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誌剛的確是沒有什麽看得見的政績,這倒是事實,但他是市長,統攬政府的全局工作,所有的政績都是他的政績。道理是這樣,但有誰會這樣認為呢?


    殷家實,是一個善於挑撥離間的人,他見不得班子團結,見不得同僚之間的團結。如果有兩個人關係走得比較近,被他知道後,保證會給插手,多多少少都會給這種關係帶來一些影響,總之,他是一個見不得周圍人好,見不得閬諸好的人,因為閬諸太平,他就沒有任何的好處,他日益膨脹的野心就不能實現,所以這種人就喜歡把水攪渾,隻有把水攪渾,他才可能有機會。


    這種人之所以有生存的空間,某種程度是上下形勢的需要,做過多年組織工作和黨委一把手的彭長宜深知其中的奧秘。從上級這個角度來說,等於給這個年輕的班子放了一隻獅子,這樣你這個地方就形不成鐵板一塊,更搞不了獨立王國;從地方這個角度來講,這樣的人也是有生存空間的,總是有些能力相對平庸的人,這些人普遍都有不幹事愛挑刺的心理,往往你幹得越多,非議就越多,你升遷一步,人們普遍的心理反應就是這個人有什麽什麽樣的關係,是靠關係提拔上來的,他不會說你幹了什麽事,取得了什麽樣的成績。盡管大家都對殷家實善於挑撥關係這個業餘愛好有目共睹,但有時還會有人主動給他貢獻一些佐料,希望他能把這壇醋做酸。


    即便摸不到魚,也要把水攪渾,誰都別想好,這就是人性的弱點,存在大多數人的身上,正如卡耐基說的那種人,就是:“你成功了,他妒嫉你;你失敗了,他笑話你。”


    卡耐基還說過,有的時候:“我們可以躲開大家,卻躲不開一隻蒼蠅。”這隻蒼蠅,總是喜歡在雞蛋的縫隙中下蛆,即便這個雞蛋沒有縫隙,也會製造縫隙,現在,殷家實就是這隻討厭的蒼蠅,他可謂無孔不入,而且無往而不勝。他成功離間了申廣瑞和他的搭檔,成功離間了佘文秀和聶文東,現在,他離間不了江帆和彭長宜,就開始裏間鮑誌剛和彭長宜,這種人,非常善於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而且不幸的,大多情況想都能命中目標。


    此時,彭長宜百分之百相信鮑誌剛被他擊中了,這絲毫不用懷疑。因為殷家實拿江帆和彭長宜的政績跟鮑誌剛相比,這個,正中了鮑誌剛的軟肋。


    其實,任何人做出的成績,都不是個人所為,都是班集體共同的結果,因為沒有班集體的支持,個人是無法取得成績的,但現在官場就愛流行這樣的說法,誰誰誰到了什麽地方,踢開了前三腳,好像新來的官,不燒三把火就是窩囊廢,就是蠢蛋!如果按這個說法衡量鮑誌剛,他的確沒有明顯的政績,但是政府工作卻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目標前進,這本身就是成績,但這樣的成績在人們的眼裏被看成是軟成績,似乎隻有引來了大項目、增長了gdp,這樣顯而易見的成績才算政績,所以說,殷家實這一招夠狠的。甚至彭長宜都可以預料出這話對鮑誌剛產生的深遠影響,一是他可能會盲目找項目,二是他會對同僚主要是他彭長宜所幹的事進行掣肘。當然,這或許是彭長宜陰暗的想法,不過有些事情也不得不防。


    想到這裏,彭長宜故意不動聲色第看著梁航,說道:“小梁,不錯,你說的這些很重要,你能把聽到的及時告訴了我,這說明你很有政治鬥爭的頭腦,在機關,尤其是當領導的秘書,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任何話、任何現象都不能放過,都要在自己的腦子過三遍,想三遍,俗話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繼續努力!”


    這是彭市長第一次這樣表揚自己,梁航很是高興,他說:“跟著您的這段時間,是我增長知識最快的時候,相當於我過去兩年時間的總和,甚至有些知識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裏是根本學不到的,有的一輩子都悟不透的東西,您一點撥就明白了,您以後還要多加指導我。”


    彭長宜笑了,說:“凡事必須過腦用心,聽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當時琢磨不出來的時候要跟我說,因為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梁航不住地點頭,這個道理在機關是人人皆知的,他說道:“那是必然,我知道的肯定會跟您說,俗話說得好,吃誰向誰。這一點您放心。”


    彭長宜說:“當時殷書記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知道你聽見了嗎?”


