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遇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袁自立拚勁全力,好不容易阻止了事情的繼續惡化。袁自立不是愣頭青了,知道事情的複雜性,找到楊澤書記,匯報了事情經過,特意解釋德陽市將所有精力集中到招商引資方麵,忽略了對公安係統的整頓,所以導致了這些事情的發生,班子調整的時間不長,一切都還在磨合之中,袁自立的匯報誠懇、低調,終於得到楊澤的認可。


    辦完事情,袁自立回到德陽市,內心充滿無奈和疲敝。


    每次遭遇挫折,袁自立都喜歡長時間思考,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一路仕途,總體來說,還是風平浪靜,沒有遭遇大的波折,時間長了,袁自立缺乏危機感,袁自立不是一個心狠的人,從來沒有想到過主動去攻擊他人,每到一個地方工作,但求平安無事,但求心安理得,袁自立不認為這樣有什麽錯誤,所以,大部分的時間,袁自立都是被動應付,人一生需要追求的東西太多了,會不堪重負,老是患得患失,永遠不會滿足,袁自立不停告誡自己,不要變得冷酷無情,不要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回到德陽市,袁自立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考慮工作,內心的委屈、猶豫、掙紮,袁自立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程蔚蝶,他希望,自己留給家人和朋友的印象,永遠是那樣積極健康,永遠是朝氣蓬勃。


    深夜的德陽市,安靜祥和,大街上人不多。


    一輛雅閣轎車急速在大街上行駛,路人從來沒有在市內看見過速度如此之快的小車,紛紛躲讓,不少行人躲避之後,破口大罵,有的說這台轎車一定會出事情的,開這麽快,是不是想去撞鬼啊。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前方傳來了車輛撞擊聲,剛才說這輛車要去撞鬼的人馬上不說話了,大家猜測,肯定是出事情了,雖說是無心詛咒,不過,讓外人知道了,畢竟不好,誰願意自己是烏鴉嘴呢。眾人快速朝前麵跑去,果然,大家發覺,的確是出車禍了,現場已經有不少人在圍觀了。


    現場很慘,一輛電動車被撞飛了,不遠處,躺著一男一女,渾身是血,毫無動靜,雅閣車的前方右車燈碎了,前方的車頭凹進去了一大塊,此刻,從車裏走出來一個年青人,老遠能夠聞到一聲酒氣,大街上有路燈,眾人隱約可以看見,副駕駛座位上,還有一個女人,女人沒有動。


    這個年青人看了看現場,嘴裏發出了一連串咒罵聲,周圍的群眾以為這個年青人會報警,沒有想到,年青人返回車裏,啟動車輛,準備離開。


    有人看不下去了,怕打著車窗玻璃,要求年青人下車,誰知道,年青人啟動車輛,繼續往前開,周圍嚇壞了,紛紛躲閃,他們可不想成為下一個躺在地上的人,有人拿出手機,撥打110報警,有人撥打120急救電話,有人大聲咒罵年青人,不過,沒有人敢阻擋小車離開。


    交警和救護車很快趕到了,現場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天黑了,躺在地上的兩人毫無聲息,一邊變形的電動車、地上的碎片,說明了剛才的一幕是多麽驚心動魄。有好事者,喋喋不休向交警揭發肇事者,開車撞人了,不管不顧,大搖大擺開車離開,而且,很多人聞到了酒氣,懷疑肇事者喝酒了。


    躺在地上的傷者被抬到救護車上麵,有群眾說,兩人可能已經死亡了,躺在地上,沒有絲毫的動靜,交警則在現場查勘現場,有部分交警詢問目擊證人,試圖弄清楚所有的情況,交警通過詢問,掌握了最為主要的線索,有目擊者報出了車牌號。


    撞車事件,很快傳開了,群眾議論紛紛,要求嚴懲肇事者,有那麽多的群眾圍觀,居然不管不顧,強行離開。交警隊也是信誓旦旦,一定要查到肇事者。被撞的兩人,全部死亡,死者身份很快查明了,是德陽市普通居民,兩口子有一個女兒,女兒在爺爺奶奶家,兩人回家的時候,遭遇了飛來橫禍。雙方的老人哭的死去活來,女兒才6歲,突然間失去了父母,整天哭著要爸爸媽媽,老人落淚,小孩哭泣,家裏好淒慘。


    一起惡性的交通事故,卻因為肇事者的身份特殊,遭遇了一波三折。


    交警隊根據車牌號碼,很快查到了肇事車輛,車主的信息很清楚,黃潔,是女人,可是,根據目擊者說,開車的是男人,而且是喝酒了,副駕駛坐著一個女人,因為是晚上,看不清楚麵貌。交警按照登記情況,迅速找到黃潔的住處,黃潔在家,不過,對交警的詢問,黃潔拒不回答。交警依法將黃潔帶走。到了交警隊,黃潔依然不說話,憤怒的死者家屬已經趕到了交警隊,要求嚴懲肇事者。


    訊問的幹警接到電話,肇事車已經找到了,就在黃潔家樓下的車庫裏麵,還沒有來得及收拾。黃潔頂不住壓力,終於開始說話了,說出來的情況,令幹警大吃一驚。開車的不是黃潔,這是肯定的,黃潔交代,開車的居然是劉曉宇。劉曉宇在市委宣傳部工作,不算什麽,關鍵是劉曉宇的父親劉世貴,市委組織部部長。


