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焰第一次來到霧港時,看到遍地廢材與垃圾,心想,果然和傳聞一樣破爛。


    據說,這裏曾是舊神螢神製作燈族的場地,各種殘次品和失敗品都被拆散,丟得到處都是。


    經年累月,這片垃圾山海拔不斷升高,規模大得足以稱之為一塊陸地。


    為進一步觀察燈族,螢神就將這裏稍作改造後圍攏起來。四麵八方和天空都被神明以厚密的黑雲籠罩,螢神令燈族在這日複一日地製作光冕和天燈,以作為其他神明挑選的商品。


    自堯神接管了這個世界,燈族已經不再被軟禁在這。在地下的碳都,燈族能安全簡單地完成新生。


    光焰踩了踩腳下的垃圾大地,倒是蠻結實的。


    霧港不是什麽好地方。


    但如果真是特別好的去處,自己怕也得不到這個機會。


    畢竟,光焰現今還是在服刑的罪犯。


    “光先生,霧港雖然不如很多地方,但這裏材料種類很豐富,可以就地取材。”助手燈係倒是樂觀。


    “嗯。”


    光焰點點頭:“這裏安靜寬敞,用來安置移步器很合適。讓大家就動起來,將裝置進行重組和安裝。”


    它一聲令下,燈族和白骨先民們就開始忙碌起來。


    5座移動堡壘分別駛入劃定的位置,展開堡壘上的白骨展架和支撐杆,固定了彼此距離和框架。


    然後,燈族和白骨先民們用水晶管道與銅底座組合起來,將這些分機連接為一體。


    安裝完畢後,15名殼骷髏計算員對移步器進行了算法檢測和試運行。


    隨著閘門開啟,小小的三色蟲們就在一根根水晶管道裏移動起來,給出源源不斷的運算結果。


    “輸入正常。”


    “存儲正常。”


    “輸出正常。”


    “計算正常。”


    四個主要功能都被確認無礙,光焰下令,讓大家開始先做數據掃描和導入。


    既然是新成立了【霧港移步器】,那就得先將霧港的所有數據收集儲存。包括每一片區域的長寬高,麵積,黑雲厚度,光照需求等等,都得記錄下來。


    而霧港中央處,移步器毗鄰的【漣漪穀】仍在施工狀態。


    負責這一工程的是白骨工程師美列布。


    它師承使徒龍吉,是秘術研究院的研究員和造龍師,也是骨龍的創始者之一。


    對於名聲在外的美列布,光焰保持著客氣。


    “美列布先生,不知道漣漪穀還要多久才能完工?”


    研究員翻看手裏的工程記錄本,說:“現在是二期工程,主要做好防災處理和局部加固,三到五天就能結束。”


    光焰鬆了口氣。


    “不過完了還有三期,三期是用風元素和光元素晶構做填充,那些晶構得由深淵四方國送過來。”


    “最近因為矩神大人連續建造了三座漣漪穀,這兩種元素晶構儲量一時有點吃緊。不過按照之前的經驗,深淵那邊隻要過來,我們也就十五天左右就能安裝調試完畢。就是現在沒有晶構,還得等等。”


    美列布的話又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光焰轉頭一想。


    慢點就慢點。


    反正,漣漪體實驗也不是一時半刻能搞定的。


    “光焰先生你真是厲害啊。”


    美列布話鋒一轉,笑著說:“能在矩神大人這裏,僅僅三年時間,就從一個純粹的新人變成一個區域移步器的負責人。”


    光焰隻能尷尬笑笑。


    美列布看來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


    也是,他常年在研究院搞研究和做工程,忙忙碌碌,小道消息可能不是特別關注。


    說起來,一名聚光獸,和天生就被光元素克製和傷害的亡靈係生命,能站在一起商量工程合作,本就是一件有些魔幻的事。


    多虧了白堡發明的第四代【雙城甲】,新加入了晶構結構,能將元素力量封存到晶構中,避免力量外泄。


    這樣不僅能減少損耗,還讓元素生物們也能以可見的安全形態與人見麵。


    “光焰先生是元素妖精,不知道家鄉是哪?”


    “我也來自複活王國。”


    “竟然是同鄉。”


    美列布震驚,它繼而高興地說:“您怎麽都不說這件事,沒想到王國還出了你這樣的厲害人物。王國可是流失了一個大好人才啊!”


