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小齊上陣,吳月芝反而縮在角落裏,她一直沒地位,尤其在家裏,根本沒有發言權,今天也一樣。


    爭的主力,是文小香和吳仙芝。


    原來,楊梅酒廠有五萬多斤陳酒沒賣出去,這也是當時扯皮的原因,當然,蔣青青一瞪眼,鎮長書記就拍了桌子,五萬斤酒以五萬塊的價,全賣給了吳月芝,沒人敢說二話。


    有五萬斤陳酒,本來就可以開賣了,但蔣青青提議,說塑料桶土死了,酒廠真要做大,首先包裝要高大上,不要急著賣,投點錢,設計好瓶子包裝,做了廣告再賣出去。


    她的話,吳月芝有一句聽一句,事實上,如果好賣,早賣出去了,之所以有五萬斤陳酒,就是因為賣不動。


    而聽說她要辦酒廠,段老太先就瘋了,直接搬了過來,吳仙芝這段時間也沒事做,也跟了來,而文小香一聽,也立刻跑了來,吳鋒是個沒出息的,但在吳月芝這裏他吃不了虧,也沒皮沒臉的跟來了。


    他們一到,吳月芝所有權力全部喪失,吳仙芝要管銷售,文小香要管財務,吳鋒自薦當司機,段老太都要當副廠長。


    而她們現在爭的,是瓶子的設計,文小香吳仙芝誰也不服誰,吳月芝縮在一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句話也插不上,她也不敢支持任何一個。


    她一直就是這樣子的。


    卑微,而善良,就如小草,悄悄的開在牆邊的角落裏,風稍大一點,她就會倒伏,而隻當無人關注她的時候,才會悄悄的直起腰肢。


    李福根進屋,一眼看見,心中突然就是一酸,然後一股氣從胸間湧上來,猛地一喝:“吵什麽?”


    他這一喝,所有女人全都閉嘴,李福根眼光一掃:“這是我家,來做客,我歡迎,要吵架,就都回去。”


    他眼發威光,包括段老太在內,所有人再不敢吱聲。


    段老太和李福根媽媽的那個婆婆高老太一樣,都是那種最勢利眼的農村老太,這幾年時間,李福根不但成了公家人,而且從科員到副科到正科,步步登高,雖然沒能正式當上科長,但那可是科長的架子啊,放出來跟鎮長是平級的,這就讓段老太人最初的鄙視變成了仰視。


    這兩年,段老太在李福根麵前是不敢高聲說話的,最多就是背後嘟嘟囔囔,什麽你一個科長的架子,還給人去看豬,什麽你的科長給人搶去了拉,要硬氣一點什麽的,但當著麵,她再不敢象最初一樣訓斥李福根。


    現在李福根明顯發怒,她更如聽到雷聲的蛤蟆,一聲兒不敢吭了。


    至於文小香,那也不用說,文小香知道的,可比段老太多多了,她可是親眼看見,三交市出名第一厲害的青蛇精蔣青青,母狗一樣趴在李福根麵前,而且不是一般的路數,是唱的後庭花啊。


    蔣青青那樣的女人,電視上那麽高高在上精明厲害豔光四射的女市長,居然給他玩了後麵,對文小香來說,那種心理衝擊力,真是怎麽形容也不過份。


    眼見李福根發怒,她敢吱聲?


    吳鋒就更不用說了,他沒見李福根玩女市長,文小香也不屑於跟他說,可他輸了吳月芝的錢,給李福根捉著切了一根手指,那種痛,還有李福根的那種強橫,真心嚇到了他。


    麵對李福根的怒火,他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裏麵真正對李福根不了解的,隻有一個吳仙芝,而且小姨子這種生物,天生就是不怎麽怕姐夫的,因此她隻是嘟了嘟嘴,不過她也沒吱聲,反是饒有趣味的看一眼她家裏的幾個人。


    從她媽到她哥到她嫂子,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省心的,可李福根一吼,居然全萎了,這讓她覺得很有趣味,反正她爸爸是沒這種威勢的,從上到大,她還真沒見過。


    這裏麵驚喜的,隻有吳月芝一個,她立刻站起來:“根子,你回來了。”


    過來接李福根手中的包:“你坐,我給你倒水洗臉。”


    段老太也活泛了,堆個笑臉:“小李回來了啊,我去殺個雞。”


    文小香忙也叫:“我給你去幫忙。”


    她兩個都起了身,吳鋒也跟了出去,溜邊兒走,眼晴根本不敢看李福根。


    文小香一眼掃到,不屑的撇了撇嘴,看著李福根的背影,腦中不由的閃過那夜的情景,蔣青青啊,在他麵前,狗一樣的趴著,要死要活的嘶叫著。


    那才是男人啊。


    段老太去殺雞,吳仙芝卻沒跟著去,她反而饒有興趣的跟到了後麵,就在衛生間門口,看著吳月芝一臉幸福的倒水,又還給李福根毛巾上打上香皂,隻差一點就要親手幫李福根洗了。


    她眼珠子轉了一轉,道:“姐夫,我姐對你可是真好呢。”


    李福根便笑,問吳仙芝:“你休假啊。”


    “我一個農民,休什麽假啊。”


    吳仙芝嘴邊比吳月芝可就利索多了,唷的叫起來:“可不象姐夫你,那是公家人,還是科長的架長。”


    “什麽科長的架子。”李福根搖頭:“就是個科級。”


    “姐夫,你還真別說,咱中國,最牛逼的還就是這些科級。”吳仙芝叫了起來:“我幾年也在外麵跑,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些人,別看隻是科級,權力反而特別大,真正辦事的,還就是這一級的人,最貪最色最不好打交道的也是這些人。”


    好麽,她這牢騷發的,李福根都不知道怎麽回了,吳月芝便笑道:“你姐夫可不是這樣的人。”


    “哼。”吳仙芝卻哼了一聲:“我寧願姐夫就是這樣的人,我好沾點兒光。”


    這是一般百姓最普遍的心理,不是真恨貪官,隻是恨自己不是貪官。


    這牙尖嘴利的姨妹子,不好招惹,李福根悶頭洗臉不吱聲,吳仙芝卻不肯放過他,道:“姐夫,這次的酒廠,你是個什麽打算啊,是不是也招商引資,姐夫可是能人呢,三交市甚至月城都傳遍了。”


    說到酒廠,吳月芝臉色就變了,她看著李福根,低低的叫了聲:“根子。”


    眼神怯怯的,甚至含著了水光:“我都沒跟你商量,你手機好幾天都打不通,我就,我就……。”


    她這個樣子,讓李福根心痛,尤其是知道她辦酒廠的心理,她是給蔣青青她們嚇到了,生怕他不要她,想要奮發一把啊。


    可她其實是個膽怯的,也沒什麽本事,她惟一有的,是愛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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