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香香在一邊道:“我聽說趙都督喜歡把人埋小煤窯裏,埋了好幾個了。”


    “埋老窯裏,放一炮,神仙都挖不出來,死無對證,當然最方便。”高保玉搖頭:“趙都督的名字,可不是空喊出來的。”


    高老太還要說,高保玉猛地一拍桌子:“閉嘴。”


    高老太給他一嚇,不說了。


    高保金看她一眼:“你這張嘴,以後省省吧。”


    他說著,沉呤了一會兒,看一眼高保玉,道:“我看李福根,其實處處還留著手,就今天,趙都督開了口,不說填小煤窯,砍幾隻手下來,那絕不會是空話,李福根卻隻要他們去煤礦裏裝煤,還說給工資,隻衝這一點,我就覺得,他不是那種真正的狠人。”


    一說到裝煤,高香香頓時哭了起來:“大寶給他們抓了去,這下怎麽得了?”


    “你少嚎喪,有什麽不得了?”高保金瞪她一眼:“趙都督這種人,最講究一個臉麵,說一不二的,即然答應了李福根,說是裝煤,那肯定就是不裝煤,隻要高大寶不跑,死不了。”


    高保玉到是笑了:“讓這小兔崽子去裝幾天煤也好,說不定變得個人出。”


    “他變得個人出。”


    高保金撇了撇嘴。


    “怎麽就變個人不出了。”高香香不服氣。


    高保金懶得理她,過了一會兒,突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高香香給他嚇一跳,看他要出門,急了,道:“你到哪裏去?”


    “我去找重山校長。”高保金看高保玉:“我琢磨著,這事這麽下去不行,李福根其實留了手,等我們表態呢,我們再一會兒白一會兒黑的,真逼出他火來,象今天一樣,真要砍幾隻手下來,那就再回不了頭了。”


    “離了更好。”


    高老太那張嘴,縫都縫不住。


    “你真要我兄弟死在你這張嘴裏啊?”


    高保玉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跳起來,落到地下,跌得粉碎,高老太捂著嘴,終於不吱聲了。


    高保金不理她,道:“我去問問重山校長的主意。”說著開門去了。


    李福根不知道這些,他就整天價兒跟毛毛玩,說起來,他應該算是這世上耐心最好的人,一則是性子的問題,二則,是練氣有成,六脈平和,除非動怒,胸間就無火,永遠平平順順的,胡翠花看了都稀奇。


    到傍黑時分,胡翠花進來,對李福根道:“晚間重山校長來喝酒,你陪一下,重山校長是好人,你莫亂說話啊。”


    “重山校長?”李福根點點頭:“好。”


    胡翠花以為李福根不知道重山校長是誰,其實李福根從細毛嘴裏,都能問出來,細毛不知道的,還可以問其它狗,狗網聯通,比真正的聯通,還要強上三分,至少在紅旗村,聯通是沒信號的。


    重山校長叫高重山,高家鎮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姓高,紅旗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姓高,而且真要扯起來,七繞八拐的,都能扯上親戚。


    高重山算是個才子,大學畢業的,能寫詩,有些兒文人的酸氣,先表現為才氣,回來當了副鎮長,但文人的酸氣表現出來,官場上就不好混了,副鎮長給免了,打發他到鎮完小當了教導主任,後來當了校長,幾年書教下來,到是個人人尊敬的人物。


    天堪堪黑的時候,高重山來了,先到高保金家裏,坐了一下,才往高保玉家裏來,高保金跟著,高香香扯一把,高保金瞪她一眼,不敢扯了。


    以前家裏都是高香香一個的聲音,這一次給紮了舌頭,氣勢到是弱了幾分。


    高保玉臉上神色動了動,屁股卻沒動,他還是不好意思呢,不過高老太也沒再煸風,她嘴又發炎了,下午才又打了吊瓶。


    胡翠花早在等著,看見高重山進來,忙迎上去,一臉笑:“重山校長來了,快進來坐。”


    又招呼後麵的高保金:“保金你也坐。”


    李福根抱著毛毛在那裏看電視呢,這時也站起來,高保金還有些不好意思,對李福根笑,李福根便也笑笑。


    他看高重山,四十不到的年紀,單單瘦瘦的,架副眼鏡,有點兒文人氣,但臉上笑得大氣,看見他先開了口:“這就是根子吧。”


    “是呢是呢。”胡翠花忙點頭,又讓李福根叫人:“根子,這是重山校長,重山校長是好人呢。”


