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過後第三天,朱花語與宋子印帶著一批人馬殺到珠三角去了。一天後,宋子印打電話過來,喜氣洋洋地告訴我,工作順利!


    朱花語不打電話而是宋子印打,我知道這是朱花語故意安排。


    朱花語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她在工業園區尚未有編製,卻擔任了招商辦主任,取代宋子印。這在常規看來,簡直是逆天而行。但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隻要有利於我工作的開展,根本不在乎閑言碎語,更不在乎背後的陰風暗箭。


    我可以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朱花語卻不行。所以她將匯報工作的權力交給宋子印,是一件多麽聰明的事。


    工業園區的幹部職工,現在誰都想向我靠攏。隻要我有需要的,他們會盡一切能力來滿足我。畢竟,我手裏掌握著對他們的生殺大權。而且現在的工業園區,與過去是今非昔比的。手裏有錢,辦事不慌!


    我在電話裏囑托他,一定要好好配合工作,爭取完成任務。


    宋子印連聲表態,說他現在鞍前馬後跟著朱主任,隻要朱主任一聲令下,赴湯蹈火的事,他帶人上。


    我笑了笑,掛了電話。


    宋子印不跳,招商辦這一塊基本穩定。招商辦穩定,整個園區都會穩定。


    按我的說法,招商辦就是財神爺。財神爺找不來錢,啥也不是。財神爺找來錢了,陰天也一樣的燦爛。


    現在全國到處是開發區,人人都打著招商引資的牌子在外麵晃蕩。說穿了,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戲。能不能套到狼,就看各路人馬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當初郭偉在時,也派人去過珠三角招商。可惜事先沒做過市場調查,項目也沒特別的優勢,不管如何忽悠,終究一事無成。


    我走了一條捷徑,打親情牌。


    我早說過,任何一個人,隻要在外邊混得好了,誰都想回家鄉風光。隻要給他們一個平台,他們就能唱出一出好戲。


    所謂葉落歸根,抑或是衣錦夜行,無不是人最基本的,也是最原始的欲望。


    我的這張親情牌打出去,看來是收到效果了。


    靠在高靠背沙發座椅上,我似乎有些躊躇滿誌的感覺。


    胡振華昨天跟我匯報,他已經找了萬曉,萬曉答應盡快設立工業園區警務室,但提出了一個要求,希望我們工業園區提供資金。


    萬曉這老家夥到哪裏都不忘刮一把。設立個警務室要幾個錢呢?他偏偏提出來什麽房子要錢,警械器具要錢,他還要配備幾個協警之類的,工資也是錢。


    要錢就給吧!我讓胡振華寫個報告上來。


    三項工作由兩項都在按部就班開展,餘下的我要親自出馬的工作,也改拿到桌麵上來辦了。


    就在我讓曆玫準備材料去訂機票的時候,省城的徐孟達來了。


    徐孟達這次帶了薛冰和端木一起來,人還未到,電話先來。


    我接了電話,告訴他我去高速路口迎接他。他不置可否,客氣話也沒一句。掛了電話我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犯賤”。


    罵歸罵,既然說了,我還是得去。


    帶著曆玫,我開車趕到高速路口,安靜地等著徐孟達光臨。


    徐孟達此來何為?我心裏一點底也沒有。此前說的結婚,到現在也沒見動靜。自從上次從省裏回來,我們一直沒聯係。


    高速路口繁忙異常,來來往往的車輛川流不息。我下車抽煙,靠在車身上,眼睛去看高速路口的廣告牌。


    這地方原來是徐孟達的專屬地,全省任何一條高速路通車前,路邊的廣告牌必定先樹起來。當然,這隻有徐孟達才有這個能耐,換作其他人,誰也不行。


    但現在的這塊廣告牌,顯然不是徐孟達的。因為徐孟達的所有廣告,必定在右下角會標明他公司的名字。


    半個小時後,一輛奔馳從收費站出來,徑直開過來在我身邊停住,隨即車窗打開,我看到了端木半張臉。


    “帶路。”端木說,示意我與坐在後排的人打招呼。


    我探頭往裏看,就看到徐孟達微閉著眼,身邊坐著薛冰,對我的接待並不表現出感激與欣喜。


    我滿臉堆笑地說:“徐哥,一路辛苦。”


    徐孟達睜開眼,微微頷首,聲音不高地說:“來了?”


