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父說著,就從一個櫃裏拿出一個餅幹盒子,打開,說道:“看看,你喜歡吃什麽?”


    娜娜拿出一塊沙琪瑪,說道:“就吃這個吧。”


    大哥緊忙給侄女倒了一杯水,說道:“娜娜,想吃新鮮的花生不?”


    娜娜說:“想吃。”


    大哥說:“走,我給你們刨點去。”


    彭長宜說:“現在的花生有仁了嗎?”


    大哥說:“差不多了,昨天拔了點煮著吃了,還行。”


    舒晴看著彭長宜,彭長宜看著她,說道:“這個活兒歸我和娜娜了,還在西南角的那塊地裏種著嗎?”


    大哥說:“是那塊三尖地。”


    彭長宜說:“怎麽樣娜娜,咱們去刨?”


    娜娜當然願意跟爸爸做一切事兒了,她點點頭,高興地說:“好!”


    彭父說:“天氣太熱,娜娜別去了,讓大伯去吧。”


    舒晴知道彭長宜想跟娜娜獨處一會,她從早上就看出來了,娜娜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之後,他還沒顧上單獨跟女兒談呢,於是她就說道:“這個活兒就交給娜娜去做吧,娜娜,多刨點回來。”


    娜娜邊啃著沙琪瑪邊說道:“這要看爸爸了,隻要他不嫌累,刨多少都行。”


    彭長宜討好娜娜說道:“給我閨女吃累死我都願意。”


    娜娜笑了,說道:“舒阿姨也喜歡吃新花生。”


    彭長宜看著女兒又補充了一句話:“給你們倆吃累死我都願意,這樣說怎麽樣?”


    “哈哈。”大家一起笑了。


    娜娜又說道:“還有爺爺,還有大伯和大娘。”


    彭長宜不幹了,說:“這得刨多少花生啊?想累死我嗎?那還是讓大伯去吧,我不去了。”


    “你就去吧——”娜娜說著,拉起爸爸就往出走。


    大哥說:“小舒你也去吧?”


    舒晴悄悄擺擺手,沒有說話。她的這個動作被彭父看在了眼裏。


    等彭長宜拿過鐵鍬,將一個籃子遞給娜娜,他並沒有特意招呼舒晴跟他們去,而是回頭跟大家說道:“我們先去刨花生,飯好了給我們打電話,你們別把好吃的都吃了。”


    娜娜伸著脖子聞了聞,說道:“我都聞到前院飄來的燉雞肉的香味了。”


    大哥見他們爺倆走了出去,就回頭跟舒晴說:“小舒,屋裏坐吧,你要是累的話,就到東屋去休息一下,那個屋子你大嫂早就給你們收拾出來了。”


    舒晴說:“不了,我跟爸爸呆會吧。”


    回到屋裏,大哥給舒晴倒了一杯水,說道:“那你跟爸坐會,我到前院去看看廚子用幫忙不。”


    “大哥辛苦了。”舒晴說著,就起身送大哥到屋門口。


    彭父說道:“小舒,一家人,不用客氣,來,爸給你個見麵禮。”說著,老人就掏出一個紅包,遞到舒晴手裏。


    舒晴一見,趕忙擺手,說道:“不,爸,這可千萬不行,您老人家又不掙錢,我不能要。”


    彭父笑了,說:“傻孩子,這是規矩,新媳婦登門,做老家兒的必須有所表示,我是不掙錢,但我從沒缺過錢花,該辦的事必須辦,這錢你必須接著。”


    舒晴看著老人遞過來的紅包,無疑,這是老人精心準備的,她不好駁了老人的這份心意,就接了過來,然後又衝著老人鞠了一躬,說道:“謝謝爸爸。”


    彭父樂得嘴都合不上了,說道:“不用謝,一家人真的不要這麽客氣。”


    舒晴將紅包放進自己帶的包裏,拉上拉鎖,她給老人倒了一杯水,說道:“爸,您的身體最近好吧?”


    老人說:“好著呢,你們不用惦記著我,隻要你們好好的,我什麽事都沒有。你有知識有文化,又在省委機關工作,有你輔佐長宜,我是一百個放心,要說操心的話,我還就是惦記他,你大哥兩口子在家種地,誰都惹不著,而且在我身邊,我不惦記著他們,說真心的,還就是惦記著長宜,有時也惦記著小鬆,長宜職務越來越大,所以平時多提醒著點,別驕傲,別犯錯誤。”


    舒晴理解老人樸素的想法,說道:“您放心,長宜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這一點,我比您要放心,我們沒什麽奢求,能過平穩日子就行,我下一步就打算調到他身邊,這樣也好互相照顧。”


    老人說:“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時,大嫂從前院過來了,她進門說道:“小舒妹子,你想吃鹹鵝蛋不?”