    “我知道。”李福根點點頭,看高重山坐下,他走過去,恭恭敬敬鞠了個躬。


    他這一下,到是把所有人都驚到了,胡翠花哈著嘴,高保金愣著臉,高重山麵上也有詫異之色。


    李福根道:“重山校長,謝謝你,五年前,高保玉車子出事,剛好又起了新房,背著債,我媽難,那時你幫了她忙,讓她在學校裏當了半年的代課老師,那是雪中送炭呢,我這一禮,是代她謝你的。”


    高重山這才明白了,忙笑道:“丁點大的事情,到虧得高家嫂子還記著,不要提了,不要提了。”


    麵上釋然了,心下卻詫異:“這人縫高太婆嘴,紮高香香舌,抹高山水支書,更讓趙都督帶了幾百人耀武揚威,還以為是什麽樣的混世魔王呢,不想長得一臉憨,人也講理啊,到是奇怪。”


    胡翠花在一邊抹淚:“重山校長真是好人呢,真是好人呢,根子,你要好好敬重山校長幾杯。”


    “是。”李福根點點頭,卻又對高保金鞠了一恭,高保金可給他嚇到了,直跳起來:“根子,你這是?”


    李福根看著他,道:“也是那時候,你也剛貸款買了車,新房也欠了點錢,但你還瞞著高香香,幫我媽還了高拐子的兩千塊錢債,那會兒我媽是真難,給債逼得天天哭,兩千塊錢,幫了大忙呢。”


    “哦。”高保金這下明白了,到是紅了臉,道:“是我哥的債嘛,應該的,都過去了,嫂子還跟根子說這個做什麽?”


    胡翠花到在一邊訝異:“我沒跟根子說啊,什麽時候說了這個了。”


    她一時也記不起來,隻點著頭:“都是好人,保金也是好人,都坐,根子,你多敬兩杯。”


    李福根坐下,倒上酒:“重山校長,保金叔,來,我先幹為敬。”


    高重山兩個忙也端上,一起喝了,再又倒上酒。


    高重山冷眼旁觀,白天高保金找他的時候,他還有些為難,那樣的混世魔王,隻怕不好說話,現在看來,這真是個通理的啊,那這話就好說了,暗暗點頭,剛要開口,不想李福根先起了頭。


    “重山校長,你以前是副鎮長吧。”


    “是。”胡翠花在一邊拿雞翅膀喂給毛毛吃,先就接口:“重山校長以前是鎮長呢,大家都說他好。”


    高保金也插口:“重山校長,那是有口皆碑的,高家鎮裏,惟一的一個好官,可惜啊,好官難當。”


    高重山搖頭:“什麽鎮長,我現在就是個教書的,挺好。”


    胡翠花道:“重山校長當校長是好,不過可惜了,我看你就該當鎮長,當縣長,當市長。”


    毛毛加一句:“當省長。”


    這話頓時把一桌人都逗笑了。


    李福根看著高重山,道:“重山校長,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回去當鎮長,這樣對高家鎮貢獻要大些。”


    高重山歎了口氣:“根子啊,有些事,不好說呢,也不是我不想做事,當年讀書出來,也是一腔熱血,可這社會,不是你有心就行的,好比過河到對岸去,橋就在那裏,你也知道,可真衝著橋走,你就是過不去。”


    李福根在體製內也混了一段時間了,他的話,李福根能懂。


    高重山到似乎給他的話,勾起了心緒,喝了口酒,歎了口氣:“做事難,做人難,做官更難,根子,你還年輕,還不知道啊。”


    李福根點頭,高保金卻在邊上插嘴:“有什麽難的,說白了還是要上麵有人,當年的仁壽縣長要是不調走,有他保著你,重山校長你這副鎮長免得了?現在怕是鎮長了吧,說不定副市長都當上了呢。”


    什麽仁壽縣長,李福根到是不知道了,不過估計是當年看得上高重山的人吧,然後調走了,高重山的靠山倒了,也就給人趕下來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事很常見。


    高重山搖搖頭,又歎了口氣:“時也勢也運也命也,算了,不說它了,來,根子,保金,喝酒。”


    三個碰了一杯,高保金眼光看著李福根,到不甘心,突然開口:“根子,你上麵有認識的人沒有,要不幫重山校長說一句,他可是我們高家鎮難得的才子呢,真正的好官。”


    “什麽呀。”高重山看他:“保金,你沒喝醉吧,說的什麽胡話,跟根子說這個。”


    李福根卻點點頭,道:“重山校長,你是好人。”


    說著,他掏出了手機。


    高保金本來隻是試一下,帶點開玩笑的味道,還不真是幫高重山說話,其實還是試李福根的底,不想李福根居然真的掏出了手機。


    李福根掏兩次手機了,一次免了高山水的支書,二次把趙都督那個魔王叫了來,翻天覆地,高家鎮都差點給震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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