    “我來了快一個小時了。”我誠懇地說:“徐哥光臨,一定要親自接駕的。”


    “走吧,回去說。”徐孟達揮揮手說:“端木,要不換我來開?”


    端木誠惶誠恐地說:“不敢。孟達,開車這點小事,就讓我來。你身體還不是太好。”


    堂堂的一個省委組織部處長,在一個商人麵前如此低聲下氣,我心裏頓時漫起來一絲悲哀。


    徐孟達來,自然要安排在新林隱酒店。衡嶽市除此之外,再無比它更高級的場所。


    新林隱我是常客,前台的小姐基本都認識我了。


    拿了門卡上樓,徐孟達一路一言不發。跟在他身邊的薛冰更是半句話也沒說過。她與我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從見到她到現在,她的眼瞼一直是低垂的,我幾乎看不到她眼波流動。


    薛冰的眼睛非常漂亮,似乎會說話一般。過去我非常癡迷於她的眼睛,曾經吻著她的眼簾發誓,這一輩子都要好好愛她。


    可現在呢?我心裏一陣微微的抽搐。


    徐孟達住的是大套間,裏外三間。兩間臥室,一個大客廳。


    我們一進屋,薛冰就徑直去了臥室,再也沒出來。


    徐孟達靠在沙發上,等端木將茶水泡好了,才輕輕說了一句:“陳風,聽說你要去北京?”


    我嚇了一跳,這事我從來沒跟他說過,他是怎麽知道的?再說,我去北京,與他有何相幹?


    “是。”我老實地回答,徐孟達麵前沒必要裝糊塗,既然人家開門見山點了出來,我再裝糊塗,豈不是讓人瞧不起?


    “有事?”


    “是。”我再次回答說:“我想把工業園區升格為國家級的。”


    我直言不諱,這樣讓大家都能敞開說話。遮遮掩掩的反而令人猜忌。


    “你有把握?”他問我,聲音不高,但隱隱透露出來不相信的語調。


    “試試看吧。”我心底確實沒底,僅僅因為甘露的一句話,我確實沒多少把握。要知道在浩如煙海的北京,我一個地級市的小幹部,簡直就如一粒塵埃。


    “你就告訴我,想不想辦通?”


    “當然想。”我認真地說:“隻要有一分的希望,我就應該盡百分百的努力。”


    徐孟達輕輕笑了一下,說:“你這個心態挺好的。我想知道,這事對你來說,真那麽重要?”


    “肯定重要。”我誠懇地說:“徐哥,隻要能拿到國家級的牌子,我就會有不少的政策扶持啊。”


    “如果拿不到呢?”徐孟達依舊笑微微地看著我。


    “實在拿不到,也隻有認命了。”


    “要是我能幫你拿到呢?”


    我吃了一驚,抬起頭去看他。


    徐孟達並不與我眼神接觸,他轉頭去看客廳角落邊的落地燈,微微眯起眼睛。


    “我一定好好感謝徐哥。”我愣了一會後說。


    “我不要你感謝,我隻需要你與我合作。”


    “合作?”我遲疑地問:“徐哥,我們之間能合作什麽?”


    徐孟達就是一廣告商人,與工業扯不上半點關係。也沒聽說他還有其他產業。他突然提出來要與我合作,是打的什麽主意呢?


    我轉頭去看端木,端木始終不與我接觸。他起身走到窗戶邊,撩起窗簾的一角往外看,說:“這酒店後院還有個後花園啊!”


    我正要回答,臥室的門打開了,薛冰已經換了衣服,容光煥發的款款出來。她挨著徐孟達坐了,看著我說:“孟達的意思你想想,隻給你一天時間考慮。”


    我心裏窩著一股火,老子連他徐孟達要與我合作什麽都不清楚,我怎麽考慮?


    正要說話,眼光不經意與薛冰的眼神一接觸,發現她的眼睛眨巴了幾下,似乎要告訴我什麽,心裏一動說:“好!明天我給徐哥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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