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也在第一時間從省裏趕了回來,他抄近道走的,比彭長宜他們早幾分鍾到達部隊農場。他到後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等在農場的大門口。看見兩輛車從西麵駛過來,他讓過前麵彭長宜的車,後麵的車停住了。


    江帆扒住車窗,跟坐在裏麵的樊文良打招呼:“樊部長,您好,累了吧,先進院吧。”


    就這樣,三輛車先後進了鄒子介農場的大院。


    此時,王家棟挽著古卓,早就站在院外的水泥場院上向這邊張望著。


    等樊文良的車停穩後,王家棟上前,動作嫻熟地給自己的這位昔日老領導拉開了車門。


    樊文良下了車,他的司機立刻將大衣給他披上。


    樊文良依次跟王家棟、古卓、江帆和彭長宜握手,微笑著說道:“你們這是幹嘛,還搞戶外迎接這一套,大冷的天,就不怕凍感冒?”


    王家棟說:“您現在離我們那麽遠,好不容易抽時間回來一次,我們就是凍感冒了也願意。”


    “哈哈。”樊文良笑了,他打量著這位曾經的老部下如今的老友,生意不高不低地說道:“你看上去不錯,小古的功勞。”


    古卓不好意思地笑了,忙招呼樊文良進去。


    樊文良閃披著大衣,帶頭向院裏走去,彭長宜緊走了幾步,趕到前麵,打開了西屋的門,給樊文良和後麵的人撩開了棉門簾。


    進到屋子,樊文良說道:“不錯啊,這屋子這麽暖和?家棟,我一直認為冬天你這裏會陰冷,擔心你的腿,看來我多慮了。”


    王家棟說:“其實這裏冬天挺享福的,比樓房的溫度一點都不差,尤其是今年,暖冬。”


    樊文良摸著暖氣片,他不放心地問道:“你們住的那屋也是這個溫度嗎?”


    王家棟說:“是啊,我們那屋比這間屋子還暖和,這間屋子是暖氣的末端,不如東邊的屋子。”


    古卓將早就準備好的茶葉衝開,彭長宜將一杯熱茶水遞到樊文良手裏,又遞給江帆和王家棟各一杯。


    樊文良的司機早就被老顧帶到西屋喝水去了。


    樊文良端起茶杯,剛要喝,就看見王家棟打量著自己,就笑了,不緊不慢地說道:“家棟啊,又不是不認識,不就剛走這麽幾天嗎?至於那麽端詳我嗎?”


    他的話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王家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到了那邊生活還習慣吧?”


    樊文良說:“那有什麽不習慣的,別忘了我行伍出身,到哪兒都習慣,四海為家。何況,我呆的那個地方,離老胡很近,別看不在一個省,開車六七個鍾頭就到了,隻是我現在還抽不出時間去看他。”


    王家棟歎了一口氣,故意不接他這個茬,說道:“我還真忘了您行伍出身的事了,隻記得梅大夫給我灌輸的,您血壓如何如何,血糖如何如何,盡管身體底子不錯,但也要多多注意身體,畢竟年歲不饒人。”


    樊文良慢條斯理地說:“她呀,慣用的手段,把我身邊的人包括秘書司機都給洗了腦了,好像我是一個多麽需要照顧的人似的。”


    彭長宜剛才聽到樊文良提前老胡,內心的情感就湧動起來,千回百轉……


    王家棟沉了一口氣,說:“您先喝口水,暖和暖和,我這就去準備飯菜。”


    樊文良說:“你別搞太複雜,晚飯我吃不多的。”


    王家棟說:“一點都不複雜,我提前都準備好了,該蒸的已經蒸好了,還有幾個菜,就等著你到了再做,提前作出來怕涼了。”


    樊文良說:“怎麽還幾個菜幾個菜的整?家棟,你知道我的胃口,真的別搞太複雜,咱們一起說說話多好?我這次沒坐飛機,特意選擇開車回來,就是想順路看看你們。”


    王家棟說:“我一猜就知道您是這意思,您放心,很快就好,一點都不複雜。”


    王家棟說完,看了古卓一眼,他們倆就一道走出房門。


    樊文良注意到一個細節,盡管王家棟不用拐杖了,但在下台階的時候,古卓習慣先下到一節,然後把手伸給王家棟,攙著他走下台階。看到兩個人互相這樣互相心疼對方,他內心很是欣慰,也許,對這位老友,他的心放下了。


    樊文良看著王家棟和古卓的背影,在上廚房的台階前,古卓仍然走在他的前麵,伸出手,照例攙著他,他們走進廚房,很快,廚房就響起抽油煙機轟鳴的聲音。


    樊文良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這才轉向江帆和彭長宜,問道:“你們倆最近怎麽樣?”


