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校門口,就看到一輛小車逶迤未來。近了停下,車窗打開,露出的居然是端木的頭。


    端木親自駕車來接我,我不禁受寵若驚。同時心裏也在嘀咕,他一個處長,卻被在野的徐孟達呼來喚去,這隻是證明一個問題,端木的這個處長在徐孟達眼裏根本不算什麽。還有一個情況就是,端木根本不是來接我的,他或許是有事,我們偶遇而已。


    我還在猶疑,端木卻朝我招手。我隻好過去,狐疑地問:“端木處長,這麽晚了,你還來學校?”


    端木笑笑說:“快上車吧。孟達還在等著我們呢。”


    心裏的疑團落了地,端木就是來接我的。


    我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位上。端木全神貫注地起步,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孟達有事,隻好叫我來接你了。”


    我趕緊說:“辛苦端木處長了。其實我打個車去也行。”


    端木笑笑說:“陳風,你能在黨校門口找到車嗎?”


    我跟著笑,搔了一下頭皮說:“也確實是,黨校確實偏僻了一點。一到了晚上,跟我過去的蘇西鎮一個模樣。安靜啊!”


    午夜時分,路上的車不多。端木的車開得很快,仿佛一條魚在水麵上滑行一樣,輕鬆且自然。


    這麽晚了,徐孟達還找我有事?什麽事呢?我心裏一直嘀咕。


    與徐孟達交往並不多,他是我表弟何家瀟介紹我認識的,然後他接手了我的蘇西鎮搬遷慶典活動,僅此而已。


    雖然我聽說薛冰調到省歌舞劇團是他慧眼識珠的結果,但也僅僅是道聽途說,並沒有什麽證據這事有他所為。再說,薛冰也僅僅在他的活動上唱過幾首歌,他們之間還沒有我熟,憑什麽他會幫這個忙?


    最為關鍵的就是,徐孟達是一個在野的人,盡管他爸是我們省委宣傳部部長,並不見得會為這點小事出麵打招呼。


    帶著疑惑上樓,徐孟達還是一副閑散的樣子,安靜地喝著茶,看到我進來,身體微微欠了一下,指著麵前的椅子說:“來啦!”


    我滿臉堆笑,問道:“徐哥叫我來,有何吩咐?”


    徐孟達輕聲道:“不敢。我們兄弟就聊聊,沒什麽事。”


    聽到他這麽說,我心裏老大的不高興。徐孟達是一個沒白天黑夜概念的人,我們白天忙著工作,他躺在床上睡大覺。晚上我們疲憊了,他卻精神抖擻出來過日子了。


    “好!聊聊好。”我故意裝出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其實心裏是老大不願意。再過幾個小時,培訓班就要開班了。開班陳省長會親自光臨,要是沒有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豈不會讓省長看得不舒服?


    徐孟達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扔給我一包煙說:“不會耽擱你休息,就幾句話啊!”


    我陪著笑臉說:“沒事。徐哥別想多了。別說徐哥叫我陪你說話,就是你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義不容辭的啊。”


    徐孟達饒有興趣地看著我,似笑非笑地問:“陳風,說假話了吧!我徐孟達與你毫無怨恩,你憑啥要為我上刀山下火海呢?”


    我一時語塞,但我的反應能力確實非比尋常,我笑眯眯地說:“徐哥你是我大哥嘛。為大哥赴湯蹈火還要講什麽恩怨嗎?那樣豈不顯得我們與俗人一般!”


    徐孟達滿意地笑,指揮著端木說:“久明,換壺好茶來。”


    端木立即起身去了裏屋,不一會手裏拿著一個精美的木盒子出來,邊走邊端詳著木盒子上的字,嘖嘖讚道:“好茶啊,好茶。”


    我不知道他手裏拿著的是什麽茶,再說我對茶葉沒什麽研究。平常喝茶,隻要喝到嘴裏的水有味,就認為是茶了。至於品茶講究的什麽茶道,我是一竅不通。


    “陳風啊,你有口福呢。”端木顯出無比羨慕的樣子說:“孟達這人小氣啊,我跟他在一起多少年了,想喝他這個茶,半點機會也沒有。今天倒沾著你的光了,我也嚐嚐幾十萬元一斤的茶的味道。”


    我吃了一驚說:“這麽貴,豈不是在喝錢啊!”


