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鄧涵宇,我在向副縣長前進的道路清除了一道障礙。鄧涵宇是副縣長的最佳人選,個人資曆,社會背景,舍他其誰?


    劉啟蒙書記的忠告言猶在耳,可我,是個不信命的人。與命運做鬥爭,多年來,我矢誌不渝。比如我從編外的人躍身成為體製內的人,這其間有運氣,有鬥爭,但我更相信,個人的努力占主導。


    鄧涵宇在春山縣的政治前途宣告終結。隻要我願意,他隨時會為我賣命。不是因為他輸給我一百多萬塊錢,而是他找老千一事,隻要說出去,他的結局就隻有一個--等死。


    與其樹一個敵人,不如化敵為友,最徹底的是把敵人變成走狗。隻有狗,才會對主人俯首帖耳!


    放眼整個春山縣,能與我匹敵的就隻剩下郭偉一人。絆倒郭偉,副縣長的位置就隻有我能坐。郭偉回衡嶽市,自然有他的打算,他的暗度陳倉計劃我了如指掌。郭偉的唯一勝算就是能博得陳萌的歡心,隻要他做了陳書記的乘龍快婿,誰人也不能與其爭鋒。


    時間很急,迫在眉睫。縣委放出話來,副縣長人選在春節前要定下來,過完年後的三月,人大會走個過場就名正言順。


    郭偉不是能輕易搬倒的人,他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好色,幾乎全身都是優質的東西。這樣的男人,在女人眼裏是極品,在男人眼裏,是極沒品位的人。


    但隻要是人,就會有缺點。人再完美,也會有瑕疵。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就好像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一樣。


    我處心積慮讓郭偉去接近陳萌,並不是希望他們能開花結果,而是讓郭偉知難而退。在陳萌離開春山縣後,我以為計劃要圓滿完成,萬萬沒想到的是,郭偉在我前腳離開春山縣,他後腳就跟了回來,而且目標明確。


    郭偉回城,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雖然他知道陳萌珠胎暗結,但他願意拿前途來賭一把。就好像郭偉遷址一樣,手裏沒一分錢,他敢幹。這點讓我佩服,卻不看好。


    想多了,心頭就煩。劉啟蒙已經判定了我的前途,表舅又模棱兩可,春山縣副縣長的位子,就像掛在天邊的月亮一樣,觸手可及卻又難以得手。


    天一亮,從床上爬起來,叫上黃奇善,我們兩個就往看守所趕。


    一路的雪,路兩邊的樹上堆滿了,一些鬆樹的枝椏被雪壓斷了,露出新鮮的茬口。路上行人稀少,一道車輪印,慢悠悠的伸向遠方。濺起的黑色灰塵,落在白皚皚的雪上,仿佛一具完美的屍體,被肢解得支離破碎。


    看守所的大門緊閉,門口的武警躲在崗亭裏,看到我的車過來,挎著一把半自動出來,哈著熱氣問我:“幹嘛呢?”


    “接人!”我說,掏出身份證遞給他。


    武警看也不看,把嘴朝一邊努去。這時候我才看到大門邊一扇緊閉的小窗,上麵寫著“探監登記”的字樣。


    過去拍窗,沒反應。再拍,還是沒反應。就疑惑地回頭,衝武警問:“沒人上班麽?”


    武警回頭瞧了瞧掛在崗亭裏的鍾,突然咧開嘴一笑說:“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


    黃奇善打個哈欠,嘟嘟噥噥的很不高興,轉身鑽進了車裏,使勁地喊:“陳風,把車打著啊,冷死人呢。”


    我站在大鐵門邊,扒著門縫往裏看。看守所裏一片沉寂,院子裏有幾個穿著囚衣的光頭在掃雪。


    身後響起一聲喇叭叫聲,回頭一看,發現是老莫開著他的警車過來。


    心裏一陣高興,什麽也不顧了,伸開雙手攔在大門口,堵住了老莫。


    老莫把頭從車窗裏探出來,罵道:“大清早的,你找死啊。”


    我笑嘻嘻地跑到他車邊,陪著笑臉說:“莫哥,昨夜嫂子夠溫柔吧?”


    老莫一怔,狐疑地瞪著我,臉上滑過一絲尷尬。


    他的這個細微的動作被我撲捉到了,我毫不猶豫拉開他的車門,一屁股坐上去。


    “你小子,原來是你?”莫所長幹脆熄了火,車子裏的溫度頓時就降了下去。


    “嫂子沒對你說我今天來找你?”我壞壞的笑,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塞進他的嘴裏,幫他點上。


    老莫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一隻手在方向盤上拍打著說:“老弟,你沒手續,我也幫不了你。你知道,我就是個看守犯人的人,沒權決定放人啊。”


    我從口袋裏掏出何書記簽字的報告遞給他說:“看看,市委何書記的簽字呀。”


    老莫遲疑了一下,把報告推開不看,說:“何書記我不認識。”


    我心裏就冒上來一股火,我操你老莫媳婦,你連何書記都不認識,怎麽混?當然,我知道他在搪塞我,他是不敢擔責任。


    “老弟,你莫為難我!”老莫可憐巴巴地說,又狠狠地罵道:“我家的哪個死婆娘,除了打牌賭博,就沒幹一件正事。害人呢。”


    我笑道:“嫂子多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莫哥你就偷笑吧。”


    “我笑個屁!”老莫咬掉過濾嘴,把煙屁股吐到窗外,回過頭對我說:“放人的話我不敢說,但我給你提供方便,你可以去看你要看的人,好不?”


    “也好!謝謝莫哥啊。”我笑嘻嘻地答應,進了他的看守所是第一步,要是連門都不讓進,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隻能望門興歎。


    想起昨夜給李婦聯的電話,聽到老莫在電話裏哼哼唧唧地叫,而且李婦聯話說得慌慌張張的,就知道他們正在雲雨,掛了電話,我趴在被窩裏笑了老半天。


    “下車去登記。”莫所長命令著我。


    我不願下車,老莫你個狗日的,你休想騙我下車。老子一下車,你一腳油門踩進去鐵門裏,你的承諾就會像狗屎一樣,無人收拾。


    我涎著臉說:“莫哥,我坐你的車進去,還要登記麽?”


    老莫笑道:“莫怪我。這是紀律,就是我們公安廳長來了,也得登記。”


    “你就吹吧!把牛都吹死拉倒。”我當然不相信他的話,就拉開車窗,衝黃奇善喊:“奇善,你去登記啊。”


    黃奇善搖搖擺擺從車裏下來,接過我的身份證,走到小窗邊,剛好看到小窗打開,從裏麵露出一張毛茸茸的臉來。


    老莫終於沒辦法了,摁著喇叭叫開了大鐵門,拉著我進了裏麵。


    他的辦公室裏溫暖如春,燒著一個大鐵爐子,裏麵爐火旺旺,上麵一個水壺,水燒開了,突突地跳。


    “怎麽著?見誰?”老莫看門見山問我。


    “我不要見誰,我要放人。”到了他的辦公室裏,拿槍頂著我,也不能把我趕出去了。


    “你做夢吧?”老莫盯著我,大聲大氣地吼:“我有這權力嗎?”


    “你莫急!”我說,從他桌子上找了一個黑不溜秋的水杯,倒了一杯水,吹了吹,喝了一口說:“你得告訴我,誰有這權力?”


    “除非局長開口!”老莫露了底說。


    “沒騙我?”


    “我騙你有屁用!”


    “好!你等著。”我掏出電話,開始給縣公安局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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