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曉對我的到來感到萬分驚訝,在目前他尚未有結論出來之前,接觸他是要冒一定風險。誰都知道,風向這東西,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萬一哪天風向變了,現在似乎無事的萬曉,說不定又會變出許多幺蛾子出來。


    他所謂的接受調查,其實就是紀委的雙規。


    不過,萬曉破了衡嶽市曆史規律。衡嶽市自從建市以來,隻要被雙規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平平安安出來。萬曉開了先例!


    即便他開了先例,還是沒有一個人在他出來後登他的門。所有的人都敬而遠之,生怕不慎惹火上身。


    因此萬曉看到我的時候,驚訝之餘不禁感概萬分。


    “陳局!你還是好兄弟1萬曉握著我的手,搖晃著說。


    我微微一笑,沒做聲。


    “這些狗日的,老子還沒倒,一個個像見到瘟神一樣的,看到老子避開好遠1萬曉笑罵道:“你看看,老子來上班了,不見一個人來請示匯報。這些狗東西,把老子看死了?”


    我笑道:“萬局啊,你也別怪。現在的你,多少算是敏感人物。”


    “我算什麽敏感人物?”萬曉歎道:“如果老子有事,能輕易出得來?兄弟,你也不知道紀委這幫狗日的辦案人員,比我們可是惡多了。”


    我驚奇地問:“還有比你們更厲害的角色?”


    萬曉似乎心有餘悸,我看到他的眉毛不自覺地跳了幾下。


    “他們的厲害,讓人根本無法忍受哇!”萬曉看一眼門外,外邊寂靜無聲,他走過去把門關上,拉著我在沙發上坐下,沉吟一下說:“他們的手段,惡毒!”


    我饒有興趣地問:“怎麽個惡毒法?”


    “首先不讓人睡覺。這個厲害吧?一個人支持個兩三天不睡可以,如果連續五天七天的不讓你睡,這就是要人的命了。你不知道,老子站著撒泡尿都睡著了。”


    “是麽?”我問,滿臉的驚奇。紀委我是呆過的,春山縣紀委曾經為讚助款的問題,拉著我在輝煌賓館呆了一個星期。七天裏我隻喝過幾瓶水,吃了幾個盒飯。最後人出來的時候,便秘困擾得好長一段時間徹夜難眠。


    但是,春山縣紀委沒阻止我睡覺!


    “除了不讓睡覺,還有什麽手段?”我好奇地問。


    “多了去了。”萬曉感歎說:“別人都說我們這裏是鬼門關,進不得。依我看,他們才是鬼門關。任何一個人,不管意誌多麽堅定,隻要進去了,都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死啊!”


    “你不會有這個想法吧?”我笑著問,對萬曉毫不掩飾的態度,心裏感到欣慰。


    萬曉能如此跟我說話,說明他沒想防著我。一個人相信了別人,就能將心裏的話和盤托出。因為他知道,這個人不會出賣自己。


    能得到別人的信任,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實話說,老子也想過死。你是不知道,那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啊!到了那個地步,誰不想死呢?一死百了呀。”萬曉遞給我一支煙說:“想抽根煙也不給。”


    “萬局怎麽又熬過來了?”我試探地問。


    “不瞞兄弟你說,我想了好久,發現自己根本就沒事啊!如果我死了,還說得清楚嗎?到時候人家將個屎盆子往我頭上一扣,老子人都死了,誰來幫我伸冤呢?所以我堅決不能死,沒做虧心事嘛,我怕什麽鬼敲我的門。”萬曉嘖嘖歎道。


    “他們這次找你,總得有個由頭吧?”我遲疑地說:“紀委辦案,也不是亂來的。”


    萬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歎口氣說:“兄弟,你這話裏有話啊!好像我這裏辦案就亂來,他們做事都守規矩?”


    我連忙表白說:“萬局誤會我的意思了。”


    萬曉搖搖手說:“不怪你。換了誰都有這個想法。我這次被調查,其實就是一件事。”


    “什麽事?”我脫口而出。


    萬曉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來。


    我說:“如果涉密了,就別說了。我也是好奇而已。”


    萬曉笑道:“你問都問了,我不說,豈不是顯得我們不是兄弟?再說,這事也不算涉密。其實很簡單,兩年前的一樁車禍案惹出來的事。”


    “兩年的事,誰還會關注?難道有人在告?”


    “具體到現在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說案子是省裏直接壓下來的,說要搞清楚案件性質,還原事件真相。”


    我明白萬曉所說的車禍事故,一定是徐孟達的車禍。時間過去兩年了,很多人都換了,再想弄明白案件性質,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省裏壓下來這個案件,說明徐孟達在省裏發了力。發力的主角自然是徐達老爺子。沒有他的授命,誰會吃飽了沒事幹來弄這事。


    而且這次調查是有明確目的的,當初是以交通事故結的案,如果查出來背後潛藏著故意殺人性質,整個涉及該案的人,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


    當然,我早就知道了案件性質,我之所以到現在還藏在心裏沒給任何人說,就是因為我知道,隻要這個黑幕一揭開,不光是衡嶽市的官場,中部省省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而身敗名裂。


    “搞清楚了?”我問,故意顯得漫不經心。


    “清不清楚不關我的事。交警隊處理的案子,雖然交警也是我們公安力量,但人家有一套獨立的辦案係統,跟我們平常不搭嘎的啊。實話跟兄弟說,我就是弄明白了他們的目的後,我才絕了想死的念頭。”


    萬曉還要繼續感歎,門在這時候敲響了。


    聽到敲門聲,萬曉顯得很激動,他立即起身回到辦公桌前坐下,威嚴地喊了一聲:“進來。”


    門被推開,隨即我就看到護駕林副省長的副局長出現在門口。


    他顯然不知道我在萬曉這裏,因此他一眼看到我,愕然了好一陣才露出笑容來。


    “陳主任來了呀1他熱情地與我打著招呼。


    萬曉也愕然了,問道:“你們認識?”


