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老規矩,淩晨一點開門放鞭炮。我們叫“開財門”。


    舊年在除夕夜十二點前“關財門”,新年當然要“開財門”。衡嶽市大街小巷裏此起彼伏響起炮竹聲,間或有煙花騰空而起。整個城市突然沸騰起來,這種情形一直要延續到天明。


    “開財門”前要洗臉更衣,要虔誠。黃微微一夜沒睡,跟著我守歲。按她的理由,她是一家的女主人,應該盡著守歲的禮節。


    我沒拒絕。雖然我知道,我娘一輩子都不守歲的。因為守歲是男人們的事,女人要養足精神應付大年初一拜年的客人。


    洗好臉,我拿著香燭紙錢,打開門,點燃大地紅炮竹。


    燃香、燒紙錢、雙手稽拳,遙天而拜。我無比虔誠地重複我爹生前的一切儀式。這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高大了許多。


    黃微微倚在門邊吃吃地笑。我的舉動在她看來無比的新鮮。在她們家,黃山組織部長沒有我這一套。他們甚至根本就沒有開關財門的說法。


    拜完天地,我起步前行。在院子裏的一株長青柏上折下一根青枝,返回家裏,插在我爹畫像下的瓶子裏。


    枚竹已經起床,她顯然沒有睡得太好。甚至於她的雙眼皮有些浮腫。


    我們互相拜年。


    “枚竹,祝你今年找個好老公啊。”黃微微笑咪咪地祝福,過去拉起她的手,摩挲了一會,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紅包,塞進她手裏。


    奚枚竹漲紅了臉,推辭著不肯接。


    我說:“枚竹,收下吧。這是大嫂的心意啊。”


    奚枚竹不服氣地說:“可我是大人了呀,哪裏還能收紅包?”


    “沒錯啊。我們枚竹是大人了。可是在你哥和我眼裏,你總歸是小孩子呀。”黃微微神色自若,泰然處之。


    這話不輕不重,既有愛護,也有憐惜。讓人不可拒絕,不忍拒絕。


    “好呀。我就謝謝啦。”奚枚竹收了紅包,看我們一眼說:“我祝你們兩個,今年生個胖小子啊。”


    黃微微臉一紅,扭捏著道:“枚竹,亂說話。”


    奚枚竹嘻嘻哈哈笑道:“怎麽,說錯了麽?”


    “沒錯!”我趕緊打著圓場,情深款款地看著黃微微說:“必須的啊,必須的。”


    “好啦!你們守歲了一夜,該去挖窖了。”奚枚竹捋起衣袖道:“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


    黃微微不明白地看著我。


    我笑道:“挖窖,就是睡覺。傳說古時候過年,守歲的人在開財門後都必須睡一覺。在睡夢裏,神靈會告訴你今年的財運在哪裏。”


    “還有這種說法?”黃微微驚奇地瞪大眼。


    “你當然不懂。”奚枚竹當仁不讓地說:“你們官家小姐,怎麽會懂得我們民間的東西呢?”


    黃微微被她一搶白,頓時紅了臉,滿臉不高興地說:“不懂不會學麽!”


    奚枚竹扭過頭笑道:“微微姐,你要學的東西可多了。我們民間啊,跟你們官家可是兩個世界的人呢。”


    眼看著她們兩個要口角,這在喜氣盈門的大年初一早晨,不是一件好事。我當即攔住了她們繼續深入。


    “微微,枚竹起來了,你去跟媽睡吧。”我說,半推半摟著她往我娘的臥室走。


    “我不。”她倔強地回絕了我。


    “不去挖窖了?”我堆起笑臉。


    “挖啊。怎麽不挖。”她突然羞澀起來,伏在我耳邊輕聲說:“我們挖另一個窖。”


    “挖什麽窖?”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伸手擰了我一把,羞怯地進了我的臥室。


    我們的話被奚枚竹聽到了,她看一眼房門說:“哥,你不挖,哪裏會有胖小子出來啊。”


    我頓時明白過來,臉上瞬間像被火燎過一般,火辣辣地痛。


    這些女人,真是天資聰慧。


    “還不快去?”奚枚竹推了我一把,故意大聲說:“等下我叫你們起來過早啊。”


    我進了房,反手鎖了門。


    “你進來幹嘛?”黃微微頭也沒抬問我。


    “你不是說要挖窖麽?”我嬉皮笑臉地挨過去。


    “色狼。”她罵道:“想到哪裏去了?”但她臉上卻是一片春色。


    “老婆,我們挖窖吧。”我手忙腳亂地要脫衣褲。


    “我不要。”她吃吃地笑起來,滾到被子裏,扯緊被角。


    我已經脫了衣服,隻剩下一條短褲。屋子裏沒空調,冷冷的空氣包圍著我,不一會,周身就拱出來一層雞皮疙瘩。


    我伸手扯了扯被子,絲毫不動。


    “讓我進去吧,冷,老婆。”我哀求著她。


    “不!”


    “你要凍死我?”


    “就凍死你。”


    “哪可是謀殺親夫啊。”


    “就謀殺你。”


    “憑啥?”


    “憑你是個流氓。”她把頭縮進被子裏,隻露出一頭青絲,如柔波一般蕩漾在外邊。


    我心裏一動,顧不得許多,把身子倒在床上,稍一用力,就扯開了被子,摟住了她珠圓玉潤的身體。


    “老子今天必須流氓了。”我說,把唇蓋在她的唇上,無限深情地親了一口。


    她還想掙紮,卻被我抱得太緊,掙紮了一會,隻好鬆懈下來,伸過手摟著我的腰,輕輕地叫了一聲:“老公。”


    這一叫,她全身就軟了下來,像一團棉花般,柔若無骨。


    “寶貝!”我呢喃著,貪婪地吸著她的甜香。


    “叫我老婆。”


    “老婆。”


    “叫親愛的老婆。”


    “親愛的老婆。”


    “最最親愛的老婆。”


    “最最最親愛的老婆。”我啞然失笑起來,抬起頭,盯著她的眼睛說:“哪有這樣的呀?”


    她跟著笑,輕聲問:“不願意?”


    “當然願意。”


    “願意就叫呀。我喜歡聽。”


    我隻好一疊聲地叫著,手在她的身上遊走。


    她被我逗得格格笑出聲來。


    突然感覺到笑聲會傳到門外去,她又趕緊憋住,拿手捂住嘴巴,把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我停住了手,摟著她,讓她的頭枕在我胸口。


    “天明我們回家,好麽?”


    “好。”


    “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在外麵過年呢。”


    “以後你每年都得在外麵過了。”


    “我知道。可我還是想我爸媽。”


    “我也想他們。”


    “騙人。”


    “絕對沒騙人。”


    “我不信。”


    “我會讓你信。”我撫摸著她柔柔的發絲,心裏柔情萬千。


    “我們睡吧。”


    “我想挖窖。”


    “現在不行。”她斷然拒絕了我。


    “什麽時候行?”我毫不死心。


    “我們結婚以後。”她抓住了我的手,不讓我繼續遊走。


    “現在我們不就結婚了麽?”


    “不是。”


    “什麽才算結婚?”


    “要辦儀式。我要辦一個與眾不同的婚禮。”


    我的頭轟然一響。頹然地歎口氣,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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