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培山的提醒讓我進退維穀。眼前的林省長,專程為我而來,這讓我感動,又讓我惴惴不安。


    我陳風一介小小的副縣長,年少輕狂,嘴上無毛。何德何能讓林省長垂青?


    林省長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卻靜悄悄來春山縣。他是不想讓外界知道此行的目的!隻有私事,才會刻意回避外界。


    我愈來愈惶恐,以至於全身的細汗,爭先恐後從毛孔裏鑽出來。屋子裏的空氣,在我看來已經屬於沉悶無比。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掐住了我的脖子,讓我呼吸不得,讓我鮮血灌頂,讓我心跳加速。


    “我跟小陳想單獨說幾句話。”林省長慢條斯理地說。


    關培山當即起身,把我們讓到他的書房。自己與林小溪陪著兩個客人,在客廳裏燒水泡茶。


    關培山的書房很大,三麵牆上都是書櫃。每個櫃子裏都塞滿了書。我隨意掃了一眼,諸子百家,天文地理,科技文學,應有盡有。關培山是個飽讀詩書的人!我在你看到幾乎每本書都有翻動的痕跡時,心裏下了一個結論。


    但凡一個人,隻要喜歡讀書,必定腹內珠璣。一個人的學識有多高,決定他的社會地位有多高。不學無術的人,終究就是一草包,即便偶得拾遺,混個風生水起,,也是走不多遠,爬不多高。


    我對讀書的人,天生有一種崇拜和親切感。這不僅僅是因為自己也愛讀書,更多的是讀書能讓我的精神升華。


    林省長似乎無暇關注這滿屋子的書。他們這級的領導,讀書更多。書房想必更排場。比如關培山的書房,與表舅何至的書房,以及組織部長黃山的書房,似乎隱隱差了一些什麽。我環顧四周,猛然發覺,不管是表舅,還是黃部長的書房,他們的書房裏必定都有文房四寶,牆上必定掛有名人字畫,牆角裏,總會放著幾件古董。


    而關培山的書房裏,除了書,一張書桌,兩把椅子,別無他物。


    我們相對而坐。林省長笑意滿麵,親切地拉著我的手,輕輕拍了拍說:“小陳啊,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忙不迭地點頭,陪著笑說:“林省長,您指示。”


    他揮揮手道:“不用客套。也不是什麽指示,我就是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我俯首帖耳,認真地看著他,心裏想,你一個省長,會給我講一個什麽樣的故事呢?


    林省長清清嗓子,坐正身子,沉著聲音說:“二十年前,有一個小女孩。母親因為生病去世了。當時這個小女孩啊,剛好四歲。


    小女孩的母親去世時,對她父親說,一定要把孩子撫養成人。絕對不能讓孩子受半點委屈。


    當時,小女孩的父親是一個正受組織器重的幹部,有著輝煌的前途。妻子去世,讓他受到了人生最大的打擊。他對妻子承諾,就是討米要飯,也不讓孩子受半點委屈。


    事實是,小女孩受不了母親去世的打擊,雖然才四歲,卻好像明白很多人生一樣。她把自己鎖在房裏,天天哭,不吃不喝。


    小女孩的這種做法,無異在他父親的傷口上撒鹽啊!


    再後來,她父親因為生活的需要,娶了一個女人做她的後媽。可是小女孩排斥啊,在她看來,她的父親隻能屬於她的母親,其他女人,絕對不可以與她父親生活在一起,更不能與她生活在一起。


    從此,她不但恨後媽,更恨給她生命的父親。


    很快,小女孩成了一個大姑娘。幾十年過去了,她一直沒原諒父親,大學畢業裏也不回家。她結交社會上的人,不但酗酒,還打架。一個女孩子,這麽做,簡直就是浪費人生。”


    林省長重重歎了口氣,他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眉眼間充滿了痛苦。仿佛他是在講自己的故事一樣。


    “終於有一天,她最好的一個小姐妹,因為吸食過量的毒品死了。她是親眼看到小姐妹閉上眼睛的。這個小姐妹,與她的經曆幾乎如出一撤。


    小姐妹在臨死的時候對她說‘人,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想起存在的珍惜。好好活下去,就是對自己負責,對親人負責。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是假的,隻有親情,才是割舍不了東西。’


    可能就是這麽一段話,讓小女孩驚醒了過來。她跪在父親腳邊痛哭,深深自責。


    再後來,她不想呆在大城市裏,她說她受不了大城市的喧鬧、虛華和潛藏在她內心深處的痛苦。她要去一個偏遠的小地方,淨化她這麽多年來的叛逆。”


    故事講到這裏,我似乎明白了什麽一樣。但隱隱的又與心裏想的這個人掛不上邊。


    林省長難道是假托故事,敘說的是自己?可是我認識的林小溪,半點也看不出叛逆。在我眼裏,她是個落落大方,美麗異常,知書識禮的好姑娘啊!


    “小女孩這一輩子,除了她母親,她好像再沒愛過一個人。就是她父親,她也不愛。”


    林省長垂下頭,眼睛盯著腳尖,無限落寞地說:“誰都知道,他們都是痛苦的。”


    我接過話說:“這個小女孩啊,其實就是心裏有一個結沒解開。解開了這個結,什麽都迎刃而解了。”


    林省長讚許地點頭,臉上又浮上來一層慈祥的微笑。他仿佛很欣慰地說:“這個小女孩告訴我,她愛上了一個人。”


    林省長定定地盯著我看,我局促地移開目光。做下屬的,最好不要與領導目光對視,那樣會讓領導感覺到權威受到挑戰。


    林省長的這句話,讓我的心猛然跳了幾下。


    我知道他在說誰了,而且我感覺到,這個故事鋪墊下來,會與我有關係!


    我故意裝傻地說:“其實,愛一個人有很多選擇,如果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又是一次傷害啊。”


    林省長認真地點頭,沉吟一下說:“所以,我不能讓她再受傷害。也不許任何人來傷害她。”


    我頓時語塞。林省長的話是在告訴我,為了女兒,他會不顧一切。


    “你該知道我在說誰了吧?”林省長笑吟吟地看著我問。


    我的笑在臉上僵硬了。林省長幾乎是揭開了蓋子,他找我談話,就是在告誡我,誰也不能再次去傷害他的女兒。


    “可是……。”我結巴起來,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表達了。


    林省長搖搖手道:“小陳啊,你年輕,前途很光明。人生啊,有時候隻要錯過一步,就會全盤皆輸。”


    我尷尬地笑,心裏卻像爬著一隻老鼠,不時齧著我的心。


    “你現在是正處級幹部?”林省長問我。


    我點頭,意識裏一片空白。


    “我覺得你是個人才啊。這次你們縣裏的這個案子,聽說就是你主導偵破的,看不出,你有天生的偵查敏感性啊。”


    “也是偶然拾遺。”我虛弱地笑,對於眼前的林省長,我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你這樣的人才,應該充實到公安戰線去啊。人盡其用嘛!”林省長試探地問我:“有不有興趣來省廳工作?”


    “林省長,我不是學這個專業的。”我拒絕他說。


    “我也不是這個專業的。不是照樣做廳長麽?”


    “你是領導!”


    “領導也要懂業務。你是說我不懂業務麽?”


    我背上冒出一層冷汗,趕緊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哪你是什麽意思?”


    “我……我……。”汗水從我額頭上涔涔落下。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我無法呼吸。


    “地方上的工作確實很重要。但工作需要,還是要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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