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達和薛冰回了國,端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讓我去省裏聚會。


    接了電話我猶豫不決,不去,徐孟達和端木會有看法。去了,又該如何麵對薛冰?


    我的任命公示就快到期,如果公示期間沒有異議,我將在下個月就要去履新。此次履新,是我三年來實現的三連跳,衡嶽市官場已經對我的升遷有不同的聲音。


    現在是關鍵時刻,我不能亂了陣腳。


    信訪局的班我照常上,但基本已經不管事。曆練找我私下聊過,希望站好信訪局的最後一班崗。他感歎說,明年換屆他要是上不去,就隻能去人大或者政協。他工作幾十年,功勞不敢說,苦勞還是有一點的。


    我知道曆練的履曆,他的過去與我多少有些相似。曆練是從人民公社開始進入仕途的,他先是公社的宣傳委員,由於寫得一手好字,還能寫漂亮的文章,因此這些年來,也算順風順水。曆練的最大夢想就是摘去頭上的“副”字帽子,但命運在最後關頭沒垂青他,他在副秘書長的位子上坐了快十年,屁股坐起了繭,依然不見有挪動的跡象。


    曆練跟我感歎這些往事的時候,我表麵上裝作認真聽他教誨,心裏卻是天馬行空,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耳朵裏去。


    信訪局的這幾個老頭都到了要退的年齡,曆練無限惋惜地對我說:“小陳啊,我是看好你的。本來我想啊,這一兩年扶著你走一程後,就將信訪局交給你的。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埃不過現在也好,你先到需要你的地方去,再鍛煉鍛煉,為今後更高的目標打基矗”


    我不置可否地笑,曆練的每一句話我都沒放在心裏,唯有最後的一句話,讓我暗自激動了一小把。


    倘若我順利上任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的位子,我的身份將會有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行政級別高了半級還不算,關鍵是以後市政府開會,隻要涉及經濟建設和工業發展的,我都必須出席或者列席。按照衡嶽市對開發區的管理,工業園區是獨立的單位,級別與區縣級同等。


    當初郭偉在工業園區是個副主任,一把手至今未落實到人頭上。現在我的公示表上明確注明“擬任市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這就是說,我隻要上任,就是一把手。


    官場上,一把手與二把手雖然之隔著一個數字,各項指標卻有著天壤之別。任何事情,一把手不點頭,誰也不敢表態。這點我在春山縣的時候就心有體會。當初隻要劉啟蒙不發話,我就寸步難行。


    我在電話裏支支吾吾,這讓端木很不爽,他說他給我電話,不是他的意思,是孟達的意思,讓我掂量一下輕重。


    端木的話說到這個地步,我再不作出反應,就顯得自己很不失時務。於是我告訴端木說,這兩天手頭有點小事要處理,星期五晚上我一定趕到省裏去。


    掛了端木的電話,我又打電話給甘露,問她周末要不要回省裏去。


    甘露聽說我要去,答應說一起走,她剛好要去省裏找孟小雨要錢。


    我一聽要錢,精神好了許多,趕緊問她要什麽錢。


    甘露笑著說:“省裏問中央要錢,我們市裏當然問省裏要錢。現在不是沒錢,錢多得很,就看誰能要得到。”


    我酸溜溜地說:“孟小雨肯定願意給錢給你,反正他手裏的那些錢早晚要給下麵。至於我,他是不會給我一分的。”


    甘露問我說:“陳風,你現在公示要擔任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上任了沒?”


    我歎口氣說:“時間還沒到。”


    甘露沉吟一下說:“早晚都是你,不如在上任之前,先從省裏搞一筆錢放在手裏,等到走馬上任後,手裏有錢,腰杆子就粗啊。”


    我一聽,覺得非常的有道理。正在想著如何去省裏要錢,甘露在電話裏長歎一口氣說:“你們衡嶽市不比我們永寧市。我們這個市裏,工業基礎薄弱,農業基礎簡單。商業更是一塌糊塗。要不找省裏拿點錢,我快要揭不開鍋了。”


    我試探著問:“甘市長,你用什麽名目去要錢呢?”


    甘露笑道:“現在全國各地都在搞開發區,我永寧市到現在還沒一個,沒有開發區,不是否定我們市裏的工作,而是否定上麵的工作。所以這段時間我們論證了一下,也搞了一個開發區。我現在去找孟小雨,就拿著開發區的牌子,正兒八經的問他要。”


    “孟小雨現在主管什麽?他手裏有那麽多的錢?”我問。


    “這家夥現在權勢熏天呢1甘露歎道:“全省經濟發展都在他手裏。他現在是省政府副秘書長,管著省發改委啊!”


