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委辦公室裏燈光暗淡,靠裏邊角落沙發上坐著黃奇善。黃奇善的左手摟著朱花語,右手端著一個大茶缸,背對著我,正在笑嘻嘻地給朱花語說話。


    燈光打在他們身上,顯得朦朦朧朧,讓人有些眼花,有些迷離。


    我推門的聲音驚動了他們,黃奇善似乎被驚倒了,黑著臉轉過身來,想要開口罵人。觸眼看到的是我,隻好咧開嘴笑,罵道:“虧你還是個幹部,沒半點禮貌,不會敲門啊!”


    我笑道:“打攪了你的好事了吧?你厲害,敢在辦公室裏偷情,也不怕人多嘴雜?”


    黃奇善冷笑道:“你胡說什麽呢?我跟花語是自由戀愛,我們在一起,是戀愛需要。你是狗屁話,偷情是這樣偷的麽?”


    我還是笑,眼睛去看朱花語,發現她早就羞紅了臉,躲在一邊一聲不響。


    “黃書記,你告訴我,偷情應該怎麽偷?”我笑著問他,心裏咯噔響了一下,在蘇西六年,偷情於我,似乎就像吃飯的小菜一般,一頓不吃小菜可以活,一月不吃小菜會便秘啊。


    “陳風,你不裝就會死,是不?”黃奇善側眼看一下身邊的朱花語,湊近我壓低聲音狠狠地說:“我家花語,你得睜一隻眼。”


    我心裏再咯噔了一下,偷眼去看朱花語,難道她把我們的事告訴他了?朱花語這次迎著我的目光而來,半點畏懼與心慌都沒有,我從她純淨的目光裏看出來了。我知道,她什麽都沒說,那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何況也僅僅是曖昧的一瞬間,我們依舊停留在最純真的感情裏。


    心裏有底,嘴頭就不饒了,我罵道:“狗日的黃奇善,說話像放屁一樣!花語是我妹子,你說這樣的話,是在侮辱她呢。”


    黃奇善就再咧開嘴笑,胸無城府地說:“我也是聽郭偉說的,說漂亮姑娘你陳風見不得,說你是個**大盜,哈哈哈。”


    我心裏火起,一腳踢在椅子腿上罵道:“郭偉這是小人!”


    我們不設防的聊天讓一邊的朱花語渾身不自在。這些話題哪裏是我們這些還沒結婚的男人說的呢?何況當著一個大姑娘的麵。


    等到我們兩個都意識到這個問題時,朱花語已經站起了身,輕言漫語地說:“我先走了。”


    黃奇善還想挽留,我使個眼色,他就住了口,站起身把她送到門外。


    回到辦公室,他衝過來一拳擂在我的肩胛骨上,痛得我差點叫出聲來,我罵道:“你找死啊!”


    黃奇善惡狠狠地回敬我說:“你才找死。你小子,老是壞我的好事。老子今天把辦公室的人都趕走了,就這麽一點小空間,小環境,你還給我破壞掉,你說,該不該死。”


    我笑道:“你這人也太沒出息了吧?談個戀愛還跑到辦公室裏來談,就算我不來衝撞你們的好事,你能保證別的人不來打攪?”


    “誰敢?”黃奇善冷笑道:“雖然我是個團委書記,大小還是個常委。誰敢衝我的辦公室,不想活了?”


    我朝他豎起大拇指,讚道:“厲害!有領導氣概。”


    黃奇善就嘿嘿地笑,羨慕地說:“我要是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小姨,老子才會幸福啊。”說完歎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啊。”


    我心裏老大不爽了,黃奇善你小子什麽話都可以說,唯獨不可以褻瀆我的小姨!什麽君生你未生?你就是生了,還能怎麽樣?我靠!


    我厲聲叫住他:“打住!屁話收回去。”


    黃奇善尷尬地笑,說:“我說實話而已啊。陳風,你知道你小姨這次又給你辦了什麽事嗎?”


    我搖搖頭,我確實不知道。


    “我們的這個小姨啊,把我綁到你的船上去了。”黃奇善苦笑著說。


    “怎麽了?”我大吃一驚。我的小姨常常會做些讓人不可預料的事來。這麽多年來,我已經心有體會。


    “現在全衡嶽市所有常委的辦公桌上,都應該有一封信,信的內容是舉報郭偉和鄧涵宇花錢賣選票的事。關鍵是,落款蓋的是我團委的公章。”黃奇善耷拉著頭,歎道:“小姨啊小姨,你太厲害了。”


    我想象著小姨巧笑倩兮的樣子,她親自來找黃奇善,以自己長輩的身份要求黃奇善蓋一個章,黃奇善確實找不出一個推脫的理由。問題是他沒有問小姨蓋章做什麽,也沒有去看,等到市委紀委來電話了解了,他才嚇出一身冷汗。


    “怎麽辦?”我愧疚起來。小姨的這個舉動,無疑是將黃奇善丟進了熊熊大火裏去燒,單是一個鄧涵宇,他背後的老爹黃奇善就無法應付,何況還有郭偉背後站著的陳書記,他黃奇善簡直是走到了絕路!