    江帆笑了,說道:“我們倆很好,您不用惦記我們。”


    彭長宜也笑著點點頭。


    樊文良說:“說心裏話,我對你們倆是放心的,倒是昨天廖書記給打電話,說關昊的境況不太好,他前階段玩失蹤,誰都找不到他,原來呀,他哪兒都沒去,一直在北京一家部隊醫院秘密住院。”


    “住院?”彭長宜問道。


    樊文良說:“是啊,他胃不好,是老毛病了,也是為了躲清靜,就連他的舅舅都剛知道他在哪兒。”


    “他舅舅?”


    “是的。”


    樊文良見他們兩人不解的目光,就說:“注意保密,關昊有個舅舅,在中央紀委工作,這個情況,以前我一直都不知道,後來還是廖書記告訴我的。”


    江帆說:“難怪前幾天我聽說,關昊的檔案和組織關係被調走了,後來聽小道消息說,是調回他開始工作的單位,中央組織部。”


    樊文良說:“是啊,的確是回中央組織部了,目前還沒有職務,隻是先把關係放在那裏。他玩辭職,瀟灑了,過癮了,解氣了,可是有多少人在為他擔心啊!我知道的就是廖書記,真是放心不下他,經常給我打電話磨叨這事,盡管廖書記嘴上不說,但我聽得出來,他對這個得意弟子是既惋惜、心疼,又有些內疚,擔憂,擔憂他的前程……人啊,不該這麽任性——”


    彭長宜給樊文良的被子倒滿了水,說:“還是有任性的資本,換做我,別說省委書記沒點名批評,就是點名批評,哪怕罵幾句,我都做不出辭職的舉動,因為我知道自己玩不起。”


    樊文良聽完彭長宜的話笑了一下,他看向了江帆。


    江帆理解老領導目光裏的含義,說道:“長宜說的對,他的確有任性的資本,我們誰都做不來辭職的舉動。”


    樊文良說:“不但你們,我也做不來。天下恐怕隻有他關昊敢這麽做。”


    江帆說:“還是剛才長宜說的那句話,他這麽做,還是有底氣,有骨氣,有傲氣。”


    樊文良意味深長地說:“但是官場中人恰恰不能意氣衝動。”


    江帆和彭長宜都點點頭。


    樊文良又說:“我還是那句話,他瀟灑痛快了,別人得給他擦屁股,一係列的問題。”


    江帆說:“他調回原單位,估計想當一般人員都難。”


    “是啊,我聽說準備讓他給他一個虛職,頭銜是正廳級巡視員。”


    彭長宜鬆了一口氣,說道:“還算不錯,不錯。”


    樊文良說:“是不錯,這個職位盡管是個虛名,我估計他很快就能東山再起,他所以躲起來不露麵,就是因為這事鬧的動靜太大,外媒都報道了這件事,我聽說魏長林被中央誡談了。”


    江帆說:“是的,回來後臉黑了好幾天,誰見到他誰倒黴,那幾天大家都繞著他走。我倒是很少見到他,我上邊有省長,工作上很少有我需要向他請示的問題。一般招待問題都是我直接跟省委秘書長商量,跟他,幾乎沒有正麵接觸過,更不會直接跟他打交道。眼下這種情況,還是躲遠點好。”


    樊文良點點頭,說:“有道理,隻是可惜了關昊,廖書記每每說起,就十分心疼,他那種心疼是能讓你感受得到的心疼。”


    彭長宜說:“現在心疼有點晚了吧,看看人家,剛到這裏沒幾天,直接就把秘書弄成地級市委書記,他的秘書呢,開始僅僅是市委副書記,還兼著下邊基層市的市委書記,不知廖書記當時顧慮什麽?”


    樊文良說:“隻能說世事難料,廖書記當初這樣安排,一是借鑒了前任放縱秘書的結果,二是想讓關昊熟悉基層工作,彌補基層工作經驗的空缺,這樣他就具備了全履曆。你們都知道,具備基層工作經驗的幹部,在今後的提拔使用上,是非常具備優勢的,當然,在鄉鎮幹過就更好,比如長宜這樣的幹部,目前在全省並不多見。關昊和小江,盡管沒有鄉鎮工作經曆,但你們的起點比長宜高一格,而且有縣級工作經驗,這樣的幹部到廳級甚至是部級,也是非常稀缺的,而且你們年齡都不大,更加難得,所以到了這個位置,必須謹小慎微,要知道,沒有幾個人能走到這個位置的,我看過付貴增的履曆,他的基層工作經驗幾乎是零,這就顯得有點頭重腳輕,按組織程序,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到黨委口當一把手的,最起碼也應該從副書記、市長這樣過渡過來。咱們為關昊可惜,其實廖書記這樣安排他是有深意的,是準備將來重點提拔、使用的,而且關昊這幾年走得也非常踏實,一步一個腳印,工作業績突出,群眾口碑良好,如果非要怪誰的話,我說句不該說的話,隻能怪城頭大王旗變換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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