    梁航說:“不知道,他走的時候我還在裏屋鼓搗電腦,他走半天我才出來。”


    彭長宜點點頭,不再說什麽了,而是在台曆的日誌上,寫下“民主生活會”幾個鉛筆字。他要建議江帆多召開這樣的會議,多交心,多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不同的聲音要出現在正確的場合、正確的地方,而不應該出現在私下,盡管民主生活會隻是一種形式,但有形式總比沒有形式好,有些話不在會上說,而說在私下,這就是違背一個黨員的基本原則,也是一個作為領導幹部不該有的習氣。用黨章這把大尺子一量,有些人就立刻會現原形。這樣的形式主義我們為什麽不加以利用?


    所以,記不得是哪位政治家說過:某種情形下,形式主義是一定要搞的。


    形式,不是壞東西。從哲學上講,形式是內容的存在和表現方式。任何事物、任何工作、任何活動,都必須通過一定形式來體現其內容。形式不是目的,隻是一種手段,而好的形式是實現目標的必備條件。


    所以,他要給江帆建議召開民主生活會,殺殺這股歪風邪氣!一個班子,光抓經濟不抓紀律是不行的,是會渙散的。


    想到這裏,彭長宜將筆夾在日記本裏,拿著本子就到了鮑誌剛的辦公室,跟他匯報了接待艾清的情況,以及艾清對閬諸的整體認識。


    鮑誌剛聽完彭長宜的匯報後激動地說道:“好,太好了,長宜,接下來你繼續對這個項目進行跟進,爭取讓他在咱們閬諸落戶,如果那樣的話,就太好了,畢竟是我們新進引進的項目,好事,大好事。”


    彭長宜也很高興,說道:“您放心,我會努力促成這個項目的。”


    鮑誌剛看著彭長宜,意味深長地說:“長宜,不錯啊,如果這個項目談成的話,別說招商引資的獎金,就是能安排一千多人的就業這一項,就是對閬諸最大的貢獻啊!你就是立了汗馬功勞!”


    彭長宜聽了鮑誌剛的話後趕緊說道:“我所幹的一切工作都是您的功勞,如果沒有您這樣賢德的政府領導的支持,我是很難幹成事的。”


    鮑誌剛笑了,說道:“長宜,怎麽說話變得忽然這麽客氣了,誰的功勞就是誰的功勞,這個項目,是你老丈人幫忙介紹的,又不是我老丈人,別跟我玩這些虛的好不好?”


    彭長宜估計鮑誌剛已經知道殷家實說的那些話會到自己的耳朵裏,他就笑了,說:“嗬嗬,要這樣說的話,我是有點……虛了。”


    鮑誌剛笑了,說道:“長宜,我就喜歡你這一點,做人爽快,直接,用不著費心琢磨,我知道你一定是聽到了什麽,長宜你放心,也請江書記放心,我這個人從當副市長開始,對有些人有些事就是看不慣的,那個時候看不慣的人,這個時候也不會看得慣,以前沒跟這些人同流合汙過,現在也不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實際是被邊緣化的人,後來江書記來當市長,我才跟他找到了共同語言,我們在有些方麵的看法和見解都非常一致,可以說是誌同道合,你跟江書記一直關係不錯,這個你沒來的時候我就清楚,我們三個人都想在閬諸幹點實實在在的事,某種程度上我們的目標和願望是一致的,我不會被一些不同的聲音所蠱惑的,請老弟放心。”


    盡管鮑誌剛說得信誓旦旦,但是不知為什麽,彭長宜還是放心不下,他總認為,殷家實這些話,不可能不在鮑誌剛的腦子裏留下什麽的,那樣的話他就不是市長了。


    但不管怎麽說,眼下鮑誌剛的態度非常誠懇,說的話也非常實在,彭長宜沒有理由懷疑他。


    一連幾天,艾清都沒有任何消息,甚至連嶽父也沒再給他打電話,彭長宜反而到有些坐不住了,他就尋思,是不是南方那邊給艾清開出的條件更優惠?艾清是不是放棄閬諸了?他很想給嶽父打電話問問,但轉念一想又沒有什麽必要,閬諸這個地方,是首都門戶,將來大有發展前途的,許多進不了京的企業,就會選在北京周邊落戶,閬諸,是具實力的。艾清不來,還會有別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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