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舅媽家我就樂了,客廳裏一個學步車,車裏一個小小的人兒,舅媽手裏舉著奶瓶,追著小人兒大呼小叫滿客廳跑。


    客廳裏一片狼藉,到處堆滿了小孩子的東西,居然有一股淡淡的尿騷味,在裝修得富麗堂皇的屋子裏流動,顯得極不協調。


    我吸著鼻子,誇張地喊:“舅媽,舅媽,我來了。”


    舅媽停住腳,看了我一眼後,又無可奈何地去追小人兒。


    “你自己坐啊,我得先給小祖宗喂奶。”舅媽嘴裏說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


    “這是家瀟的兒子?”我問,眼睛去看他。這小子不到半歲,居然能帶著學步車裏遊走自如,顯得老練得很。


    “是啊,是啊。”舅媽回答我,根本沒空搭理我。


    “他媽呢?”我問。因為我知道,陳萌對孩子的愛,比自己生命還珍貴,她怎麽會將孩子交給我的宛如舅媽呢?他們之間一直存在著芥蒂,即便我舅媽低三下氣求她,她似乎也沒給過我舅媽好臉色。


    按陳萌的說法,這孩子跟何家沒任何關係。


    但有一點我一直在想,盡管陳萌說孩子與何家沒關係,卻一直沒給孩子取名字,隻叫了一個小名,叫點點。其實想通了也就明白了,陳萌不取名,是因為她還沒決定孩子究竟是跟著陳家姓,還是跟著何家姓。


    我張開雙手叫道:“點點,點點,來,伯伯抱。”


    點點似乎能聽懂我的話,一陣風撲了過來。


    我摟著他坐在沙發上,問舅媽說:“舅媽,點點怎麽來家裏了?”


    舅媽很不屑地白我一眼說:“我何家的孫子,不在何家還要在哪裏?”


    我笑道:“確實是。可是他媽呢?”


    “你問他媽?”舅媽歎口氣說:“現在忙得像市委書記一樣,腳都不沾地了。”


    “忙什麽?”我好奇地問。


    “她一個記者,還能忙什麽?不就是采訪幾個人,寫幾篇文章麽1舅媽不屑地說:“一個女人,事業心那麽重,有意思嗎?”


    說完又自己笑了,說:“這樣挺好,我孫子就跟著我了。”


    我不解地看著她,猶豫著問:“她沒意見?”


    “她有什麽意見?本來她家要請保姆阿姨什麽的來帶點點,是我自己找上門去的,告訴她說,孩子還是自己人帶著放心。她居然沒反對。”舅媽得意地笑,說:“她要是反對,我就會說,她沒愛心。”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說,顧左右而言他:“舅媽,家瀟回來沒?”


    舅媽搖搖頭說:“兩個月了吧,兩個月沒回來了。不過,萌萌倒是每天來,下午下班就把點點接走了。唉!”她長長地歎口氣說:“孩子一走,我總覺得心被摘走了一樣。”


    “這不是辦法1我說:“要是讓陳萌住到家裏來,你就能天天與點點在一起了。”


    舅媽似乎被我說到了心事,眼圈頓時紅了起來說:“我也不知道萌萌是怎麽想的,我和家瀟爸爸,她自己爸媽,我們勸了她無數次,希望他們兩個正式走到一起來。可是不管我們怎麽說,她就是不鬆口。說多了,點點都不讓我帶啊。”


    “是不是她心裏有事?”


    “還能有什麽事?孩子都這麽大了,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吧?再說,我家家瀟也不能打一輩子光棍啊。”


    “確實是。”我重複這說,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話題了。


    舅媽從我手裏接過點點,像捧著心肝寶貝一樣抱在胸口說:“小風啊,要喝水你自己倒啊,我不招呼你了。”


    我忙著點頭,想著黃微微交給我的任務,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突然門響了起來,我起身去開門。門一打開,外邊赫然站著陳萌。她看到我,顯然也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麽來了?”


    我笑著說:“我來看點點。”


    陳萌盯著我看,滿臉不相信的神色說:“你怎麽知道點點在這裏?你是來請客的吧?”


    舅媽聞言問道:“小風,你請什麽客啊?”


    陳萌搶過我的話說:“人家要結婚了。”


    舅媽哦了一聲,問:“什麽時候?”