    幹警感覺到問題複雜了,迅速給大隊領導匯報,很快,報告到了馬建華的手裏。馬建華的鬱悶是無法細說的,剛剛過去的賭博事件,馬建華也是焦頭爛額,畢竟事情出在利都市,現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說什麽官民平等,馬建華是不會這麽看的,這年頭,官家子弟就是不一樣,可劉曉宇這次闖的禍太大了,是不是醉酒駕車不好說,撞死兩人,就這麽大搖大擺走了,這已經涉嫌犯罪了。馬建華實在不願意給袁自立增加負擔了,袁自立近來的心情,馬建華是知道的,德陽市好不容易走上經濟發展的快車道,卻連連遇見事情,甚至有可能影響到全市的發展大局,袁自立比他還要鬱悶。


    思考了一會,馬建華撥通了公安局領導的電話。


    形勢在悄悄變化,死者家屬接連遇見一些上門慰問和關心的人,這些人的口徑出奇一致,需要多少錢的賠償沒有話說,盡管提出來,隻要不過分追究責任就可以了,甚至有人提出了過百萬元的賠償標準。死者家屬一些認識的朋友也幫著做工作,說人已經死了,不能複生,多得到一些賠償,為小孩今後著想,也不是壞事情。與此同時,辦案的幹警和公安局領導都接到了說情的電話,公安局領導知道,自己是扛不住的,這件事情,市委書記馬建華已經要求公安局依法辦案,現在究竟該怎麽辦,公安局左右為難。


    變化來自死者家屬,說情的人多了,死者家屬心態發生了變化,兩家的老人沒有發表意見,可是,死者兄弟姐妹生活在德陽市,不少人從各種渠道給他們做工作,所以,他們同意了不過分追究肇事者的責任,因為黃潔沒有及時交代,幹警沒有得到劉曉宇醉駕的證據,所以,這件肇事案件,作為普通的交通肇事,公安局的領導借勢了解了案子,肇事者負責任,死者家屬不追究,經濟賠償由兩方協商決定。


    半個月之內,這件事情煙消雲散,死者家屬得到了賠償,劉曉宇甚至沒有受到任何的紀律處分,兩個年輕的生命就這麽默默無聞消失了,換來的,是100萬元的經濟賠償。


    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利都市公安局認為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不會有什麽問題,可是,一個月之後,省公安廳直接追查交通肇事案件的處理情況。公安局的領導百思不得其解,已經結束的案件,省廳是怎麽知道的,而且,這件事情做的挺隱秘的,知道最終結果的人不多,死者家屬已經表示不再追究。


    省公安廳到德陽市調查交通肇事案件,驚動了袁自立,袁自立對省公安廳非常敏感,覺得他們來了沒有什麽好事情。一件被定性為普通交通肇事案件,袁自立是不會去過問的,也不會有人專門給他匯報這樣的事情。但是,省公安廳來調查,可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的,這件案子一定不簡單。


    “袁書記,我不是有意隱瞞的,主要是考慮您近來工作繁忙,心情不好,所以才沒有匯報的,沒有想到,省公安廳居然插手了。”


    “建華,你糊塗啊,這麽大的事情,居然沒有給我匯報,這樣的處理結果,誰會心服啊,我看著都生氣,何況是人民群眾,如果輿論曝光了,我們該是多麽被動。”


    “袁書記,不關您的事情,是利都市公安局處理的,要追查責任,也是在我的頭上,您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建華,這件事情會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嗎,這麽大的交通肇事案件,我不知道,你沒有匯報,說出來誰相信,還有,省公安廳直接下來調查,你以為他們是什麽目的,預料不錯的話,他們是來找我的麻煩的,而且,這個麻煩不小,他們也找準了,你是我力主提拔的,還有,周義海也有麻煩了,我還沒有問你,給市公安局匯報了嗎?”


    “沒有,因為是私下裏協調解決的,所以,沒有匯報。”


    “建華啊,你犯了大錯啊,這個錯誤很致命,可能要震動德陽市的格局啊。”


    市政府,秘書長曹東正在給李貴羽匯報。


    “李市長,省公安廳的領導已經下來調查這件交通肇事案件了,那封信起作用了。”


    “老曹,這件事情能夠保密嗎?”


    “李市長,您放心,這件事情天衣無縫,材料是李支隊得到的,也是通過其他途徑獲取的消息,誰也不會知道的。”


    “嗯,做的不錯,這次,袁自立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李市長,您就放心吧,這次,市委那邊,一定是坐立不安了。”


    “好了,你要重點關注調查的進展情況,有什麽動靜,要第一時間弄清楚。”


    “好的。”


    周義海已經成為了熱鍋上的螞蟻,公安係統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他居然不知道,沒有人會相信,周義海不明白,為什麽在德陽市來了,事事都不順,前麵是賭博事件,現在是交通肇事事件,交通肇事事件的前因後果,周義海都清楚了,他趕到心寒,下麵的幹警膽大妄為,這麽大的案件,死亡兩人,居然敢私了,這是什麽性質啊。周義海預感到,這次自己可能有大麻煩了。


    劉世貴麵無人色坐在辦公室,省公安廳下來調查的那天開始,劉世貴就沒有睡過囫圇覺,每天都是心驚肉跳,他常常想起王輝和王凱的下場,現在看,劉曉宇比兩人的罪行還要嚴重,不僅僅如此,恐怕自己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事情,為什麽會發生這麽大的變故,難道天要亡人嗎。


    劉曉宇已經沒有上班了,暫時呆在家裏,劉世貴知道,不要幾天事件,劉曉宇就會被省公安廳帶走,接下來的情形,他可以預料,如果不能及時做通上下關係,德陽市將再一次麵臨地震,劉世貴甚至沒有心思分析問題出在什麽地方,省公安廳為什麽會下來調查,這件事情,包括袁自立、李貴羽都是不知道的,但是劉世貴明白一條,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將是他和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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