    “鵝蛋?”舒晴問道。


    “是的,我醃的,你中午先嚐嚐,等你們走的時候帶上幾個。”


    舒晴笑笑,說道:“好,但是別多拿,兩個就夠,因為我們兩個都吃食堂。”


    彭父說:“多拿幾個吧,長宜的老部長不是去閬諸了嗎,給他們捎回去幾個。”


    舒晴說:“那行。”


    大嫂說道:“那我就一樣多拿幾個,有雞蛋還有鴨蛋。”


    “好。大嫂,我幫你幹點什麽?”


    大嫂說:“前院有你大哥呢,沒什麽可幹的,要不,咱倆去園子摘豆角,排骨燉豆角,娜娜和長宜都愛吃這到菜。”


    舒晴說:“好的。”


    舒晴跟著大嫂就走了出去。


    彭父想了想,就將舒晴和兒子的包放進坐櫃裏,也走出了家門,他倒背著手,走出了村子,來到自家花生地,就看見兒子和孫女正蹲在地上抖落花生秧,他們剛剛開始刨。


    他走過來,說道:“怎麽剛刨這麽點兒?”


    彭長宜說:“我們爺倆談了會心。”


    聽兒子這麽說,彭父就知道為什麽舒晴不跟他們來了,她是有意把時間給彭長宜和娜娜,他看著孫女說:“談得怎麽樣?”


    娜娜不好意思地笑了,衝著爺爺點點頭。


    彭長宜看著女兒說道:“父女的心是相通的,而且娜娜大了,什麽事一點就通,我這次回來,真的沒想到我閨女這麽懂事了,而且也長大了,明白了許多道理。”


    盡管這話是彭長宜的真心話,也是他有史以來對女兒最高的一次誇獎,隻有他知道,此時,他是多麽的希望娜娜真能像她說的那樣,跟舒晴處好家庭關係,他也知道,從此以後,他彭長宜又多了一層負擔,那就是協調家庭各個成員的關係,這裏,主要就是娜娜跟舒晴的關係。這恐怕是他這個當父親當丈夫的終身的任務,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舒晴理解他把娜娜叫出來的用意,所以才沒有跟著他們一起來。


    老人挨著孫女蹲下,幫孫女摘花生,他說道:“娜娜從小就懂事,有時候大人不懂的道理她都懂,所以我就說,娜娜一定會和小舒搞好關係的。你說是不是娜娜?”


    娜娜衝著爺爺,點點頭。


    老人將摘下的一把花生,扔進娜娜旁邊的籃子裏,似有意似無意地說道:“長宜啊,有空兒你得過問過問小鬆,別光顧著自己往前奔。”


    彭長宜站起身來,將鐵鍬對著一墩花生秧的根部踩下去,聽爸爸這樣說,以為是爸爸想通過他提拔提拔彭鬆,就不以為然地說道:“他好好的,我過問他什麽?他一年到頭都不準給我打個電話,這兩口子,我算是白疼了。”


    聽爸爸這樣問爺爺,娜娜也睜著兩隻漆黑的小眼睛,看著爺爺。


    父親依然摘著花生,故意漫不經心地說道:“他跟商戶一起打牌著,被公安局抓賭了,聽說還連累了一個幹警,這個幹警當時想庇護他,結果也被處理了。”


    “被處理了?到底是怎麽回事,您能不能一下子都說出來!”彭長宜停下手裏的活兒說道。


    父親說:“有幾個商戶請他打牌,以前他們也經常在一起玩,結果那天不知是什麽原因,警察就破門而入了,把他們都抓起來了,據說有個所長往上報的時候,把他扣下沒上報,結果被別人咬了出來,他和那個所長都被停職了。”


    “什麽?還被抓現行了!”彭長宜氣得扔到鐵鍬,叉著腰,背過身去,喘著粗氣。


    父親想為孫子申辯,說:“以前他們幾個也經常玩,不知是怎麽回事……”


    彭長宜突然轉過身,氣憤地說道:“那還有什麽不知道的?明擺著的事,被人算計了!”他叉著腰,又背過身去,氣鼓鼓地說道:“這還有什麽懷疑的,他當時當北城工商所長的時候,我就跟他們局長提前說過這話,我說不能讓他升太快,沒有好處,嫉妒的人多,盯著你挑你毛病的人也多,我甚至還跟他說,我說你哪怕是虛情假意也推一下,別當所長,真要是想當的話,就到偏遠一點的小地方當,北城是老城區,這裏的人都是人尖子,他不聽,覺著北城經濟發達,有好處,偏要在這個地方當所長,就他那心裏算計,差遠了!再搭上那麽個愛占小便宜的媳婦,不出事就怪了!”


    父親聽兒子這麽說,就有些不高興,他抬頭看著他,說:“你既然知道他那兩下子,怎麽平時不多說著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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