    光焰心說要不是我跑得快,怕是都被王國抓捕了。


    作為一名聚光獸,先天就對亡靈係生命有致命威脅,光焰誕生後就東躲xz,避免被複活王國的骷髏軍隊發現。


    如果被逮住,他就會送入一座特殊城市裏安置,避免造成平民傷亡。


    其實就是軟禁坐牢。


    為了奔向自由,光焰輾轉找到一名沙城采風員,在對方介紹下以秘術國居民身份進入沙城。


    結果屁股都還沒坐熱,他就被【偵查局】的探員抓捕歸案。


    理由是身份造假,並涉嫌非法入境。


    探員將他的轉進路線清晰地說了一遍,讓光焰隻覺得頭皮發麻,原來自己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中。


    光焰兜兜繞繞,也隻是換了個地方坐牢。


    服刑三年。


    殉神都能坐牢,他倒是也沒覺得什麽,隻是更擔憂被遣返回到複活王國。


    就在光焰走投無路的時候,矩神對眾世界發起了計算員招募,不問身份與過去,隻要符合要求就能加入鑄日灣。


    要求有兩點。


    一是光元素或風元素生物,或掌握精通這兩類元素的法師與學者。


    二是能接受不可控風險,以及高強度的計算工作。


    矩神給出的待遇是,赦免一切既有罪責,鑄日灣永久定居權、吃住全包與優厚薪酬。


    光焰立即填寫了申請表。


    整個沙城監獄裏,有超過20名罪犯響應招募。但隻有光焰通過了前來招人的殼骷髏計算員的檢測要求,進入試用期。


    隨計算員一路抵達鑄日灣後他才知道,挑戰這才開始。


    試用期內的33名見習計算員,需要通過為期1年的正常工作,在移步器、步進機的理論與實際操作上均達標,才能成為一名合格計算員。


    光焰日夜不休,隻是鑽研和實操技術。


    對他來說,這裏可比坐牢好多了。


    鑄日灣是一個很單純的地方,計算員們輪番值班,休假期時可以去其他世界度假。雖然工作時期天天忙碌,但假期非常寬鬆,待遇也給得很高。


    最終,這一批次僅7人留下。


    成為正式計算員後,光焰在兩年後通過了矩神的考核,爭取到了新移步器負責人的崗位。


    至此,他才知道,原來矩神親自對外招人,目的是為了研究和開發一個叫漣漪體的特異物。


    這東西無法被肉眼看到,會在漣漪穀中跳躍,並連接每一個人。


    通過連接和同步,它驅動人們去製造更多的漣漪穀,讓自身能有更大的跳躍輻射範圍。


    光焰也嚐試過很多次實地試驗。


    那種感覺很怪。


    就像是被一棍子打暈過去,醒來時發現自己在挖土和石頭,這短短時間裏的事完全不記得。


    矩神為光焰這樣的計算員配置了第四代【雙城甲】,以方便使用風元素和光元素,對漣漪體進行實驗。


    不過光焰卻一無所獲。


    他使用【聚光術】的唯一作用,就是讓漣漪體更加活躍。


    不止光元素如此,風元素也同樣。


    這兩種元素能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卻無法控製住漣漪體。


    矩神降下神諭。


    ——從現在起將劃分區域,用移步器進行長期定向實驗。


    鑄日灣劃出了三個分區。


    中央區由矩神親自坐鎮,也是鑄日灣步進器所在。


    新建壺區,殼骷髏計算員芒福德負責,以奇觀【世界壺】旁的區域布置移步器和建造漣漪穀。


    新建霧港區,計算員光焰負責,其他同上。


    ……


    美列布的話斷開了光焰的思緒。


    “漣漪體真是一種了不起的東西,竟然能跨越世界邊界,穿梭於眾多世界之間。如果能將它變得可控,不僅矩神大人會給予豐厚獎勵,堯神大人很可能也會另眼相看。第一個做到的人,必定是名留青史。”


    光焰有些笑不出來。


    這談何容易?


