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見自己的謊言收到了一些效果,就假戲真做,故意有氣無力地說道:“誰知道呀?不過昨天晚上就有些不舒服,我以為是這幾天太累,後半夜的時候就有些出虛汗,早上送你的時候就有些難受,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應該沒大毛病,就是最近太忙,心裏有火,再著點涼,所以就突然燒起來了,我這輩子還沒燒過這麽高的時候呢。”


    舒晴著急地說道:“那你趕快去找大夫,別跟我說話了!”


    彭長宜忽然就來了主意,他邊說邊拿起手包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是的,剛才他們說我燒糊塗了,還直說胡話,這不,他們要把我往醫院送,我跟他們說,要送的話,就把我送到媳婦身邊去吧,我需要媳婦的照顧……”


    彭長宜關上門後,大步往出走,老顧從窗戶裏看見了他,就走了出來,站在門口,彭長宜衝他招招手,老顧立刻得到了暗示,他的手非常職業地伸向腰帶處,摘下車鑰匙,連跑帶顛地走了過來,並且用遙控器提前給他開開車。


    彭長宜舉著電話坐了進去,老顧隨後坐了進來,發動著車,回頭看著彭長宜。


    彭長宜示意他往出開。


    這時,就聽舒晴在電話裏著急地說道:“你都燒成那樣了,還找什麽媳婦呀?眼下媳婦也是鞭長莫及,你要趕緊去醫院才對!你傻呀?”


    彭長宜說:“我現在倒是沒大礙,眼下就是有點頭暈,不敢睜眼,睜眼就天旋地轉,還有,感覺出氣不順暢,胸口發憋,一陣冷一陣熱,渾身的筋骨都是疼的……”


    舒晴不等彭長宜說完,就著急地說:“乖,你聽我說,你這是典型的高燒症狀,你先別來找我,先去醫院,等我看完病就回去看你,好嗎?”


    彭長宜一聽就急了,他心說你看完病我的孩子就沒了,就急忙說道:“不行啊舒晴,我都在半路上了,再有個半個小時就到了……”


    彭長宜心想,我就不掛電話,你就得聽著,你聽著電話,就看不了“病”,想到這裏,他就說:“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倒是把他們嚇壞了,我說39度是低燒,我女兒小的時候,好歹一燒就到39度了,什麽事都沒有,他們說我說的是胡話,還說我燒得一會糊塗一會明白,我說你們竟跟我瞎操蛋,我彭長宜就是得了不治之症都不會糊塗,你們誰也騙不了我,我就是睡著了,眼睫毛都得給我站崗,凡是說我糊塗的人,都是沒安好心,都盼著我糊塗,好糊弄我……”


    舒晴看了看,馬上護士就要叫到自己的號了,她連忙打斷他的話,試探著他說:“好好好,你不糊塗,你吧糊塗,你現在到哪兒?”


    彭長宜說:“我竟顧跟你說話了,都沒注意到哪兒了,反正按時間計算,再有半個多小時就應該到你那兒,當然,路上不出事的情況下。”


    “不許說不吉利的話!”舒晴又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剛才說你燒糊塗了,你確信真的來省城找我來了嗎?”


    彭長宜說:“那還有假,剛才頭出來的時候他們還笑話我,說我燒糊塗了,但還知道找媳婦,老鮑說我還不完全糊塗。”


    “什麽,你還真來了?”舒晴說道。


    “那當然,難得有個病,我還不讓媳婦伺候伺候我,我剛才已經跟鮑市長請了病假,我說去醫院看病,他說你燒那麽厲害直接住院吧,但是我沒跟他說我找媳婦來了,怕他們笑話我沒出息,離不開媳婦。”


    聽他這麽說,老顧就從後視鏡裏看著彭長宜,盡管他知道彭長宜沒有病,也沒有發高燒,但是他不知道彭長宜為什麽要騙舒晴,而且,從彭長宜嚴肅的表情上看,又不像是在跟舒晴開玩笑。


    出了大門,老顧不知該往哪個方向開,彭長宜就伸手指向右側,老顧就向右側拐去。


    舒晴愣了一下,她似乎在思忖彭長宜的話真假,語氣就平靜了下來,說道:“你把電話給老顧,我跟他說。”


    彭長宜說:“你跟老顧說什麽,他正在聚精會神地開車,他現在幹係重大,一是要把我平安送到你身邊,二還要快速地開車,因為,他怕我燒傻了……”


    “彭長宜,你混蛋!有病不去看醫生,你找我有什麽用,我也不是醫生?”舒晴急得直罵他。


    彭長宜說:“唉,別這麽大喊大叫的,震得我的耳朵都嗡嗡響,現在我這耳朵有點響動就震得生疼,所以你別那麽大聲好不好?”


