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重新回到小店,國安的和紀委的都不約而同地盯著我看。


    我心裏發虛!腳脖子似乎要顫抖。


    剛才我用u盤將三張光碟的內容全部複製下來了。我這樣做,是盜竊機密。我明白這個罪名的厲害,搞不好我將屍骨無存。


    我虛弱地微笑,端起麵前的酒杯說:“來,喝酒。”


    他們意味深長地微笑,卻不與我碰杯。我索然無味,盡管心裏蹦蹦跳著,表麵上我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吃飽了肚子,我們結了賬準備回酒店。倒茶的女子突然出來了,拿著一張紙和筆,說要留下我們的電話號碼。以後她來大陸讀書了,有機會去找我們玩。


    國安的很不情願,紀委的也遲遲疑疑不肯留。我幹脆接過紙和筆說:“留我的就好了。”


    寫了電話給她,我們四個人一起出門。


    剛走到門外,紀委幹部就教訓我說::“陳局長,你怎麽能亂留電話給別人呢?”


    我反問他道:“我亂留了嗎?”


    “她是澳門人。”


    “澳門現在回歸了,就是我們祖國大家庭的一份子。”我理直氣壯地說:“我給同胞留電話,錯了?”


    紀委幹部臉上一黑,甩了我一眼顧自往前走。


    回到房間,國安的仔細檢查了電腦後,帶著回了自己房間。屋子裏又這剩下我和紀委幹部。剛才在路上鬧了不愉快,他顯然不想理我。


    他不理我能理解,我不理他就不行。於是我陪著笑臉說:“你是領導,總不能生我們部下的氣。再說,我們現在可是在資本主義社會環境裏,你看不好我,我犯了錯誤,你是有責任的。”


    他被我一逗,果真露出了微笑,笑罵我道:“你這家夥,鬼點子就是多。”


    我趕緊給他泡好茶,親自端到他手上去,然後自己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坐在他對麵等著他訓話。


    紀委幹部不訓我,歎口氣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心裏一陣緊張。他此時此刻要給我講故事,會是故事嗎?


    他說,我們改革開放初期的時候,沿海地區的經濟發展要比內地快十倍不止。主要沿海地區有港澳台的優勢,而我們內地,即使手裏有錢,也因為找不到項目而一籌莫展。


    在我們中部省有一位幹部,在曆經出國各類考察後,得出了一個經驗,要想富,辦**!


    **是資本主義的東西,國內的法律是堅決禁止的。可越是禁止的東西,人越擠在一堆。而且投資什麽,都抵不上投資賭常


    **是無本萬利的生意,而且根本不擔心客源。


    幹部的經驗來自於一個人說的話,這個人說,改革允許失敗,可以摸著石頭過河。潛台詞就是隻要對經濟發展有好處,幹什麽都可以。


    眼看著別的省各自出奇招,經濟發展磳磳的往上跑,中部省卻因為地緣關係還在原地踏步踏。衡量一個領導的能力,當時就一個指標,經濟發展。


    經濟發展得好,不管用什麽手段,都是英雄。倘若經濟發展不好,哪怕有經天緯地之才,也是一堆狗屎。


    幹部當時的官並不大,隻是中部省一個副廳級的級別。


    幹部要上進,就必須要有成績,他在思考了無數次後,終於將在中部省建設**娛樂業的報告擺在了主要領導的辦公桌上。


    報告當時就沒通過,省委全盤否定了他的想法。幹部心不甘,就來到澳門取經,說人家一塊彈丸之地,能把這項事業辦得全世界有名,經濟發展是一天一個台階,究竟有什麽地方不能試一試?


    考察歸考察,表麵的過場走完了,幹部就想實戰一番,體驗一下人生最高刺激。


    這一試,就試出了天大的事了。


    本來幹部抱著玩玩的心態,兌換了一些碼上了賭桌,誰料到那天的手氣特別的好,幾局下來就贏得了他工作半輩子也沒有過的錢。


    人心的欲望總是無法滿足,這個人在休息了一天後,又悄悄去了**。這次他將身上的錢全部換成了籌碼,坐在貴賓廳裏享受這頂級待遇。


    待遇是享受到了,第二天的手氣走了,不到一個小時,把昨天的贏的錢全部輸光還不夠,自己身上也輸得一名不文。


    就在他要走的時候,**的人找上他,說可以借給他籌碼翻回手氣。


    他心裏一動,當即借了百萬,沒料到不到一個小時,又全部進了別人的腰包。再借再來,好像**是他開的一樣,隻要他張口,要多少都給。


    一天下來,他除了抽了幾包煙,一滴水也沒沾過,換來的是他欠了**五千萬巨款。


    五千萬,在當時的中部省抵得上一個縣的全年財政收入。我在蘇西鄉擔任黨辦秘書的時候就知道,蘇西鄉全年的財政收入不但沒進賬,還要負上一筆不少的數字。


    輸了錢,**也不攔他,任他回了國。半個月不到,澳門方麵**就來了人,找到了這個幹部的辦公室裏。


    幹部的官不大,卻掌管著中部省的經濟發展命脈。比如城市發展規劃,招商引資。但凡與經濟掛得上鉤的,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幹部不可能不害怕,這事要是抖露出來,是要掉腦袋的事。可是欠著人家的錢,不可能不還。