    越是了解漣漪體,越能意識到這是如何困難。


    否則矩神也不會向外招人,以尋求更多的算法變量了。


    ……


    漣漪穀建設完工之後,整個霧港區都更加忙碌起來。


    光焰帶領計算員們,完成了第一輪的五次測試。


    結果與之前一致。


    短暫頭腦意識斷開,身體行為失控。


    不論元素妖精,還是燈族和白骨先民,都是同樣結果。


    移步器內,三色蟲與殼蟑螂們卻不受影響。


    這也是早就得出的一個結論:越是自我意識強烈的個體,越是容易被連接和同步,低級簡單的生命,因無法掌握理解複雜的信息與行為,反而受到的影響很小。


    好在,漣漪體如今是被堯神大人的力量懾服,倒是可以確定讓其活動或者是封印。


    包括鑄日灣、深淵和締心國在內的三地都在緊張地研究著。


    迄今為止,漣漪體的利用還是通過漣漪穀,在裏麵調整光與風二類晶構的數量和強度,通過漣漪體對晶構造成的閃爍,從而獲得指令。


    不論計算還是檢測,都是既繁瑣又低效。


    然而在這一過程中,光焰注意到一件怪事。


    在有兩次漣漪體測試時,漣漪穀的反應忽然中斷,就像是這一特異物短暫失效了一樣。


    但沒多久,漣漪體又恢複了連接效果。


    光焰詢問了其他兩個區域,得知他們那邊是同樣情況。


    計算員們各有猜測。


    “或許是因為跳躍到了某一區域,受到了限製?”


    “也可能是因為能量消耗太大了吧?我們一直在進行漣漪體測試,它雖然是特異物,但也存在消耗,與元素晶構有關,會消耗風元素和光元素。”


    “我覺得不是。它不是強度和時間持續差別,而是直接消失了一段時間。”


    “或許是矩神大人用了某種神威?”


    ……


    光焰將目光投向了周圍。


    要說這裏有什麽特殊之處,那就是本地積累千萬年的各種幹垃圾,都是陶片、玻璃、石頭、金屬等可以長期保存的零碎材料。


    並無可疑之處。


    光焰看向壓頂黑雲。


    裏麵不時竄出一兩隻形態奇異的黑色生物,它們模樣各異,有的多手多腳,有的形如四足獸,有的又像是蛇或鳥,有的甚至就是一團球體或線條。


    霧獸,就是霧港最異於外麵的東西。


    難道是因為霧獸影響?


    在光焰申請下,矩神給予了幫助。祂暫時驅散了雲與霧,讓霧獸們縮回地下的碳都,不再縈繞在漣漪穀裏。


    漣漪實驗重啟。


    果然變得非常正常。


    然而做對比測試時,他發現有霧獸在側,漣漪體也還是正常跳躍。


    是自己想錯了嗎?


    他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有一天,光焰指揮完成了第117次漣漪實驗,精疲力盡地翻開冰汽爐,從裏麵取出一個銅壺。擰開蓋子後,他湊到壺口上猛吸魔氣。


    魔氣可以直接補充元素生物的力量。


    然而這時候,他聽到一個聲音。


    “我能吃那個嗎?”


    光焰左右張望,發現腳下自己的影子裏冒出一隻手。


    那隻手向他揮了揮,指向他手裏的壺:“我能吃點那個嗎?我也信仰堯神大人和矩神大人。”


    光焰將液魔氣的壺放在地上,然後那隻黑手摸到壺口,大量魔氣被其吸走,興奮得手指扭來扭去。


    “謝謝。”


    光焰有些不確定:“你是……霧獸?”


    “是的,我想是的。”


    “你為什麽會說話?”


    “我學的,學的你們,我觀察了你們很久,很多年。”


    光焰震驚。


    霧獸是一種有狩獵欲望的生命形式,雖然是碳民思緒演變,但依舊是混沌野獸。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眼前這個霧獸超出了常識。


    “我太餓了。”


    黑手比劃說:“我可以都吃掉嗎?”


    “請便。”


    它開始大快朵頤。


    將整個一壺液魔氣都消化後,黑手握拳比了個大拇指:“謝謝你,你真是一個好人。沒有你的話,我都要餓死了。”


    光焰問:“霧獸不是能活很久的嗎?”


    “我不知道,我反正就感覺消耗特別快,有一天我就變成這樣了,總是很餓,餓得要命。我到處找吃的,雲,霧,還有地上的東西,我都吃過,沒有用哇,不頂飽。”


    “然後你們過來了,我找到了那個閃爍的球,它跑得很快,看起來很美味!”


    “我好不容易抓住它,把它吞下後沒法被消化,太難受了,隻有吐出來。”


    閃爍的球,無法被消化,跑得很快。


    光焰小心翼翼地說:“你說的那個球,是不是在這個山穀裏一直跳躍和閃爍?”


    “對啊,它飛得太快了,我必須守在山穀裏,才能抓住它。”


    光焰人有點懵。


    原來漣漪體是被這頭霧獸給逮住了,想要把它給吃掉,所以出現了短暫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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