    “當然1副局長說:“林省長下來視察的時候,陳主任全程安排陪同。我帶著兄弟們在做安保工作,所以認識了。”


    萬曉哦了一聲,隨即又問他說:“你剛才叫他什麽?陳主任?”


    “是呀!工業園區管委會新上任的主任,陳風同誌。”


    “哎呀!”萬曉簡直是驚呼了一聲,他從辦公桌後走出來,站在我麵前盯著我看了好一陣,才感歎地說:“真人不露相啊!”


    我擺擺手說:“萬局,你別聽他們說,八字還沒一撇呢。”


    “陳主任就別謙虛了。”副局長笑著說:“你的任命文件早就批好了。隻是聽說市長有交代,暫時壓著不發。”


    我心裏蹦蹦跳了幾下,這個消息對我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既然已經行文,早晚都得下發。我本來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衡嶽市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的寶座,終於成了我陳風屁股底下的一塊軟席。


    “這得祝賀1萬曉搓著手喃喃說,眼睛四周打量自己的辦公室,突然眉開眼笑起來,他快步走到書櫃邊,拉開門從裏麵摸出一瓶酒來,舉到眼前細細打量了一下,哈哈大笑說:“兄弟,這瓶酒配得上祝賀你了。”


    萬曉要請我喝酒,這並不意外。副局長本來是要匯報工作的,看萬曉根本沒搭理他,遲疑了一會,告辭要走。


    我想拉他一起喝,萬曉用眼色製止了我。等他出門去之後,才咬牙罵道:“這狗日的也是個白眼狼!”


    我忍住笑,萬曉自從紀委回來後,性情顯然大變了。過去的他喜怒不形於色,而今天從我進來到現在,他一直都是嬉笑怒罵,與過去沉穩威嚴的公安局長形象相去甚遠。


    這是看透了的表現!任何人隻要看透了生活的本質,一切在他眼裏都會顯得無所謂!因為他們知道,誰也把握不了命運之船的輪舵!


    “我得叫上小許!”萬曉在屋裏轉著圈子說。


    “信訪局的許美麗?”我問。


    “是她!”萬曉裂開嘴笑了笑說:“我前妻。”


    “既然是前妻,吃飯還叫她,你不怕別人誤會?”我遲疑地問。


    “怕毛!”萬曉激動起來,眼裏射出一線精光,隨即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溫柔:“你不知道,兄弟,我這次出事,誰都躲避三舍,唯有她,一直不離不棄我啊!”


    “許科長本來就是重情重義之人。”我讚美著說:“我們共事有一段時間了,多少有些了解。”


    “是麽?”萬曉快活地笑起來,眉眼間隱隱流露出愛人之間才有的神色:“是我對不起她呀!不過,經過這次事之後啊,我是感悟到了古話說的沒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我不知道萬曉打的是什麽主意,他現在新娶了嬌妻,難不成他還想吃回頭草?就算他有這個想法,他現在的嬌妻能容得下?許美麗又會接納他嗎?


    “我叫她來,自然有我的想法。兄弟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這次出來還沒回家,一直在小許家裏住著。她跟我說過要調動工作,我還在想她要去什麽單位,現在看來,她是要跟著你走啊!”萬曉轉了幾圈後站住身子問我:“你不介意吧?”


    “不會1我笑道:“許科長的能力還是非常強的。”


    “這樣就好!”萬曉舒了口氣說:“隻要兄弟不認為我是扔給你一個包袱,我老萬就心滿意足了。”


    “萬局千萬別這樣說。”我將煙頭摁滅,認真地說:“今後我們工業園區的很多工作,還需要萬局幫忙啊!”


    “我懂!”萬曉爽快地說:“這樣吧,你什麽時候走馬上任,我就什麽時候給你配一個警務室,專門配三個警察給你,算我們公安為衡嶽市的經濟發展保駕護航!”


    我心裏一喜,萬曉說要設立一個警務室,基本不會有問題。隻要警務室設立起來,老子就算是有槍的人了。


    “還有今後拆遷的問題。”我猶豫著說。


    “都不是問題1萬曉揮揮手說:“誰敢給你找麻煩,我就找他一家人的麻煩!”


    我哈哈大笑,有了萬曉手裏的槍,又拿回來老畢從省裏撥付過來的錢,老子有錢有勢了,放眼衡嶽市,誰敢與我匹敵?


    來找萬曉是來對了!我已經將他綁架在我的戰車之上了。隻要他還坐在市公安局局長的位子上,我陳風在衡嶽市就不會再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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