    舒晴意識到這可能是高燒的表現,她放低聲音說:“好的,我不喊,不喊。”


    “嗬嗬,這就對了。”


    舒晴的語氣裏明顯相信了他,她著急地說道:“可是,你聽我說,你真的不該舍近求遠來找我,我並不是說你找我不行,關鍵是你現在高燒,會把腦袋燒出毛病的。”


    彭長宜故意輕鬆地說道:“沒事的,本來我沒打算找你,是往醫院去的,可是我剛才給你打電話,你說你也病了,這讓我想起紅樓夢裏的一個橋段,賈寶玉病了,讓襲人帶話給老祖宗,說他和林妹妹都是病人,他還說橫豎林妹妹也是要死的,我如今也不能保,兩處兩個病人都要死的,死了越發難張羅,不如騰一處空房子,趁早將我同林妹妹兩個抬在那裏,活著也好一處醫治伏侍,死了也好一處停放。我是這樣想的,所以路過醫院就沒進去,才急急忙忙要去找你,跟你一塊病著。”


    “彭長宜,你在胡說什麽?”舒晴急了,大聲嚷道。


    “什麽,我胡說了嗎?我說什麽了,顧師傅,我說什麽了?太太批評我了。”


    老顧知道他在裝蒜,但是彭長宜表情嚴肅認真,又不像裝蒜,他隻是笑笑沒說話。


    舒晴說:“好了,你把電話給顧師傅,我跟他說兩句話。”


    “你跟他說什麽,我轉達。”


    舒晴拿定了主意,說道:“我告訴他路怎麽走,怎麽走才能節省時間到醫院來找我。”


    彭長宜就把電話遞給老顧,老顧有些疑惑地接過電話,同時將車並入慢車道,他剛“喂”了一聲,就聽舒晴急迫地說道:“顧師傅,他到底是怎麽個情況,怎麽突然發起高燒來了?”


    老顧慢慢地將車停在了路邊,回頭看著彭長宜,不知怎麽回答好。


    彭長宜立刻從車門的儲物的地方拿過筆和紙,在紙上寫道:突然高燒,39度半。


    老顧說:“是啊,我早上接彭市長的時候,就發現他有點臉紅,我說您是不是病了,他說沒感覺,就是有些頭重腳輕,渾身乏力,骨節酸痛,哪知,我們吃完飯後,我給他量體溫,突然高燒起來了,燒39度半。”


    “他吃了什麽東西?”


    “我們在食堂吃的,他隻吃了半碗粥,吃不下別的……”


    這時,彭長宜就將紙條舉到老顧的跟前,就見上麵寫著:大吐不止,大夫說腦袋有問題。


    老顧就接著說道:“吃完飯後,市長……就……吐了,大吐不止,大夫來後,說可能把腦袋燒壞了,讓他趕緊住院檢查,可是他不幹,非要找你去……”


    老顧心說,這是哪兒跟哪兒呀。


    舒晴說:“老顧,你告訴我,你們真的來省城了?”


    彭長宜衝老顧點點頭,老顧就說道:“是的,正在半路上。”


    舒晴歎了一口氣,說道:“顧師傅,他燒糊塗了您怎麽也跟著他糊塗呀?燒那麽厲害,應該給他往醫院送,往我這送會耽誤病情的。”


    盡管老顧不知道他們兩口子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有一點老顧明白了,那就是彭長宜在裝病,而且是去找舒晴。他不再等彭長宜教給他怎麽說,就直接說道:“誰知道市長是怎麽想的,他偏不在本地治療,一定要去找你,說死也死在你跟前,不能看不見你。”


    彭長宜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舒晴說:“既然這樣,您就直接把他送到省人民醫院來,我告訴您怎麽走?”


    老顧說:“你不用告訴我,我認識。”


    彭長宜來不及往紙上寫了,就低聲說道:“問她還在醫院嗎?看上病了嗎?沒看上的話先別看了,先顧我,我病的厲害。”


    老顧就照著彭長宜教給的話跟舒晴說了一遍。


    舒晴果然說道:“是的,是的,我不看了,我的病不太著急,過兩天看也行,我馬上去給他找主治大夫,你們來了後直接去急診……”


    老顧聽到這裏,看了一眼彭長宜。


    彭長宜衝他點點頭,湊近老顧,小聲說道:“先掛了吧,別過多解釋了,你跟她說,我燒得昏睡過去了。”


    老顧說:“那好,小舒,先掛了,市長又燒得昏睡過去了,我得趕緊開車。”


    “天哪,急死我了,他真不聽話……”


    聽得出,舒晴急得都快哭了。


    掛了電話後,彭長宜立刻地說:“開車,去省城!”


    老顧開著車,就奔高速路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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