    “還能怎麽辦?涼拌!”黃奇善苦澀地笑,笑容掛在臉上,就像一條老苦瓜一般難看:“算了。我想好了。小姨這樣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也認了!”


    他的態度讓我無比吃驚,這直接涉及到個人前途的事,即便落在我身上,我想我也是沒有辦法放得開。


    “不行!我得去市委匯報,把這事說清楚。”我說,態度堅決無比。


    “管你卵事啊!”黃奇善冷冷地潑過來一瓢冷水:“信裏沒你的名字,提都沒提過你。你這個時候自己跑出來說是自己幹的,能說得清楚?”


    “我叫小姨一起去。”


    “小姨憑什麽去?說偷蓋公章?”黃奇善的嘴角浮起來一絲冷笑:“你想把小姨送進大牢裏去?”


    我心裏頓了一下,進退維穀。這事確實棘手啊,說也說不得,做也做不得。郭偉鄧涵宇花錢賄選是實,小姨假借縣團委名義舉報是真,這樣就隻能等著領導處理了。領導遇到這樣的事,唯一的辦法就是先作為,這麽的醜聞,在自己家地裏爛透了沒事,出了門,就會傳遍天下,到時候損失的不單單是個春山縣,而是整個衡嶽市,甚至一個中部省。


    我的小姨太聰明!她知道民間的一封舉報信或許不會引起太大的重視。她蓋上縣團委的公章,預示著已經不是一封簡單的舉報信那麽簡單。


    “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想好了,幹脆我全部擔起來。反正小姨的信裏說的事都能查證落實。又不是誣告什麽的,怕什麽。”黃奇善豪情頓生,神色迷離地說:“當然,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背著我幹了這事,老子不殺光他祖宗十八代,誓不為人。”


    我知道他的心思,黃奇善這麽些年來,與我結成了比兄弟還親的情誼。從他給我老爹捧靈位開始,他就把自己定位是我的親兄弟,我也把他當作了榮辱與共的一家人了。


    “不管了?”我試探著問,心裏卻像懸著一隻吊桶。


    “管不著。靜觀事變吧。”黃奇善輕鬆地笑起來,說:“我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麽?”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隻死死地拽著椅子扶手,兩隻手背上的青筋暴露出來,如同在手背上趴著一條黑乎乎的蚯蚓,讓人好一陣惡心。


    我鬆開手,讓自己平靜下來,舔了舔有些幹的嘴唇問:“沒有杯子了?給我也倒杯水吧。”


    黃奇善指著飲水機沒好氣地說:“靠,還想我來伺候你啊,自己去。”


    兩個人各自捧著一杯水,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半天沒找出一句話來。


    對視了一陣,相視一笑,各自轉開頭,眼睛看向別處。


    我突然發現自己找不出一個話題來,我隻是感覺自己深深滴對不起他。黃奇善如果不出意外,再幹一年,最多兩年,他就能名正言順回到市委去,榮升某個部門的二把手。如今舉報的事一出,黃奇善的政治前途基本滅絕了!沒有一個領導會用一個舉報他人的下屬,即便他舉報的是自己的對手!


    “你別想那麽多。我都不後悔,你想那麽多幹嘛呢?”黃奇善反過來安慰我,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愧疚,淡淡地說。


    我歎口氣,沒出聲。


    “我還告訴你一個事。你知道花語手裏有一個筆記本,是不?”黃奇善盯著我,不容我有任何思考的餘地。


    我點點頭承認知道。


    “這個筆記本救了關培山一命啊。”黃奇善笑道:“世事難料,此起彼伏。一個筆記本,不但讓關培山挽回了失去的一切,而且作為欽差大臣回到春山縣,難道你就沒看出來這裏麵的玄機?”


    黃奇善頓了頓,喝了一口茶,淡淡地笑,淡淡地說:“筆記本是我交上去的。花語給了我看,這個筆記本,其實決定了很多人的生死。比如花語,比如我,關培山是知道這回事的。所以,在某些時候,我是他的恩人!因此,陳風,你不必為我擔心。”


    這麽錯綜複雜的事,讓人聽起來都頭痛,如一團亂麻一樣纏繞在心頭,讓人呼吸不得。


    “再給你說件事啊。小姨準備把花語帶到她身邊去,幫她管財務。這事讓我放心了。嗬嗬嗬。”他笑起來,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他笑得很舒暢,很愜意,很心滿意足。


    “奇善.......”我欲言又止。


    “什麽都不用說了。”黃奇善朝我擺擺手,湊過來壓低聲音說:“你就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慢慢等著。明天市委會派人過來,還有兩天的會,一切結果在第三天出來。我們不急!”


    我苦笑啊,無端卷入這樣沒來由的爭鬥中,而且我仿佛還是被置之事外的人,這樣的結局,誰人能接受得了?


    “如果不出我所料,明天,關培山就會找你談話。”黃奇善哈哈笑道:“到時候,你就等著切蛋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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