    我趕緊擺著手說:“不是的,不是的。我是來看看舅舅和舅媽的。”


    陳萌根本不跟我廢話,逗著點點說:“兒子,今天乖不乖呀?”


    說著就要從舅媽手裏去接孩子。舅媽顯然舍不得放手,問陳萌道:“萌萌,你今天怎麽回來那麽早呀?”


    陳萌正眼也不去看我舅媽,低聲說:“我同事結婚,他們都去喝喜酒了。”


    “你怎麽不去?”


    “我隨了禮,不想去。”


    “孩子剛喝了奶,讓他玩玩再走吧。”舅媽幾乎是用哀求的口吻說話。在陳萌麵前,我的舅媽已經完全失去了當年的威風。


    我試探地說:“萌萌,坐下休息一下嘛。”


    陳萌居然很聽話地坐了下來,逗著兒子說:“點點,叫叔叔沒有呀?”


    我糾正她說:“應該叫伯伯。”


    她笑道:“不管叫什麽,他總比你孩子要大。你孩子以後就得叫他哥。”


    我忙說:“是的是的,確實是。點點哥。”


    我的話逗得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於是我趁機說:“萌萌啊,微微特地讓我來找你,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事,你說。”


    “她想請你做伴娘。”


    陳萌楞了一下,苦笑著說:“你看我這樣子還有資格做伴娘嗎?哪裏有生孩子的人還給人做伴娘的?我不做。”


    “她說,你們小時候有過約定的,一定給對方做伴娘的啊。”


    “小時候說過的話,現在還能作數?”


    “當然,必須的。”我笑著說:“你結婚的時候,微微照樣給你做伴娘。”


    陳萌的臉一紅,低聲說:“我還結什麽婚呢。”


    “當然要結。”我說:“不如你們互相給對方做伴娘,也好實現小時候的諾言呀。”


    宛如舅媽一下就明白了我要說什麽了,她陪著笑臉從陳萌手裏去接點點,一邊微笑著說:“我覺得這事挺好的。小時候說過的話,長大了是一定要兌現的。”


    陳萌被我帶到了籠子裏,張著一雙眼睛問:“怎麽個互相法?”


    “大家一起辦婚禮,這樣你不就給微微做了伴娘了,微微也給你做了伴娘了。”我得意地笑,抽出一支煙來,剛要點上,被舅媽喝了一聲說:“孩子在,你抽什麽抽?”


    陳萌陷入了沉默,良久站起身說:“我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


    說著起身往門外走,連點點也不要了。


    陳萌一走,舅媽高興地拍了我一巴掌說:“小風,有戲。”


    我疑惑地看著舅媽,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舅媽摟著點點說:“她能把點點留下來,不是有戲嗎?我跟你說啊,點點還從來沒在家睡過一晚上呢。”


    正說著,門一響,又進來一個人。


    我以為是陳萌回來抱孩子了,抬眼看過去,進來的卻是小梅姐,手裏提著一兜子菜,進門就衝著點點喊:“點點,點點,來,阿姨抱。”


    原來小梅姐去了市機關事務局以後,還是每天回表舅家幫忙。難怪表舅家至今沒請保姆,以至於屋裏亂得像逃難人家一樣。


    小梅姐越發的漂亮了,一身幹練的職業裝將自己襯托得風姿綽約。


    她已經將過去的短發留長了,柔柔的飄在腦後,一縷劉海,像風信子一樣垂著她白皙的腦門上。


    職業裝最能勾勒女性的曲線,小梅姐的這身裝扮,讓我心裏砰然一動。


    她也看到我了,柔柔地一笑說:“陳縣長,你來了。”


    我糾正她說:“小梅姐,我現在不做縣長了。”


    “是嗎?”她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怎麽啦?”


    “沒什麽,我被調到省裏去幫忙了。”我說,從她手裏接過菜兜子,轉身就往廚房走。


    她緊跟著過來,嘴裏說:“我來我來。”


    我們兩個在廚房裏麵對麵站著,她豐滿的胸就在我眼前,臉上羞澀地笑,她垂著眼簾,不敢看我。


    客廳裏舅媽在逗著孫子,根本沒心思管我們在廚房在幹嘛。


    我伸出手來,一把將她摟在胸口,低聲說:“小梅姐,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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