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古德村的計劃生育工作。我把調查報告交給了柳權。我的報告裏用詳盡的數字表現了古德村工作的嚴峻。在整個村裏,生育一胎的幾乎不存在。最好的一家是孩子已經三歲了,他婆娘的肚子還剛剛隆起。最嚴重的一家是生育了五胎,最大的十歲,最小的才一歲,肚子裏現在又有了一個。整個村子有人口八百人,其中漢族的占了一般以上。全村沒有一個在外務工的和做生意的,唯一的一個生意人做的是種豬生意,也就是專門趕著種豬給別人家母豬配種的。全村有土地三百餘畝,水田占三分之一,全年要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人均收入二百來塊。是一個很徹底的貧困村。


    在報告的結尾,我提到了一個細節,古德村有茶油樹數萬,每家每年可打榨茶油近千斤。打榨的方式是很古老的壓榨,減少了出油率。如果用新式的壓榨方式,可以提高將近三分之一多的出油率。


    古德村不通公路,也沒水電。村民們點燈基本都采用茶油或者豆油。古德村很想富起來,可惜沒有找到一個致富的路子。全村近三百壯勞力,除了吹牛,就是生孩子。


    最後的一句是我臨時加上去的。我隻是想讓柳權書記看報告的時候不要太疲倦,給他一點小小的開心。


    柳權在第二天清早就來了我的房間。他來的時候我還沒起床,他敲門的聲音很大,有點象拆房子。我的弱不禁風的木板房差點就被他推倒了。他的敲門聲驚動了隔壁的紅豔,我聽到她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然後就是紅豔惺忪的問話聲:“爹,那麽早,你來做什麽?”


    “天都大亮了!”柳權說:“你們年輕人啊,要日頭曬到屁股才起來是吧?”


    然後又聽到郝強的聲音:”爹,有什麽事嗎?那麽急?“


    “有事有事!”我聽到柳權說:“不過不是找你們,我找陳秘書呢。”他開始喊我。


    我應了一聲,披起衣服下了床。


    在蘇西鄉,這樣早就起床我還真是第一次。本來我不睡懶覺的,隻是剛來的時候早餐沒著落,還不如躺在被子裏來得舒服。久了,居然練出了不吃早餐的習慣。賴床的習慣也保留了下來。


    我拉開門,柳權滿臉的喜氣。看到我,一把拉住說:“我們喝酒去!”


    我苦笑著說:“柳書記,大清早的,去那裏喝酒啊!”


    有地方讓你喝,快去洗把臉,我等你。”柳書記叉開雙手站在門口,猶如門神一般。


    我隻好匆匆洗了把臉,跟著他來到辦公室。


    柳權書記從櫃子裏掏摸出一瓶暈頭大曲。大嘴一張,咬脫瓶蓋。他在我麵前擺了一大杯子,咕咚咕咚就倒了半杯。倒完酒他又衝紅豔房子喊:“郝強,你也來喝點。要小紅豔搗鼓點下酒菜來。”


    我如墜雲霧中了,不名所以。


    柳權書記端起杯子,示意我。我們碰了一下,他喝了半杯。大手從臉上抹下去,舒了口氣說:“陳秘書啊,你的報告我學習了,好,好,好得狠!”


    我很謙虛地說:“都是書記您指導得好。”


    陳老弟啊,你發現了問題,不錯!”他突然改口叫我老弟,讓我一下子真還無法適應。


    “我們共產黨人,發現問題就要分析問題,最重要的是解決問題!我們這些幹部是做什麽的?就是為老百姓謀福利的。如果我們不能為他們謀福利,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麽?還不如國民黨時期啦?”


    我隻好訕訕地笑著。


    昨夜我想了一夜,學習你的報告後,我一直在想,怎麽樣才能讓蘇西的人民福起來。種地?不行,養殖?不行?辦工廠?那是笑話!唯一的辦法就是……。”他又喝了一口酒。


    “我們的優勢就是資源很豐富,這些是別人沒有的!上次你把那些狗屁菇子變成了錢,全鄉人都在念叨著你。可惜菇子一年才有一次,要是每天都有,那就好了!”他哈哈笑起來,但我還是聽出來他的笑聲中無奈。


    “陳老弟還記得吧?你現在不單單是個鄉政府的秘書,你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公司的法人代表。我們那公司做完菇子生意後就一直沒開張了。這不能怪你啊,鄉裏每天那麽多的雜事,把你拖累在裏麵,讓你不能發揮公司的職能。這是我的失職!我要檢討。”


    他一臉的苦大仇深。我嘀笑皆非了。那個破公司不就是皮包公司麽?我這個法人代表也就是個空殼,別說公司沒錢,就是連個辦公的地方都沒有。我突然想起來,公司成立的那天我們還是做了一塊木牌子的,這段時間沒注意,不知道跑那裏去了。


    “我想讓公司繼續運轉起來。老弟你就放下手頭的工作,我給你配幾個人,你們全權負責鄉經濟的發展。我算是看準了,這次把財政發工資的錢全部投進去。我問了老趙,有五萬多,縣裏還有一筆扶貧資金,也有十來萬,算是鄉裏正式的投資。你看如何?”


    柳權眼巴巴地看著我,端起杯子很寡淡地喝了一口酒。


    我想了想,說:“好吧!我還有二十來萬存在基金會,也拿出來,我們再好好的運作一下,我看問題不大。”


    正說著,郝強過來了,他一臉的疲憊。好像昨夜一點也沒睡好。過來看我一眼,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艱難地咽下去。


    “我給你配這幾個人,你看如何?”他點著指頭,給我數著:“柳紅豔算一個,老趙家的兒媳婦算一個。還差一兩個,我們也來一次招考,在全鄉公開招考兩個,你看如何?”


    他數一個,我的心就咯端一下。我說:“這個不忙!”


    “怎麽不忙?柳紅豔跟你做過菇子生意,算是有經驗,老趙家的兒媳婦人不錯,認得字,老公又在基金會,公公又在鄉財政,要他們幫忙的時候還多著呢。不能不讓他們家來一個人,這老趙家的兒媳婦帶出去,也還不至於壞了我們公司的形象。我看就這樣定了,至於招考的,你看怎麽招,怎麽考,一切你做主!”


    郝強看了我一眼,對柳權說:“爹,小妹就不要到公司去了,她一個女人,能做什麽啊?再說,我們陳大經理也怕麻煩呢。”


    柳權瞪了他一眼說:“女人怎麽啦?年輕不出去闖蕩,到老了還和我一樣?呆在蘇西一輩子?年輕人多吃點苦沒什麽不好,有我們鬱經理在,還會有苦吃嗎?就這樣決定了,你不要拖她後腿!”


    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並不是我不需要她們,隻是我那些曾經的事,我怕自己以後怎麽做?


    我對郝強說:“郝所長,你放心!”


    我的話一語雙關。我想他應該聽明白了我的意思!


    紅豔拿些山裏的幹果推來門進來問了一句:“放什麽心啊?”


    把她父親的決定告訴了她。她一聽,滿臉的興奮,說:“招考的事我來負責。我推薦一個,古德村的盤小芹妹子,人很不錯的,我們也熟。”


    我再一次被雷到了,奶奶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有了一個金玲還不夠,還要塞進一個黃毛丫頭進來。這麽多的娘子軍,不見得是我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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