外單位和一些老板的邀請,徐先勇隻要有時間,常常參加。大家認為徐先勇因為沒有能夠提拔的事情,也許是抹不開情麵,不好意思,有些回避單位所有人罷了。


    慢慢的,有人發現不是這樣的情況了,徐先勇很少和辦公室的同事接觸了,而那段時間,正是袁自立特別忙碌的時候,徐先勇跟著忙碌,幾乎看不見人,以往可不是這樣的,徐先勇至少要到辦公室來整理一下,或者是看看有沒有什麽事情,作為市委書記的秘書,必須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什麽情況都要知道的。市委辦公室是藏龍臥虎的地方,既然徐先勇這樣表現,大家也就沒有必要自找無趣了,於是,徐先勇在市委辦公室愈發顯得孤單了。


    市委副書記鮮仲明發現了這個情況,他以為,可能是大家嫉妒徐先勇,徐先勇曆來本份低調,也許出任市委書記秘書,大家不服,所以有些孤立徐先勇,所以鮮仲明沒有在意,在辦公室召開工作人員例會的時候,專門參加了一次,很隱晦指出了這個問題。鮮仲明不說還好一些,說了這樣的意見以後,大家對徐先勇更是敬而遠之了。


    徐先勇感覺到了苦悶和孤單,他不是有意疏遠辦公室同事的,隻是不好意思麵對大家,徐先勇記得很清楚,幾個同事開口叫自己主任,自己也是答應了的,現在,這件事情不存在,如果大家拿來笑話他,徐先勇難以承受,所以,徐先勇選擇了躲避,這本是正常現象,不過是徐先勇做過了一些。那次的會議,徐先勇也參加了,會後,情況更加惡化了,幾乎所有的同事都和他不說話了,見麵點頭笑笑,迅速離開,有工作安排也是公事公辦,沒有多餘的話,這個時候,徐先勇感覺到了大問題,可是他無法解釋,總不能給同事一個一個去道歉吧,再說了,徐先勇也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到了這一步,徐先勇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工作上去了,他以為,努力工作,早日升官,職位上升了,一切自然就改變了。


    徐先勇萬萬不會想到,他的所有舉動,早有人注意了,而且,這些人已經有了很充分的計劃和準備,等待徐先勇的,不是什麽金光大道,接下來不長的時間裏麵,徐先勇要麵對許許多多的噩夢,這些噩夢,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這些噩夢,讓他知道了官場的無情和險惡,讓他以後遠離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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