    徐孟達和端木一同笑起來,端木說:“其實茶這個東西,不能用錢來衡量他的價值。就好像女人一樣,不要從出身來看她的未來。”


    我一時不明白他何以打這個比方,幾乎風牛馬不相及。


    端木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說:“你看啊,陳風,你們春山縣出了一隻百靈鳥,出了一顆珍珠,可惜埋在泥巴裏,掩蓋了光華。還不是孟達,才能慧眼識珠啊。”


    我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明白原來的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薛冰調到省城來,確實是徐孟達在背後鼓搗的結果。


    可是徐孟達憑什麽要幫她呢?


    “來來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個茶。”端木將木盒子舉到我眼前,指著木盒子上的鎏金字說:“就這個盒子,也值個三五萬埃”


    我疑惑不解地看著盒子,這個木盒子並沒有奇特的地方,顯得很普通,唯有盒子上的幾個字,似乎是用黃金打造的。就這幾個字,再怎麽樣也不值個三五萬吧。


    端木慫恿著我說:“你別看,聞聞,聞聞味道。”


    我狐疑的將盒子遞到鼻子邊,使勁一嗅,便有一絲淡淡的幽香,如絲如縷,連綿不絕,從我鼻子裏穿下去,瞬間蔓延到腦裏,頓時精神一震,感覺無比的舒服和愜意。


    “知道是什麽麽?”端木莫測高深的問。


    我搖搖頭,我確實不知道是什麽,我隻是感覺它是一種木,一種散發出特別香味,能令人神清氣爽香味的木頭。


    “沉香啊1端木歎道:“現在這樣的木頭,比黃金貴多了。全世界能找到的純正沉香,怕不到十斤了。”


    徐孟達笑道:“久明,你也別亂說。不就是一塊木頭麽,一把火過後,一樣的是塊木炭。”


    端木緊張地說:“不敢不敢。孟達你是見過世麵的人,當然不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裏。能夠被你看在眼裏的,這世界上怕是沒什麽東西了。”


    徐孟達眼光轉向我,含著笑說:“不見得。這人,就是無價之寶,不管多貴重的東西,在人麵前,是一分也不值的。”


    我沒揣摩出他這話的意圖,以至不好接話,還是端木接過話去說:“當然,孟達啊,現在在你眼裏,除了薛冰,還有誰能入你法眼埃”


    徐孟達也不辯解,隻是矜持地微笑。


    他越笑,我的心裏越發沒底。徐孟達與端木很明顯就是一唱一和,他午夜叫我來,難道就是談薛冰的事?


    薛冰跟我有毛關係?雖然過去我們曾經愛過,但我們的愛在物欲橫流的社會裏,根本經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比如薛冰用我的愛,換取了進入衡嶽市的機會。當然,我不知道薛冰與黃微微之間有什麽約定,我隻是知道,她來到衡嶽市後,就再也沒有跟我說過愛。


    再說,薛冰與我的故事,早就隨著歲月沉澱成了曆史,誰還會記得在遙遠的蘇西鄉,有一對年輕人曾經山盟海誓,曾經花前月下,曾經共同編織著美好未來。


    一切都時過境遷了,就連我,似乎都已經忘記了那一場曾經讓自己刻骨銘心的愛了。


    我不敢去接他們的話題,因為他們談著薛冰,就好像拿一把刀在我心頭一刀一刀劃拉一樣,讓我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衝茶,衝茶!”徐孟達招呼著端木說:“這六安瓜片,不能用普通的礦泉水,你去我房裏搬一桶水過來。這桶水是黨校後山泉眼裏打來的,泡這瓜片,天下第一。”


    端木一走,徐孟達將身子靠向我,低聲說:“老弟,我現在苦悶了。”


    我笑道:“徐哥還有解不開的事?”


    徐孟達歎口氣說:“我以為自己的春天過去了,誰知道來了一陣春風,我又想開花了。”


    我忍住笑,認真地說:“哥,你想開花還不容易?想開就開吧。”


    徐孟達又歎口氣說:“如果這朵花開不開,我會死啊!”


    我吃驚地問:“究竟是怎麽了?”


    徐孟達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愛上你們春山的薛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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