    但要他還五千萬,殺了他也還不出。


    當時的人們,麵子是最重要的。人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不要麵子。沒有了麵子,活著就如死了一般。


    幹部這事隻要抖露半點風聲出去,他這一輩子就算走到頭了。幹部走到頭,**就會收不到錢,**是不願意看到出現這樣的局麵,於是雙方開始膠著。


    就在雙方膠著得難分難解的時候,有個人出麵替他還了賭債。替他還錢的是廣東人,有個房地產公司,平常也喜歡玩幾手,經常去澳門碰碰手氣。


    這個老板雖然喜歡賭,但從不賭大。他給自己立了個規矩,每次去就是一萬塊錢,贏了也是這麽多,輸了絕對不加碼。他去得多了,成了常客,自然與**就混得熟了。


    中國人最喜歡拉關係,仿佛這世界上沒了關係就寸步難行。廣東老板也不例外,雖然他賭得不大,耐不住他每隔個三五天就必定來。**自然不會得罪這樣的客人,一來一往,廣東老板就認識了**老板,某個層麵來說,他們成個兄弟。


    我們這個考察的幹部在**的一舉一動盡收他眼裏,他在幹部走投無路的時候出現了,唯一的條件就是讓他的房地產公司進入中部省市常


    他的出現無異於雪中送炭。幹部當即答應,並且承諾廣東老板在中部省的所有事,不管好事壞事,他一定出麵擺平。


    我聽到這裏,忍不住問了一句:“這個老板是不是叫梁天行?”


    紀委幹部微笑著說:“你先聽,聽完了再想。至於誰是誰,我們不對號入座。”


    “後來呢?”我問。


    “後來?”紀委幹部沉吟了一下說:“後來幹部經常去澳門,每個月基本都要去一次。據說,他在**認識了一個老千,這個老千幫他贏回來了過去輸出去的錢。”


    “這個老千是老殘吧?”我心裏越來越涼,後背如同潑了一盆水一樣,差不多濕透了且全身冰涼。


    “你自己想。”


    “再後來呢?”


    “沒有再後來了。”紀委幹部歎口氣說:“故事就是故事,故事是虛構的。”


    “你這是虛構的嗎?”我猶疑地問。其實我的心裏已經明鏡般亮堂起來,隻是我感覺到知道得越多,危險就越多。


    我開始後悔答應戴安來出這趟差了。我應該早就明白,來澳門這麽好的花花世界,幾個老頭子怎麽會拱手讓給我?


    信訪局就是個狗屎單位,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平常局裏想搞個活動,經費還得絞盡腦汁想辦法。


    信訪局裏沒人願意出差,因為信訪局出差是嚴格按照補貼報銷費用。當年定下來的旅店住宿費四十塊一個晚上,現在想弄個大通鋪睡都不可能。夥食補貼更是少得可憐,一天五塊錢,吃個早餐都不夠。


    信訪局沒經費,但聯合調查組有經費。市長為聯合調查組撥了上百萬的專項款,這筆錢對於我們信訪局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


    而且這筆巨款的花銷沒有具體限製,也就是說,隻要是與調查有關的事,都可以動用這筆錢。


    比如我們來澳門,就是花的這筆錢。


    紀委幹部不想繼續說下去了,我雖然想聽,架不住害怕,隻好悄悄的去洗了身子,準備躺床上休息,等著明早過關回衡嶽市。


    躺在床上我打死也閉不上眼睛,紀委幹部突然給我講這個故事,究竟是出於何居心?難道他在暗示我什麽?


    我突然想起他們在小店裏看到我從酒店回去後詭異的笑,心裏頓時一涼。


    我來澳門,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可是他們為什麽要算計我呢?


    我明白他們肯定知道我複製了光碟內容,他們是故意的,設了一個套子讓我去鑽。還有那個老魏,究竟是什麽人?


    我越想越煩,翻來覆去的。


    隔壁床上的紀委幹部問我:“睡不著麽?”


    我歎口氣說:“我這個人認生地,剛來這地方,有點認生呢。”


    紀委幹部笑道:“我告訴你一個簡單的辦法,閉上眼睛數羊吧,數到一千包你睡著。”


    我幹脆坐起來說:“我想出去走走,行不?”


    “不會違反紀律吧?”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保證不會。”我信誓旦旦地說。心裏卻老大不高興,奶奶的,你一個紀委幹部,我還是信訪局副局長呢,輪級別,老子可能還比你高半級。可在這裏,老子就像你的下屬一樣,做什麽還得看你眼色!


    “實在睡不著,出去走走也好。”他沒起身,叮囑我說:“早點回來啊。”


    我如蒙大赦一般,穿衣穿褲,拉開門就往外走。


    老子不是去散步,老子要去找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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