    我心裏一動,找發改委要錢,十年前老子就弄過。無非就是立個項的事,至於項目能不能通過,倒不是看項目本身,而是看人情關係。


    於是我笑著說:“甘市長,不如你帶著我一起去找孟小雨。老子過去當過他的班長,他多少得給我一些麵子。”


    甘露沒直接答應我,隻是說周五的時候,她先開車過來,到了衡嶽市後,坐我的車去省城。


    與甘露通了一番電話,我的心情有些小小的激動。在辦公室裏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氣作了個決定。


    我要去找找市長!這個念頭一上來,我再也無法按捺下去。


    從信訪局到市政府,就是一條馬路的事。


    我從馬路這邊走到馬路那邊,一眼看到市政府掛在門口的招牌,又開始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現在進去跟市長匯報,說自己要去省裏爭取資金,市長會怎麽看我?我一個信訪局的副局長,爭取上級資金跟我沒半毛錢關係啊!


    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後,我終於下定決心去找市長匯報。


    市長聽明我的來意,將我全身上下看了好幾遍,看著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就露了出來。


    我緊張得冒汗,手心裏幾乎要淌出水來。


    市長終於停止了打量我,他叫秘書進來,低聲交代了幾句,我就看到秘書急匆匆出門去了。


    我低聲說:“市長,如果您沒其他事,我先出去?”


    他擺擺手不讓我走,自己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拉著我坐到一邊的沙發上,開門見山問我:“你有多少把握?”


    這句話把我嚇了一跳,我能有把握嗎?


    “市長,”我遲疑地說:“把握我沒有。但我聽說,永寧市也去省裏爭取資金了。”


    “你是說甘市長?”市長似笑非笑看著我。


    我點頭說是,我們是同學,有信息都互通有無。


    市長就真正笑起來,敲著沙發扶手說:“小陳啊,這個事還真是個大事,我正愁讓誰去,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心裏一陣竊喜,看來我是賭對了!


    “不過,我要派人跟你一起去。”


    “沒問題。”我心情很高興,說話也順溜許多:“市長,其實我去,身份是不符合的。您派一個有身份的同誌去,我協助他就行。”


    市長又恢複了他似笑非笑的狀態,他幾根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起起伏伏像彈鋼琴一樣,彈了好一陣才開口說:“我給你一個任務!這次你要是爭取來了資金,你立馬給我上任。要是爭取不來,你自己看著辦,如何?”


    我就像一支本來要擊發的子彈,突然間就被啞了火。


    我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弄巧成拙了!


    市長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我已經沒有任何退步的餘地,隻好硬著頭皮說:“市長,如果我沒能完成任務,我就繼續做我的信訪局副局長,哪裏也不去。”


    市長讚許地點頭,囑咐我一句說:“君子一言啊!”


    我抬起頭,嚴肅地說:“駟馬難追!”


    市長就滿意地笑,揮揮手說:“你還等等,我讓發改委的主任過來了,你們先商量著,拿出個意見給我。”


    剛好秘書領著發改委主任進來,市長起身說:“我也不跟你們多說了,這件事,陳風同誌負主要責任。發改委這邊全力配合。”


    發改委主任還在莫名其妙,市長又開口說:“具體事情,小陳會跟你說。我等你們的匯報。”


    市長是在下逐客令,我隻好起身出來。


    發改委主任跟著我一起出來,一出門就給我臉色看說:“陳副局長,你在弄什麽鬼把戲?”


    我陪著笑臉說:“領導,讓我慢慢給你匯報吧。”


    等我將意思全部說了一遍後,發改委主任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雙目注視著我,不陰不陽地問我:“這好像與陳副局長沒多大的關係啊?”


    我連連點頭說:“確實沒關係。隻是市長說,這件事很重大,需要大家一起配合。”


    我抬出市長來壓他,誰都能聽懂這句話的含義。


    果然,發改委主任的臉色變了好幾回顏色後,歎口氣說:“你說,該怎麽辦吧?”


    我心裏當然有辦法,自從與甘露通了電話後,我心裏的主意就已經形成了。要是沒把握,我真會傻不愣登去找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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